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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英仙座废墟

之所以选择英仙座悬臂而不是人马座悬臂,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人马座悬臂更加靠近银心,根据天文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哲学家们的共同推测,认为人马座悬臂上文明的密度要远高于英仙座悬臂,其文明发展进程普遍也会高于英仙座悬臂的文明。银河系文明的分布,理论上应当是越靠近银心,密度越大,文明程度越高,反之则越低。

而靠近银心的文明,由于其文明程度高,其对天区的监控程度也必然更高,其对资源的争夺也必定更激烈,或许在不同文明间早已发生过多次大规模战争,这从人们对与其邻居的战争模拟中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文明的发展,为了避免在意外中毁灭,必然会进行星际殖民。而宜居星球的稀缺,以及为了避免威胁,必然会与其它文明发生战争。因而,向人马座悬臂航行,受到攻击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向英仙座悬臂航行。作为更外围的悬臂,英仙座上文明的发展水平,普遍只会比我们更低。人类要获得生存,外围悬臂才是发展的方向。

身处丛林,就得遵循丛林中的法则,猎杀比人类更低级的文明,获得生存空间,才是王道。至于银河系核心区域的文明,只能交给时间来消灭了。毕竟悬臂之间的距离,长达数千光年,即便一个文明的个体能存活远比人类个体更长的时间,数千光年的距离,也足以将它们的征服者全部杀死。这也使得不同悬臂之间的文明,或许永远没有互相征服的机会。

悬臂号在冰冷的空间中孤独地航行,在以0.5c航行时,它关闭了所有部件,除了危险探测装置,以最大限度减少设备损耗。这是一次伟大的航行,跨越悬臂,或许是绝大多数文明不曾设想过的事情,而人类想到了,也做到了。或许也只有仍然存在理想主义的人类,才会做这种无回报的事情吧。这种决然地显示自己的存在,在哪怕更高等文明的面前飞过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骄傲,即尽管我的技术文明不如你发达,但我在思想上,在哲学上,绝不比你差,甚至比你更高。而技术文明,终究只是生存阶段的低级文明,尽管它决定了一个文明的生死,而在解决了生存问题之后呢,哲学和思想,才是文明发展的最终方向。

悬臂号此次航行,需要一万三千年,才能抵达英仙座旋臂的中段,而抵达中段之后,是向银心方向前进,还是向悬臂末端前进,就不是它的创造者所能决定的了,因为在悬臂号出发之时,人类对悬臂号所能抵达英仙座悬臂那个位置,以及该位置的星图,一无所知。只能由悬臂号在抵达之后,自行判定。

很快,数千年过去了,悬臂号在航行中,没有遇到任何天体。也幸好它是台机器,如果是人,早已在无边的黑暗和寂寞中被杀死。当然悬臂号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探测到,在这数千年间,它是呈波浪形前进的,它所航行的空间,始终在波浪起伏地变化,就如同一个冲浪儿,在海浪中破浪而行。是的,这是大麦哲伦星云及其暗物质在银盘上带动的潮汐,就如同月亮在地球上带起的潮汐一样。这种巨大的潮汐力,令银盘的空间发生了扭曲,也对正在旋转的银河系漩涡产生一定的影响,导致英仙座悬臂与天鹅座悬臂的一些恒星,也被这潮汐带起,呈波浪形分布。

一万年过去了,如果悬臂号有眼睛,它将能看到英仙座悬臂的光芒越来越耀眼,有些星团的光芒甚至会刺瞎人们的眼睛----没有大气的保护,人类的双眼是无法直视那些恒星的,尤其一些巨大的恒星团,更不消说超新星。而对悬臂号而言,这些高能射线,则是其动力的来源,它的高能粒子捕获装置,源源不断地捕获这些宇宙射线,将其转化为自身的能源,以及动力,以维持自身的运转。

又三千年过去了,悬臂号抵达了英仙座悬臂,开始了它的探索之旅,也是人类的梦想之旅。这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件,即便在银河系中,也是值得骄傲的事件,假如未来真的有人来书写银河系历史的话,假如它的壮举能流传到被历史书写者了解的话,假如----

悬臂号唤醒了它的全部装置,然而迎接它的,是一种机器怪异的情况,一种它的知识范围内从未记载的情况。它的引力感应装置,感受到了临近天区内的天体的引力,然而,其光谱分析装置,却没有探测到这些天体的光线,也就是,在它所抵达的区域,存在着数个质量巨大的天体,却没有发出光线来。黑洞,难道是黑洞?

然而,分析结果表明,光线从这些天体旁径直穿过,只是发生了微小的弯曲。而这一片黑暗的天区中,竟然有十一个这样的天体,只有引力,没有光线。这是什么天体?悬臂号设定的策略中,没有对这种天体的处理方案,它只能通过决策树,选中了最近的一个暗天体,飞了过去。

从引力计算可知,该暗天体拥有恒星级质量,约相当于太阳质量的三分之一。而这足以令它如同一颗恒星般,捕获若干天体成为其行星。而令人诧异的是,在对该星体的探测过程中,竟然发现了该星体拥有气态巨行星,宛如太阳此前拥有的木星、土星,还有天王星、海王星。而气态巨行星,必定不是从别处飞来,而被其捕获的,必定是在该暗天体诞生的同时生成。也就是,这是一类从未发现过的恒星,是的,它们就是恒星,不发光的恒星。它们如同正常恒星般,拥有巨大的质量,拥有行星,拥有它们未能吞噬殆尽的星云,拥有小行星和彗星,而唯独没有光和热。

或许这一带天区的恒星生命比较短促?这是一个暗天体都已经走完了生命的尽头,成为了黑矮星?然而,理论上,黑矮星的出现,将在宇宙生命走到尽头时才会大量出现,而这个天区,则一下出现了十一个这样的暗天体,它们会是黑矮星吗?要知道,这颗暗天体的质量早已超过了点燃自己的临界质量,它为什么没有发生核聚变而成为太阳?

有三种可能,一是它们是质量较小的恒星,早早燃烧尽了自己的燃料,在数千万甚至数亿年前,便坍塌成白矮星,到现在已经冷却成为黑矮星;二是它们诞生时,没有获得足够的氢燃料,导致它们一开始就是坍塌的,而无法发光发热;第三种可能,则是人为。如果只有一颗暗天体,那第一第二种可能性都无法否定,然而,一个天区内所有恒星都是如此,那其概率已经小到接近于零了,而第三种可能性则无限增大。

然而,悬臂号的思维无法作出这样的推理,它只是简单地记录:视角42,质量0.75,直径0.12,密度52.1,星等30,自转周期36天,表面温度150K。由于该恒星没有发光,因此它的行星数目不详,只是在悬臂号绕恒星旋转过程中,通过引力效应侦测到一颗拥有卫星的气态巨行星,悬臂号计算出它的轨道及质量后,同样记录下来。此后在该星系再无任何发现,便调整姿态,再次加速,飞出该星系。

下一颗仍然是暗一颗恒星。而这次悬臂号没有侦测到气体巨行星,倒是探测到了轨道附近的两颗固体类地行星,当然遗憾的是,由于没有任何光,无法对任何行星进行光谱分析,悬臂号在完成轨道一周半后,飞出了该天区,选择了距离其7.45光年的一颗恒星,航行过去。

进入该恒星轨道后,悬臂号很快侦测到一颗类地行星上,拥有大量的金属。这又是一颗最高探测优先级的星球,于是悬臂号再次进入生命侦测程序,开始减速,释放生命探测器。可这是一颗什么样的星球啊,从该星球上,侦测到大量的金属块,凝结在地表的金属块,似乎是火山喷发直接喷出了纯金属一般,将大量的金属溶化后平铺在星球表面上。星球上有稀薄的大气和少量的水,没有任何生命痕迹。

然而怪异的是,该星球竟然有为数不明的卫星,而且是金属卫星,一个个球形或近似球形的金属卫星,以各种轨道高速飞行。其中最大的一个金属球,竟然在同步轨道上。探测器对该金属球的探测结果,根据分析结果,是一个致密的实心金属球,内外部密度相同,也就是内部并没有任何空间以及其它物质,而侦测到的其它金属球同样如此。悬臂号无从得知这些金属----几乎是纯金属,从何而来,它也无法进行推理和分析,只能记录下来,然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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