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了数百颗恒星之后,悬臂号来到了英仙座悬臂的一片稀疏的星云之前,这片星云的广度和宽度,都超过了20光年,以至于悬臂号的决策系统竟然无法对此作出决策。而次优策略,则因为路径上存在已探测恒星而被否决,按照流程,悬臂号将对50光年内的恒星进行扫描而在扫描结束之前,保持直线航行。这次扫描花费了整整四年,而悬臂号也在这片星云内走过了两光年的路程。
决策的结果是继续直线航行。这片天区的星云比较稀疏,这有些不合常理。银河系当前已探明的星云,其实质都是恒星工厂,是恒星诞生的地方。是的,星云中的物质不断聚集,形成恒星和行星,这些星体则从内部将星云物质掏空,只在外围引力微弱的地方留下些许物质,太阳系不就是这样的吗?
而这片天区,其如此稀疏的星云,应当是诞生过恒星的。而二十光年的广度和宽度,足以形成多达五到六颗恒星,而为何一颗都没有呢?悬臂号无法进行这样的分析,也不理解其中的诡异之处,它只是继续向前航行。
又两年过去了,悬臂号的引力侦测装置,侦测到前方有恒星级引力存在,随即其各个部件被相继唤醒。运算的结果,是前方8光年处,有一颗质量高达45倍太阳的恒星存在,而光谱分析的结果,则没有任何发现。也就是,悬臂号又遇到了一颗暗天体。
而随后,悬臂号侦测到了该天区空间的巨大扭曲现象,这与刚刚抵达英仙座旋臂时所遇到的天体不同,光线在那些天体的作用下,仅仅发生了微小的扭曲,而这一天区所呈现的,是几乎360度的扭曲,而从引力透镜分析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一颗巨大的黑洞,其事件视界半径长达15万公里,光线在视界外的流动,产生了绚丽的图景。
这是人类第一次近距离观测黑洞,尽管霍金后来否认了黑洞的存在,而认为存在的是灰洞。然而,无论它是什么名字,它就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此。正是它吸干了这片星云内的所有物质,使之没有形成多个恒星,而是形成了一个大质量天体。
观察黑洞是悬臂号的一个重要使命,尽管它无法将观察到的数据送回地球。它迅速进行离心力计算,以确定临界速度与逃逸速度。由于它现在还远在视界之外,因此只要不过分接近视界,便是安全的。当然,它的加速器由于加速缓慢,也不允许它靠近视界。否则必定被黑洞拉进,而后撕成碎片。
尽管人类设想过许多进入黑洞之后的假说,如抵达宇宙的另一面等,然而,黑洞附近的重力差,并非均匀分布,而是迅速加大,从而使得物体的各个高度上重力不同,最终被撕成碎片而坠入黑洞核心。即便黑洞是一个通道,能够打通宇宙中的两点,或不同宇宙中的两点,这两点之间,也只能传递能量,而不是物质。更不用说是飞船、人。
当然,如果有技术文明高度发达的智慧生物能够制造出能够抵御黑洞重力差以及黑洞引力的飞船,那他们穿行宇宙之间,就可以突破光障了,由于黑洞之间时间与空间被无限压缩,而黑洞也可以认为是宇宙膜上一个无限深的洞,甚至可以抵达宇宙的另一端,这就意味着,他们从宇宙一端到另一端,可以不消耗任何时间,而不像人类,只能在宇宙膜上爬行。
好在作为宏观世界的一个质量点,黑洞还是遵循万有引力定律的。悬臂号以每秒6500公里的速度,在1.25光年外巡航。然而,数年过去了,悬臂号对该黑洞的探测,所获得的信息,仍与第一天确定该黑洞所获得的信息相等。无论向它发射任何电磁波,都无法获得任何回复。而接收到的信息,则是被其巨大引力扰动所造成的各类所经过的电磁波混合而成的噪音。悬臂号无法从噪音中区分哪些是其弯曲的电磁波,哪些是它所制造的正粒子。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所谓的超级译本,即便存在,也无法侦测。何况在悬臂号对它的各种探测中,连噪音都无法分离,更不消说译本了。
悬臂号最终放弃了探测,它只记录下黑洞的位置,周围的天体,黑洞的质量,以及噪音的强度。由于该黑洞是个瓦西里黑洞,并无角动量,而电荷又无法探测和采集,因此没能得到记录,从而使得人类对黑洞的推测,仍然处于推测阶段。是的,在人类已经直面黑洞的情况下,仍然对这一天体一无所知。在质量足够大的情况下,在时空甚至空间维度已经改变的情况下,三维的人类大脑以及其所创造的三维创造物,其思维必然是三维的,还远远达不到哪怕从哲学上理解黑洞的程度,更不消说建立数理模型了。
黑洞的前面,又是茫茫空域。悬臂号选中的目标,在十光年之外,然而,就在它接近黑洞与该恒星的拉格朗日点时,竟然发现该处有大量的金属物质存在。这些物质互相碰撞,吸引,有些还被撞击出引力平衡范围而飞向不可知的宇宙深处,当然其命运不是被黑洞吞噬,就是成为该恒星的外围小行星。在确定没有从目标获得任何电磁波之后,悬臂号迅速减速,接近这团金属物质,最终从距离该点3万公里处掠过。这是个相当危险的距离,如果出现物质击向悬臂号的情况,悬臂号甚至来不及躲避。
这团金属物质,形状各异,有长有短,有圆有扁,有条状,有片状,更多的还是小的不规则碎片。毫无疑问,这是文明遗迹。而之所以能够得以存在,也得益于黑洞的巨大引力,抵消了恒星的引力和角动量----即便恒星的旋转使得他们发生位移,而黑洞的引力又将它们拉回原处。而这也幸运地给了悬臂号观测的机会,悬臂号的速度降至了每秒110公里,这令悬臂号对它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观测,获取了大量信息。
该金属团中,可辨识的金属碎片,就达到10万片以上,其中大型碎片----最大的碎片超过了悬臂号大小的100倍,超过了5000片,这还是在一些微小碎片被大碎片包裹、挡住、以及过于微小而无法侦测与辨识的情况下,所探测到的数量。这不会是一艘飞船的遗迹,而应当是多艘,而什么情况下会出现多艘飞船成为碎片的情况?
悬臂号是否会遭遇其发射以来最大的危险呢?悬臂号不知道,它只是将侦测到的碎片记录在案,继续向该恒星飞去,那里或许存在着高度发达的文明。
当然,也可能是一片死寂的坟场。悬臂号切入了该恒星系,在飞向恒星的过程中,发现了该星系的三颗类地行星和两颗类木行星。其中两颗类地行星,轨道十分接近,并同处在该恒星系的生命带上。悬臂号迅速释放了生命探测器,分别对两颗行星进行了近地探测。很幸运的是,在两颗行星上都发现了水与冰,其中一颗行星上还有植被。
然而进一步的观测表明,有植被的星球上没有任何文明痕迹,没有金属物质存在,没有移动的生命物体存在,倒是其姊妹行星上,尽管一片荒漠,倒是扫描到若干个疑似文明的据点。
然而也只是疑似而已。探测器在6年时间里,绕行该行星4385圈,完成了对该行星所有地表及底层下的扫描和遥感,确实发现了一些金属物质,但无法确定是人造物体还是火山喷发出的金属物质,此外,6年的时间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生命活动迹象,也没有任何向太空中发射的物体。
是的,即便存在文明,该文明也早在悬臂号到来之前便已经毁灭了。毁灭它的,或许是它的恒星,或许是气候变迁,或许是其它文明。而拉格朗日点上的遗迹,或许就是这一文明最后的标志了。
悬臂号放弃了该恒星系,在绘制好周边星图之后,继续前行,如果它的生命足够长,它甚至能走完英仙座悬臂,而抵达三千秒差距臂。当然,以它的速度,要完成这一宏伟构想,至少需要数十万年,甚至多达上百万年。
而悬臂号是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寿命的,它会随时评估自己的状态,在寿命将近之际,启动减速,直至静止,成为悬臂上的一颗行星,一颗携带着文明种子的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