夜深,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星樊的卧寝。
“甄妃死了?”黑衣人冷冷地问道。
星樊听了声音一惊,连忙翻身下床,恭敬地说道:“回大人,我亲眼看见甄妃中了断芯草的毒昏倒在地,只要沾上了断芯草,甄妃必死无疑。”
“你做的很好。”黑衣人夸赞着,声音却冰冷得毫无感情。
“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黑衣人眼中忽然有一道寒光闪过,剑拔出鞘,在手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星樊却已经顾不上黑衣人划出的剑花有多美妙,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身子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下。
“之后的事情你不该知道。”黑衣人说着,用剑背贴着星樊的脸滑下,算是对星樊问问题的惩罚。
黑衣人说完,也不理睬星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自顾自地走出门去。
甄妃病死的消息一直到第二天才传出来,独孤立早就料到,王宫里的仵作已经被人收买,只是没想到,甄妃的死就像是一滴水掉到了海里,翻不起一丝波澜,连涟漪都没见到。
林文焕只以为甄妃娘娘只是受和清宫的人排挤罢了,现在看来,事情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王宫里记挂着甄妃的人不多,但是甄妃的娘家人接到消息,却立马赶回了谏州。
甄家的人从边关赶来谏州,只花了三日时间。
林文焕正在灵堂安然坐着,外面忽然有一阵骚乱,林文焕向灵堂外望去,只见一名小太监领着一名九尺高的中年人,身上还穿着铠甲,风尘仆仆地从边关战场回来。
林文焕赶忙起身行礼,嘴上正要客套地和来人寒暄,忽然觉得母亲似乎提到过这人。
“舅舅。”林文焕笑着拱了拱手说道。
“舅舅?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我是你舅舅?”来人瞪着眼睛对林文焕吼道,“你娘不明不白地死在王宫里,你小子连个屁也不敢放!”
这个易怒的中年人冲着林文焕挥了挥拳头,目光却被眼前的灵堂吸引,在战场待久了,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让林文焕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觉得,姐姐似乎还活着。
“姐姐!为坚来见你了!”中原的骠骑将军甄为坚伤心地抹了把眼泪,在甄妃的灵堂前失声痛哭了起来。
林文焕见舅舅哭得撕心裂肺,心中不忍,想告诉他真相,可是林文焕又怕舅舅表情一变,打草惊蛇,只好任由甄为坚跪在地上痛哭。
甄为坚下午才来,一直哭到日落才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只是看到林文焕的时候,甄为坚又生气道:“甄家将门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窝囊东西?”
林文焕也没有辩解,任由甄为坚骂了一路,林文焕一直把甄为坚送回了甄家的宅子,这才回到了邺王府。
林文焕知道建王背后的人也在伺机而动,只是等待的时间长了,林文焕难免也有一些焦虑。
然而这一夜还是平静地过去了,平静得让林文焕有些起疑,甚至有些害怕,到底是建王背后的人识破了甄妃假死的计谋,又或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在甄妃身上。
甄妃毕竟只是假死,拖得时间长了,到时候即使要重新回到乾承宫去,又怎么说清楚这死而复生的荒唐事?
幸好建王背后的人没有令林文焕失望。
甄为坚作为中原的骠骑将军,刚回到京城谏州,本应该先进王宫面圣,甄为坚却先去了甄妃的灵堂哭灵。
甄为坚自然知道规矩,也知道自己这种身份不能意气用事,但国主打压甄家多年,母亲早亡,长姐甄妃就像母亲一样照顾着自己,此时却又不明不白地死在王宫里,甄为坚先去姐姐甄妃的灵前祭奠,就是在向国主表达自己的不满。
然而甄为坚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去和国主见上一面。
第二日早朝,甄为坚是骠骑将军,品阶仅次于兵马大将军,兵马大将军正是甄为坚和甄妃的父亲甄志勇,因为常年驻守边关,所以甄为坚站在武官之首。
“边关的情况如何?”国主缓缓问道。
甄为坚横跨一步出列,拱手说道:“回陛下,阳关已经三月没有敌军的踪影了,佐关和泽桓关近来虽然有小队敌军出现,也不过只是试探罢了。”
国主忽然眯起眼缓缓说道:“寡人听说你昨日已经回京了,怎么不先来见寡人?”
国主的话虽然平静,可是字字诛心,甄为坚却不卑不亢地回道:“回陛下,臣连着赶路三日,昨日才刚刚回京,路途疲惫,只怕昏昏沉沉地见了陛下,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那可才是大不敬的重罪。”
国主听了这话,龙颜大怒,用力地一把抓住扶手,另一只手又用力地拍了一下王座,站了起来指着甄为坚大骂道:“你手握重兵回京,是想去寡人的王位代之吗?”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的百官同时跪下伏地,齐声说道:“陛下息怒。”
邺王林文焕和建王林文熠因为分管了礼部、工部和刑部,所以也在早朝上。
此时两人虽然跪在地上,却不自觉地看着对方,只见彼此的脸上都是一脸茫然,林文焕这才明白这事不是建王从中作祟。
国主又命令道:“兵部侍郎崔启承!”
“臣在。”一人应声爬起,举着自己的牌子鞠躬。
“读!”
兵部侍郎崔启承见国主脸色不对,自然不敢磨蹭,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读。
“论骠骑将军甄为坚八大罪!”
“大罪其一,甄为坚镇守阳关,私通外敌,阳关外自然没有敌人的踪影,因为西域人都在阳关之内!”
“大罪其二,甄为坚不守军令,陛下的命令甄为坚在外一概不受!”
“大罪其三,甄为坚纵容手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大罪其四,甄为坚无故杀手下副将徐震!”
“大罪其五……”
“大罪其六……”
“大罪其七……”
“大罪其八……”
甄为坚麻木地听着这一道道罪名,每一道罪名都够他死好几回的了,然而甄为坚只是伫立不动,一直到兵部侍郎崔启承念完了,说了一句“臣说完了”,甄为坚也没有辩解什么。
国主对甄为坚连一丝畏惧都没有,心里腾起了火,于是又种种地问了一句。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甄为坚笑了笑,直勾勾地看着国主的眼睛。
“回陛下,臣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既然如此。”国主冷笑了一声,对刑部的金尚书下令道:“甄为坚虽然犯下大错,但寡人念在甄家上下为中原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只收回骠骑将军的虎符,罚甄为坚在甄宅闭门思过吧。”
甄为坚只能跪下谢恩,对国主淡淡说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只是臣怕路上遗失了虎符,已经把虎符交给家父了。”
国主气得直吹胡子,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虎符不在甄为坚手上,就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人把甄为坚押回甄宅。
林文焕一直以为是建王的手段,却没想到一直要害甄妃的人既不是王后,也不是建王,竟然是国主。
国主这盘棋已经准备了很久,甄妃一死,甄为坚和甄妃姐弟情深,一定会进京吊唁,只要甄为坚到了谏州,他就不得不去面圣,只要将甄为坚软禁起来,夺了他的虎符,甄志勇失了一半的兵马,又因为爱子被扣押在京,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国主再要掌握边关,可谓是轻而易举了。
只是国主百密一疏,却想不到甄为坚早就防了他这一步,虎符离身,本是死罪,只是甄为坚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就是在八大罪上再加一条,国主照样不敢杀了他。
林文焕忽然想到,甄妃还在邺王府的密室里,林文焕既然已经知道国主要开始对甄家下手,如果知道甄妃假死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尽杀绝的。
甄妃的死既然要以假乱真,就不能让人再见到甄妃,林文焕当下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天地门,只是自从甄为坚进了谏州,谏州就已经全面戒严,别说是活生生的甄妃了,就是进出的牲口都得细细检查一番,如此一来,邺王府的密室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林文焕正想着,国主却忽然喊了他,林文焕只好起身回应。
“虽然你的舅舅犯下滔天大罪,但毕竟与你无关,寡人也不会因此迁怒于你。”
林文焕只好说道:“多谢父王信任。”
“你是甄为坚的外甥。”国主说道,“寡人打算让你去接替他的位置。”
朝堂上忽然如惊雷一炸,众人直说不可,尤其是支持建王的,闹得不可开交,毕竟谁都知道,建王这个储君不过是个虚名,而做了骠骑将军,就相当于统率了十万兵马,几乎就掌握了中原的半壁江山。
国主不顾朝堂上百官的反对,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就离开了大殿。
身边的太监刘安连忙尖声喊道:“退朝!”
百官只好停止了抗议,不情不愿地跪下齐声喊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