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姜晴雪念叨了一早上,心里愈加烦的慌,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拿着剪刀修理花枝,最后却兴致怏怏地丢了剪刀,窝在贵妃塌上。目光在桌上扫过,落在一方砚台上,好像就突然明白李靖宸和林瑛为何都这么喜欢砸东西了。
爽啊,是真爽!砚台应声落地,砸的稀碎,心中的燥郁倒是缓解了不少,她随手又抓起桌上的花瓶,却被晏书叫住,“小主,你这是干嘛?”
宁岚衣看看手里的花瓶,又望望脚下碎掉的砚台,才惊醒自己做了什么。
她放下花瓶,懊恼得抓耳挠腮。
“烦死了。”宁岚衣臭着一张脸,跟失了魂似的。
“小主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跟自己叫什么劲。”晏书把果盘端到桌子上,很不理解她的行为。
宁岚衣撇撇嘴,“别瞎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晏书“切”了一声,也学她撇嘴,“大前年生辰,小主想要万炉堂新冶炼的画戟却得了一双钗子;前年狩猎,小主想随大公子去狩猎却不敢同老爷讲;去年七巧节,小主同林三公子约好了时辰却不敢赴约,都是这副样子。”
她回头看宁岚衣,见她脸色更不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狠狠拧了自己脸一把,忙道:“奴婢说错了话。”
“不关你的事。”这倒不是因为林晟。宁岚衣让她退下,起身细细琢磨方才晏书说的话。
晏书说她遇见自己想做却又犹豫的事,就会这样。那也就是说,李靖宸想去江西,她也想跟着去?
得出这个结论,连宁岚衣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不可能。”宁岚衣摇摇头,她怎么会这么想。
可若是他真的遇到危险呢?这一世她并没有嫁给林晟,那冥冥中会不会一切都改变了,若是他去江西会有性命之虞呢?
她这样想着,惊出一身冷汗,穿了外衣边往外面走。
晏书看着自家主子健步如飞地出门,她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宁岚衣来的时候,李靖宸正在换药。还没等她走进,就闻到浓浓的药味,然后是男子低沉的笑声,“还是舍不得朕,得亲自来看看?”
宁岚衣不搭话,环顾四周,只王权和刘太医在屋里。
刘太医把白布撤下来,伤口已经结痂,刘太医在结痂处涂上薄药,又敷上一层乌黑的药膏。恭敬道:“陛下最近切勿动怒,对伤处不利。”
李靖宸极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宁岚衣身上,笑了。
她极不自然的怂了怂肩膀,避开他的目光,挪到一边。
等着刘太医走了,宁岚衣抬眼,明眸扫向立在一旁的王权。
李靖宸会意,让王权退下。扬眉道:“说吧。”
宫里弥漫着药的味道,逐渐让人清醒过来。
宁岚衣张了张嘴,“你这伤口包扎的不错。”
“……”李靖宸不可思议地望了她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脑子有病?”
宁岚衣说完这话差点咬到舌头。但随后她极淡定地捊了下头发,极具戏剧性的转移了话题,“去江西可以多带个人吗?”她对着脸指了指,“我。”
李靖宸愣了两秒,然后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伸出上手去蹭她的脸,“果然担心朕。”
“你别……”
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皱眉,“嗯?”
“嫔妾说想同陛下一块去体察民情。”她盯着自己脚尖,也不敢乱碰他的伤手,只能告诉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的手又游离到她耳边的碎发,食指挑起一绺,一圈圈绕在手指上,“说说,为何?”
宁岚衣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得不承认,他的手确实很好看。
宁岚衣想了想,实话实说,“嫔妾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前途凶险,这是其一。嫔妾觉得江西粮草克扣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想一查究竟,这是其二。”
她条理清晰,句句掷地有声。李靖宸自听到那句“惴惴不安”,就对后面的话完全没了记忆。
她担心他,想护着他,没有比这更让人欣喜若狂的了。
“好,朕答应你。”他音调轻快,想穿过树梢的情风。
宁岚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有些惊讶的望了他一眼。就看到男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那眼神,能柔的掐出水来。
她赶紧低头,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那陛下想何时出发?”
“陛下,陛下?”宁岚衣一连叫了好几声,李靖宸才回过头来,眼里还有些茫然道:“朕自有安排。”
行吧,宁岚衣说完正事,赶紧出了乾清宫。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有危险。
李靖宸也不拦她,直勾勾的望着那个窈窕的背影,直到拐角消失在眼前。
嘴角的弧度又不自觉提起。
七月中,燕王突然生了一场怪病,太医说此病要静养,于是燕王一封八百里加急,将驻守边疆的江承将军召回,暂代国事。
对此,刚被责罚的林玄宗未置一词。
同月,太后去禅云寺为皇帝祈福,带去的几个人里,包括宁美人。
林府。
林玄宗沏了壶茶,听见窗外有动静,隔窗一望是林晟在院子里舞剑。
他边品茶边看他舞剑,等着最后一招收势,林玄宗拍了拍手。
林晟听见他说话,提剑走过来,抱拳道:“父亲。”
林玄宗拍拍儿子的肩膀,夸赞道:“不错,有长进。”
林晟颔首,“父亲过赞了。”
他张了张嘴,瞧见林玄宗的神情,又闭了嘴。
林玄宗看他欲说还休的模样,笑道:“想说什么便说。”
果然还是被父亲看穿了,林晟不再遮掩,困惑道:“陛下的责罚,父亲真的不放在心上吗?”
“你还是太年轻。”林玄宗哈哈笑了两声,慢慢抚着长髭,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知道为父为何让你同景山仙人习剑吗?”
看着林晟疑惑的样子,林玄宗解释道:“不光是因为他剑术高超,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景山仙人受敌方压制时,出剑看似漫不经心,却常常在人松懈的时候给予最后一击。政事上也是如此,有时候看起来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实则却有更重要的被捡起来了。这里面的玄机,你还要慢慢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