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臂号重新踏上了旅程,它这次的旅程,不是飞往银心,而是根据它记载的路线,直奔太阳系而去。但这次它不是孤独的,而是有一个舰队与它一同前往。从观察者文明到太阳系,其直线距离为1.7万光年,这个舰队并非载人舰队,因为以0.8c的速度航行的话,抵达太阳系需要2万多年,即便是观察者文明,其个体也无法存活这么久。而之所以能以0.8c的速度航行,是在综合了两个文明的技术之后,悬臂号可以做到在0.1秒的时间内对一切威胁作出反应,根据威胁的不同,摧毁对方,或避开。
而在借鉴了人类的50光年计划之后,观察者文明也做出了一个革命性的计划,那就是太阳系探索计划,为了实现这一计划,将在太阳系与观察者文明之间,建立一个通讯通道,而这也将是宇宙中第一条跨悬臂的通信通道,如同地球上的海底光缆一般。而这条通道建立之后,就可以在两个悬臂间实现快速通信,当然,这个快速,也是以万年为单位的。
计划非常简单,那就是在观察者文明所处恒星与太阳之间,规划出一条路径,在这条路径上,每2光年释放一颗通信中介器,而悬臂之间由于干扰比较低,每10光年安放一颗,这样只需4800个中介器,就可以建立起这条通信通道来。悬臂号将率领通信布点舰队,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
悬臂号在近1000年间,经过了数次改造,其性能和存活能力,已经远远超出它的创造者所赋予它的了。而它所携带的文献,也不仅仅是人类文明的成果,观察者文明也将其有史以来的全部文献,贮存到了悬臂号中。是的,即便观察者文明的恒星在此后的宇宙运动中毁灭,其文明的一个拷贝,一样可以通过悬臂号得以保存下来。
而镌刻在悬臂号内部的张天河的头像,仍然在改造过后的悬臂号内,只是制造的更加精美,更加栩栩如生。是的,张天河才是悬臂号真正的父亲,人类所制造的他的头像,被观察者们留在了他们的星球上,永远纪念,以表彰他为两个文明所作出的贡献。尽管人类与观察者们星体不同,思想不同,但在实现了无障碍沟通之后,观察者们还是赋予了张天河及其背后的人类文明以最大的尊敬。
悬臂号率领舰队飞出了观察者恒星系,为了安全考虑,舰队将不再对经过的恒星作任何探索,以免遭到其他态度不明的文明的攻击,而毁掉整个计划。从观察者所在的恒星系,到飞出英仙座旋臂,需要9000光年。悬臂号不会作任何停留,它每次留下一艘战舰,以低速飞行,来放置通信器,每艘飞船负责500光年的通信器安放,而全部安放完成后,则通过粒子加速器进行加速,飞向太阳,去与悬臂号汇合。
如果人类还存在,那所有这些战舰,都将是观察者们送给人类的礼物。以回报人类对他们的馈赠----悬臂号所记载的,那些宜居星球,是观察者们可以直接移民的所在。
悬臂号再次越过了一颗又一颗恒星,尽管不侵入恒星内部,舰队仍在一光年到数光年范围内对恒星进行观测,并绘制星图,而这些信息,将通过留下布点的星舰,传回观察者行星。这是举两个文明之力的壮举,如果人类还在,这些信息也将由舰队全部赠予人类。
星际文明之间,之所以只存在你死我活的战争,其根本原因便在于无法沟通与交流,这也是人类遭到相邻文明攻击的根本原因。而在观察者们完全了解了人类文明之后,其与人类文明沟通,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而如果人类文明再完全了解了观察者文明,两个文明完全可以同质化,最终发展成为一个文明,除了形体不同。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即便在人类内部,不一样存在各种各样的民族,各自拥有自己的文化?
悬臂号飞出了英仙座悬臂,它的舰队规模也只剩下5艘,包括它自己。而从它离开观察者文明,一万多年已经过去了。悬臂号没有停顿,直接步入茫茫深海。而这大海,从英仙座悬臂这端,到猎户座悬臂的海滩,远达7000光年。
猎户座悬臂,是个很幸运的悬臂,它在银河系中,几乎处于隔离状态,它只是短短一条,与两条主悬臂远远分开,使得没有外来的文明可以抵达,即便有像悬臂号这样的旅行者,也无法对它构成任何威胁。当然,这也使得悬臂号上的文明,被锁死在悬臂号上,它们的个体永远无法离开这条悬臂,除非传送基因。而传送基因,则需要无比强大的AI才能得以实现,在悬臂号离开地球时,距离这个目标,还差的太远。
又两艘星舰离开,悬臂号的身旁,只有两个同伴了。而它距离母星也越来越近,只有一千余光年了。如果它有知,是否会吟出“近乡情更怯”这样的诗句来呢?而在它的存贮器中,所保存的人类文明之中,就有这一诗句,也有着《回家》这样的乐曲。
悬臂号步上了海岸,抵达了猎户座悬臂,飞过了一颗白矮星。又一艘星舰减速停了下来,它将在这里开始布通信点,以与后面的星舰取得联系,同时也与观察者们取得联系。是的,一旦后面那艘星舰完成布点,这条深海光缆,就算完全打通了。届时从猎户座悬臂所侦测到的信息,将实时传回观察者行星,实现两条悬臂之间的无障碍交流。
悬臂号带着唯一的星舰,向太阳系行进,500光年过去了,这唯一的星舰,也减速下来,开始它的工作。而它完成这一工作,需要1000年。每个通信器上都安装了粒子加速器,用来减速以及调整位置,避开威胁。这也使得工作星舰可以以比较高的速度飞行,在飞行过程中释放通信器,并指导通信器的位置调整。而此时,深海光缆已经贯通,后面的星舰正以0.8c的速度,以此飞速赶来。
悬臂号飞抵了攻击者恒星,它没有在这颗恒星作停留,它从恒星的2光年处飞过,这么远的距离,不足以令悬臂号探测到星系的内部,无从得知攻击者是否还存在,是否躲过了时间的毁灭和选择。
悬臂号继续前行,在它的星图中,应当有大量的通信器在星际之间,而悬臂号确实也探测到一些,然而面对悬臂号发出的信号,这些通信器毫无反应。是的,以亿年为单位的时间,令这些通信器早已死亡,在这空空荡荡的星际之中,倔强地显示着自己曾经的存在。而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悬臂号没有发现新的通信器,那就意味着人类没有在这些通信器死亡之后,进行更换。这意味着人类在通信器死亡之前,便已经没有能力实施更换动作了。
半人马座,这个双星星系中,存在着一颗已经成为恒星的行星,比邻星。在比邻星的一颗行星上,还存放着人类的基因,这是悬臂号出发前,种子计划所选定的策略。而现在,50光年内的通信器都已经死亡,这些基因还可能保留吗?
悬臂号开始减速,是的,它已经看到了太阳系,那个被厚厚星云包裹着的星系,那个它遥远旅程的起点,它的家园。它已经感知到了太阳能的巨大引力,是的,太阳的引力,太阳还没有被毁灭掉。它开始减速,随后进入了奥尔特云,沿着当年出发的路线,径直向内层空间飞去。柯伊伯带,就是在这里,那个被黑洞击穿的孔洞还在,透过这个空洞,可以清晰地看到太阳在燃烧。
海王星还在,天王星还在,火星还在,地球和月亮也都还在!悬臂号的速度降到了宇宙速度,开始进入地球引力范围,被地球捕获。从悬臂号离开地球到如今回归,时间已经过去了近15亿年。
悬臂号开始一次次调整姿态,一次次减速,逐步进入同步轨道,是的,同步轨道上在它出发时,还有巨大的空间站,还有众多的卫星,而如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什么都没有了,不仅空中没有,地面上也没有了,没有大气,没有水,没有高山海洋,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的土地。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似乎亘古以来就是如此,甚至比起出发前的火星,还要死寂。火星上至少还有风,还有沙尘暴,还有人类反哺所孕育的生命,还有移民的城市,而现在,母星地球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悬臂号本次航行的终点,就是地球,它忠实地遵照指令,一次次绕跟着地球旋转,一日有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它的同伴们慢慢赶了过来,与它一起重新组成了一个舰队,在地球上上空静静地等待,等待三万二千年后,下一个指令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