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甘沛霖仍然没有睡下的意思。
脆芯陪在她身边，有些不解的问：“大小姐是不是担心三小姐一个人在宫里？其实这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支撑着走下去。”
“不担心。”甘沛霖明眸道：“她既然敢选这条路，就是有把握能走下去的。我只是在想母亲以前的事情。”
“大小姐想夫人了。”脆芯不免垂下头：“其实奴婢也总记得夫人的好。”
“可惜母亲走后，她身边的人也都跟着走了。”甘沛霖忽然眼前一亮：“对呀，曾经有那么多人伺候母亲，不可能一个都找不到。脆芯，明天一早你让陈锐过来，让他去找。哪怕能找到一个也好。我就是很想知道母亲以前的事。”
“好，大小姐放心，陈锐一定能找到。”提到陈锐，脆芯眼睛里总是闪过一丝光亮。
“对了，也不光是甘府里曾经伺候母亲的人。”甘沛霖心口微动：“还有徐府。明早让人去给表哥带个话，让他也帮我找找。”
“是。”脆芯点头，听见有人推门。于是绕过屏风望了一眼。“是留兰回来了。”
留兰快步走过来，点头道：“大小姐猜得不错，三姨夫人的院子里的确有不少鸟食。我问过旁人，白日确实有鸟儿飞过来吃那些食物。”
“三姨夫人素来喜欢这些。听说从前没生病的时候，总是在院子里看鸟，一看就是大半日呢。”脆芯不解：“这有什么奇怪的？”
“如果能训练这些普通的鸟儿传递书信，取代飞鸽，那三姨夫人想要知道宫里的消息，就容易多了。”甘沛霖凝重道：“眼下沫氏垂涎管家之权，算计着怎么夺回来。那就必须挪开柳氏这块绊脚石。这里面，只怕她以为是她算计了旁人，殊不知到头来，她也被人算计了去。”
脆芯听不明白：“大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
“没什么。”甘沛霖冲她微微一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有点想念你给我准备的香汤……”
“好。”脆芯笑吟吟的说：“等下用过午膳，奴婢就给小姐准备香汤沐浴。沐浴之后，小姐好好睡一觉，别再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了。”
“嗯。”甘沛霖点头：“我也是真的有点累了。”
美食、香汤、舒适松软的床铺，不冷不热的天气。一切都让甘沛霖觉得很轻松。
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午后的风很轻，尤其是在这样宁静的深秋。好像连阳光也贪图这样的光景，走的特别的慢。
姜域进府，先去了甘允天的书房，转身过来摘星楼的时候，甘沛霖还在睡梦中。
脆芯和留兰见他过来，都有些诧异。
“我夫人呢？”姜域蹙眉问。
脆芯笑嘻嘻的说：“大小姐正在午睡呢。大都督是在这里等还是……”
“我进去陪她。”姜域兀自走进了她的厢房。
留兰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却被脆芯给拦住了。“让他去吧。反正他和大小姐也是迟早要完婚的。”
“可是大小姐好像……”留兰没往下说。
“咱们是小姐身边的人。谁对小姐好，咱们怎么会不知道呢。”脆芯笑嘻嘻的让留兰走远些，自己转身关了门。“走吧，咱俩别再这里碍事，去切些果子来。”
睡梦中的甘沛霖，像只小猫似的。
又温柔又乖巧，软绵绵的样子看着好喜欢。
姜域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好像也只有这个时候，能看出她十四五岁的年纪该有的娇嫩和小巧。
和她醒着的时候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热了的缘故，甘沛霖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
姜域摸出身上的帕子，轻轻的为她拭去鼻尖上的汗珠。
有人在身边坐着，这感觉传递给脑子，甘沛霖倏然就醒了。她明亮的眼眸，还带着一丝困倦，却在看见姜域的一瞬间，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大都督？”
姜域顺手捏了下她的鼻尖：“叫我什么？”
“你怎么来了？“甘沛霖有点尴尬：“脆芯呢？怎么不叫醒我。”
她其实是想说，脆芯怎么可以随便让姜域进来她的睡房。
“我说来看我夫人，她们就下去了。”姜域猜到她那点小心思，直接了当的说：“不想让你在姜府受委屈，所以才忍到开春迎娶你回都督府。不然还用等那么久。”
甘沛霖没吭声，脊背挺直了坐在他面前。
“你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姜域沉眸：“表面上看，是有人用药物控制了三姨夫人的神智。而这种药比较罕见，寻常的御医没能诊出。”
“不可能。”甘沛霖蹙眉：“六姨夫人柳氏只是让人去吓唬了她，根本就不曾用药。”
姜域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你睡着的时候，那么恬静美好，醒来就只有提防和蹙眉。这些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大可以不管。甘府待你有多好，足以让你这么劳心吗？”
不得不说，姜域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甘沛霖低下头，半天都没吭声。
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别靠的这么近，热。”甘沛霖拧了两下身子，不情愿的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可是姜域没动，她的力气根本就拗不过他。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件事？”甘沛霖试了几次没成功，也就不乱动了。免得适得其反。
“不。”姜域哼了一声：“我想你了。”
“可是不是才在宫里见过么。”甘沛霖嫌弃的说。
“你往我身上塞的香囊，味道挺好闻的。是你自己调制的？”姜域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香囊就放在那里。还有第一次从她那拿的蝴蝶玉佩，他一直都戴在身上。
“嗯。”甘沛霖点头。
“我夫人真聪明。”
“……”
像是被闪电击打身子一样，甘沛霖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
“听说你今天出宫的时候，遇见烨庆王了。”姜域语气透着不寻常。
“是。”甘沛霖点头：“听了他一顿奚落。”
后面这句话出口，她有点后悔，怎么感觉像是跟姜域告状一样。
“你可知他今日为何要走那道门？”姜域问。
“不知。”甘沛霖不解。
“他是故意去看你的。”姜域如实的说。
“为什么？”甘沛霖莫名其妙：“我和他又没有什么接触，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姜域就知道甘沛霖还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松开她。
甘沛霖总算挣脱了他，却更好奇了。“你快说啊。”
“她女儿不是失踪了一阵么。”姜域想起那件事，心里还很生气。毕竟这仇还没报呢。
“说重点。”甘沛霖有点不耐烦：“我想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姜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轻轻的托起她巴掌大的小脸，目光里透着赞赏。“是敖珟救了她。”
又是敖珟。
甘沛霖一巴掌打在姜域手上，啪的一声很脆，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别再我面前提这个人。”
姜域的手被她打的有点疼，唇角却微微上扬：“这世上，你是第一个敢跟我动手还活着的女人。”
“切。”甘沛霖不屑。
“烨庆王的女儿，八成是看上敖珟了。可敖珟怎么对你，整个皇城没有人不知晓。”姜域吃味的说：“尤其你昏迷那日，他为了守着你，连皇上都晾在一旁。顶着违拗圣恩的雷，也对你寸步不离，怎么还不能让烨庆王对你好奇了。”
“等下。”甘沛霖不由得蹙眉：“你怎么知道敖珟送我回去，还寸步不离？”
“恐怕皇城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姜域凝眸看着她。“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有多好。”
“不是。”甘沛霖冷了脸：“我只想知道谁的嘴那么快，居然传这件事？这事情不外乎就是昨天才发生。怎么今早烨庆王就已经等着我了。”
“那就要看看，这件事知道的还有谁了。”姜域看她眉心带着薄怒，轻轻一笑。“怎么，你怕让人知道？”
“我有什么可怕的。”甘沛霖脸色微沉：“我就是生气。”
这些事，她醒来之后，甘婉雲对她说过的。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被敖珟送回来的。可如今，姜域比她知道的还要清楚。连敖珟违拗圣恩，都被传出来，仅仅是因为敖珟不放心她。
难道真的是甘婉雲？
亦或者是当时也在场的皇后？
还是她们根本都有份？
“怎么了？”姜域看她真的不说话了，不免有些无奈。“他喜欢你而已，又不是你喜欢他。我都介意，你何必放在心里。”
“敖珟要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是恼火有人利用我拿这件事做文章。”甘沛霖沉了口气，脸色越发不好：“我就是性子太软了，看起来让人觉得好欺负。亏我还以为烨庆王是因为……那件事才羞辱我。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别恼，这笔账我替你讨回来。”姜域把她纤细的玉手合在双掌之中，轻轻的揉：“谁让我夫人不高兴，我就让他加倍奉还。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