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怀疑，”身着深蓝色军装的男人摘下帽子放在操纵台上，眉梢微扬，“历史断层和这个有关?”
他扬了扬下巴，轻笑，“我说博士，您这么些年做实验，没把脑子做糊涂吧？”
白大褂几乎要拖到地上去的小年轻抿着唇，敢怒不敢言。
全联邦谁不知道，现任元帅林河就是个混不吝的，说说不动手那都是给你尊重。
“百分之八十可以肯定，几百年前那场‘智能危机’是由这里边的……宋琅直接造成，也由此，大量书籍毁灭，历史遗失，自然会出现文化断层。”
“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呢嘛，别着急，这事儿还得再看——不过我倒是挺好奇，这日记里的元帅是谁？”
“机器人呢，可没那么容易死——您说对吧，博士?”他偏过头，短发下隐隐被遮住的一双眼荡漾着层层金色。
如同神祗。
——
新纪元三一九年，联邦成立，首任主席在位仅一年就宣布退位，据闻，退位那年他也不过才三十几。
在这个人均年龄都是两百的时代里，三十几，真是可以说年幼了。
内阁全员上书，这位任性的主席也还是毅然离开，再没出现。
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只偶尔听到哪里灾难又莫名其妙被平息的时候，才会有人提起他。
他的一生都是传奇。
但这份传奇除了口口相传，却并没有以任何书面存留下来。
——或许是有的，但无人见到。
因为文化断层。
也因为，某些不该为人所知的真相。
“人们在往后探寻宇宙的时间里发现了诸多文明，也因此，他们才明白文化的缺失对于一个几乎以文化存在为根基的种族来说，是一场怎样的不幸。”
“而更不幸的是，他们自己，就是这场不幸的直接造就者。”
“他们开始极度渴求将文化底蕴寻回，甚至成立了专门的研究组。只可惜，除了最早一批的那些人，后来者根本无法见证那个文化辉煌的时代。那些曾被轻视，不甚在意的文字，最终都成了历史。”
历史，多沉重的一个词。
林河微歪着头，指尖抚过书页，轻巧翻过，唇角带笑。
“而历史是会消失的，如果有人刻意抹去。要寻找的话，你们要找的东西可还多着呢。”
“那份日记日记缺失的内容，日记的主人，还有，日记里的元帅——啊，换个说法吧，主席大人?”
博士手一抖，抬眼看着林河，有些不赞同，“您可别说笑呢吧，这两个之间隔着上百年的时差呢。这做科学呢，您严谨点儿！”
“我说过了，机器人活得可比人类要长，何况一个已经拥有自我思维的AI。他能做的事可比你想得要多太多。”林河把书合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如，替代?”
替代。
博士想起什么，面露惊骇。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嗯哼，是你想的那个，克隆人取代主体，唔，这个怕要比人工智能侵占人类世界来得可怕?”
是要可怕得多，当然，后者也没好到哪里去。
博士道声谢，一路小跑离开，偶尔还要被白大褂绊几下。
林河嗤笑一声，摇头，把书放回书架，“这么蠢，也不知道是怎么到这位置的啧。”
可能是看他太蠢了?
林河合理怀疑，怕是和范进中举那样，得了哪位青眼。
虽然这和他没关系。
但是——
“一切都要结束了啊未来，你看你选的这世界，还是那么糟糕——把帘子拉上，别让光照进来。”
AI管家的程序灯闪烁了下，应了声。
是，殿下。
——
博士几乎是一离开林河那儿就坐车去了研究室，见门关着又马不停蹄地去学校。
“老……老师！”
“有什么事慢慢说。”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回头来看他，白大褂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我，我刚从林元帅那儿回来，得了个消息，就是，就是……算了您看这个吧！”博士拿出自己复刻的投影，
“他能给你什么消息？他那人……等等，你把他和你说的话给我复述一遍。”
“老师您先冷静……就是，元帅是这么说的……”博士眨巴下眼，原原本本地把林河的话复述下来。
得亏他记性好，否则自家老师非得掐死他。
“……他怎么脑子就那么能想呢！厉害成这样不去写小说搁这儿当什么元帅！”葛恩冷笑一声，一脚把旁边的机械椅踢老远。
战五渣博士默默抱紧自己的光脑，生怕下一秒他的小可爱就遭受如此噩梦。
这已经是这个月换的第三个了！
他换不起了！真的！
“看什么？滚过来找资料！那混小子说话也不知道说点好的，成心让人糟心，我……站那么远干嘛，我会吃了你?”
“但您会要了我的命……”
葛恩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眉梢微挑，“胆子肥了啊？”
没，没有。
吓得小博士噌一下跑向他，在一米范围内紧急刹车。
“对了老师，元帅的超能是什么啊？好像从来没人提起过。”
“他的超能……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
“以前有句古话，叫好奇心害死猫。”
“我又不是猫……”
“那就好奇心害死人……不过现在和你说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早晚会知道。那小子的超能，是‘观测’。”
“‘观测’?从来没听过啊。”
“你当然没听过，毕竟是唯一一个，也没什么前例可以考证。”
“那‘观测’的作用是什么？探查敌情吗？”
“唔，你说这个勉强算一个，但‘观测’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现在。”
不在于现在?
“是，因为‘观测’所着眼，是所有能看见不能看见的东西。比如……时间。而时间，包括三种时态。”
“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这才是‘观测’最恐怖的地方。”
“和远古时候传说中的神一样……”
“是的，神一样的能力。如果不是清楚他就是比常人身体机能稍微强点，我都要以为……算了，扯这些干什么？过来找资料！”
“您别动我光脑，我就来！”
神一样的能力么？
容器里的“人”手指微动，又很快归于往常，仿佛他从未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