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间水天寂静，风声，叶落在水面的声音，山上的鸟鸣，一切声音都好似随着初晨的薄雾被旭日蒸发了一般。细一听，却又一切都在，未曾消去。
“若晨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跑到山上去呢？”析儿慵懒的托着下巴，轻声问道。
“我只是想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而已。”晨一下一下摇着船桨，清澈的湖水在船桨下划出一道道水涟，荡漾着好远好远。
“你就不能换一句话么？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回答我。”
“你不换问题，我怎么换答案？”晨嘿嘿笑道，一阵疾风撩起他额前的几丝银发，少年的眼神在阳光里，淡然随和。
“不和你说了！”
少女哼一声将头转了过去，那好看的绿色眸子眨了几下，忽然又转头没好气的问道：“你记不记得今天是……若晨哥哥你是不是又忘了？”
“啊？什么？什么又忘了？”
晨正专心摇桨，被惊了一下，手足无措的站直了身子，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
“我就知道！”析儿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子，背对着少年不再说话。
晨看着少女瘦弱的身姿尴尬一笑，如瀑长发几乎垂落在船上，她的样子虽说比晨还弱小，却是族里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坐着一动也不动，很显然等待着什么。
晨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上天去，与天上分外显眼的旭日相对而望的，是那盘圆圆的失去了光芒的月亮。
“今天原来是‘灵月’么？我竟然都没看见。”晨恍然的嘀咕道。
再低头看这水面，其山，其林，其日，其月，都在云海水波中摇曳，偶尔能看见鱼儿从水下游过，一时间似乎它也觉得自己正游在天际，一跃而出，却只不过是浮光泡影罢了。
晨看到那一幕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得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好笑的？”
少女转头，斜着眼盯着晨，又翻了个白眼。
“笑你呗！”晨顺着她道，依然笑着，停下了双手的动作，看着少女几乎笑开了花。
析儿忽然俏脸一板，又伸手到湖里捧起一把水要往晨身上洒去。晨也不躲，却见析儿将洒未洒，只是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水，一滴未洒。
“若晨哥哥，你看！”
少女嘻嘻笑着捧着双手伸向晨，只见那双纤细秀美的玉手间，那捧水变成了一个球状，正不断旋转着，反射出些许日光，晶莹透亮。
晨正不知所以，却见那水球忽然又化作了一椭圆花瓣形，有规则的从里到外裂开为一瓣一瓣，正是一朵花绽放的模样，而后又瞬间凝固在了那一刻，凝结成了一朵美丽的冰花，周围散发着寒气，却不逼人。
这便是人鱼族的必修御灵之术，她已经能够御水成冰了。晨看着那冰花愣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天生异体，无法习得任何御灵之术。
析儿看出了晨所想，吐了吐舌头，面露狡黠问：“好看吧？”
“好…好看！”晨怔怔的连连点头，眼神有些飘忽，他隐约注意到少女的眼神一直都停在自己脸上。
“好看就接着呗！”少女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年，伸着手几乎递到了晨的面前。
“哦…哦……”晨依旧愣巴巴的，伸出手去。少女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柔软的小手连那朵冰花一并放在了他手里。
“若晨哥哥……”析儿俏脸微红，忽然低下了头。
“嗯？”晨捧着少女的手，脸上也泛起了潮红。
“可不许摔坏了，今天是析儿的生日，若晨哥哥会送析儿什么呢？”少女小声问。
……
“这个…会融化掉的吧？”晨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不搭调的话。
“是啊……”析儿嘟了嘟嘴，赶紧抽回了手，背到身后，幽幽道：“那些漂亮的花不也都是会凋谢的么？更何况我这多冰花呢？”、
晨没听出少女话里的弦外之音，只是忽然望向远处，道：“可是我在山上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的雪山上，上面的雪是不会融化的，若将这花放在上面，那就不会融化了。”
“将真正的花放在上面是不是也不会凋谢了呢？”析儿眨着眼问，露出神往的表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晨挠了挠头。
“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少女忽然绕过晨走到了船头，一手摸着船桨，刚才还停着的船忽然又动了起来，析儿嫣然一笑：“还是让我来吧，不然照若晨哥哥的速度今天都回不去了。”
“嗯……”晨点了点头，便捧着冰花坐了下来，正背对着少女，他察觉到船边的水流动着，向四周荡漾出一圈圈涟漪，这湖水本是平静如镜的，原来流动的只是船周围的水罢了。
析儿又轻轻踱到晨的跟前，见少年一动不动只是端详着手中的冰花，便悄悄弯下了腰，几乎凑到了晨消瘦的肩膀上，几缕长发也顺落了下去。
晨当然发觉了少女有意与自己亲昵的样子，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故意看着那冰花，任由寒气在手心缭绕肆掠。
析儿见他这般模样气呼呼的跺了跺脚，干脆也转身坐了下来，背靠着少年的背，心不在焉的看起两岸的风景来。
晨也有意无意的往后仰了仰，似乎很享受背后传来的温暖，小船渐行渐远，前方的水路也渐渐变窄，终于载着各怀相同心思的两人消失在了幽静的山峡中。
这时疾风而过，无边落叶徐徐而下，落在了水上，船上，少女欣然伸出手，接过了一片，将头靠在了背后的肩膀上，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
背后却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十年前
“白发黑眸，他是我族人么？”
“天生异象，恐怕是灾星之兆啊！”
若晨神情懵懂的站在学院前迎接着一道道一样的目光，脸色苍白，无动于衷。
“族长大人，我看不出他身上有哪怕是一丁点灵气流动，而且如此样貌，他真的是我们人鱼族的么？”
若晨看了看身边高大的身躯，又看了看前面的众人，对一切都毫无所知。
“爹爹！爹爹！”
忽然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蹦蹦跳跳不知从哪里挤了过来。
“爹爹你看！我已经学会御水之术了。”
女孩兴奋的眨着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娇嫩的手心里有个半透明的圆球，原是一团水，正急速旋转着，一滴未落。
“小公主可真厉害呀！这么小就学会了御水术，那以后还得了啊？”
不时夸奖声不绝于耳。
只有晨依然面无表情，似乎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没人会更多的在意他，除了身旁的高大身影，还有正拿着漂亮眼睛疑惑的盯着他的女孩。
“回去吧……”那高大的身影牵着女孩与若晨转身走了。
依然有人议论道：“哎呀！我听说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们族长的亲生儿子，其实呀是一个蛇人和……”
“呐！这个送给你。”女孩狡黠的笑着，将那水球递给若晨。
若晨怔怔的伸手，刚碰到拿球，乎的变化作了一滩抓不住的水，落在了地上，一些溅到了男孩身上，一些还在手上，慢慢滴落下去。
“析儿，别闹！”那高大的身影呵斥了一声。
女孩朝男孩眨了眨眼见，凑到了他跟前：
“你是若晨哥哥吧？我以前见过你，爹爹也跟我说了，我叫雨若析，嘻嘻……你的头发好漂亮啊！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学会走路？为什么不说话？你不会说话吗？”
……
（现在）
“若晨哥哥？若晨哥哥？怎么…”
析儿转过头，见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竟已入睡，手中还握着那冰花，正悄悄融化，一滴滴水从他指缝间滴落下去。
“这都能睡着么？都不知道冷的么？”少女轻咬嘴唇，脸色又泛起些绯红，碧绿色的眸子眨乎眨乎着便已经轻轻转了个半身，让少年自然的躺在了自己怀里。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