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满昨夜刨了十个笤帚，明芳和换弟一人五个用绳子捆好背上。
明芳先去了林场。自己才夸口说常来林场看望老头，不想这么快就食言，两三天没露面了。
离着林场老远，就见小路上老头朝这边张望呢。
明芳紧跑几步，换弟也小跑着跟在她后头。
“哎，小鬼！” 老头冲她招手呐喊：“你这小鬼，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明芳走到老头跟前：“伙计，怎么，想我啦？”
林老头上下打量她：“丫头，这两天忙什么呢？都顾不上我老人家了？”
明芳牵起老头的大手往小屋走：“我姥姥生病了，去接姥姥过来，另外，俺做了一笔大买卖。”
“小鬼，你能做大买卖？吹牛吧？”
明芳附在老头耳边叨咕了几句，老头听完大笑：“哈哈！真的嘛，好样的！”
老头伸出胳膊指着明芳身后：“这位小姑娘是谁啊？什么情况？”
明芳扭头叫换弟跟上来：“这是我舅的孩子，叫换弟，她跟我一块去镇上。”
“嗯，好，有战友了！”老头点头，“你两天没来，收获虽然不大，却是有的。”
两天逮到三只野兔！
明芳和换弟背着笤帚和野兔到何家集镇上，差不多十点了。她仍旧先到卫生院门口，把笤帚和三只野兔摆出来，叫换弟看着，她进了卫生院。跟门诊医生说买维C，银杏叶片，丹参片，以及猪流感药品，针剂。
医生冷着脸却不肯给她开药方，说不见到患者，他不能开药。
明芳想起那天在校门口抢救王校长时见到的那个主任，便挨着门诊房间挨个找，终于找到了，那位主任正给一位患者看病，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着问她有什么事。
明芳说明来意，主任倒没说什么，给她开了药方，明芳到药房抓药。明芳朝司药员多要了几个药袋子，抱着一大抱药品出来。
卫生院门口，换弟冻得哈着手直跺脚，守着野兔和笤帚，一个没卖出去。
“咱们转移阵地。”明芳背上东西带着换弟到供销社门前。这里已经有几个摆摊卖鸡蛋，卖笤帚的了。明芳将十把笤帚和三只野兔跟他们并排摆起来，舅舅刨的笤帚个儿大结实，顺溜周正品相好。过来几个买东西的人凑到近前，打听笤帚价码。
明芳头一回卖笤帚，见问，开口要价五角。
那想买笤帚的妇人又去问旁边那老头的笤帚什么价，那老头瞅了一眼明芳。
“我这笤帚四角一个。”
那妇人抄着手迟疑不定，明芳指着自家笤帚：“大娘你看我的笤帚个大结实，好用，这么着，你诚心买，四角五分你拿走，我图个开张大吉。”
妇人这下利索地掏出几张角票，塞到明芳手上，挑了一个笤帚夹起来走了。
直到晌午，卖出去两个笤帚，一只野兔，虽然开张了，东西卖的却不爽快。
明芳想起粮站王二柱说有了野物找他的话来，和换弟背上东西去粮站碰碰运气。刚到门口，可巧王二柱推着车子出来，瞧见明芳手里的兔子，眉开眼笑了。
“啊哈，小丫头，又打到野物啦！好好，”王二柱拎起两只兔子，“我正想弄两只野兔串门去呢。价钱没变吧？”
“多承主任关照。这次我是来给您送兔子的，不要钱。”明芳真诚望着对方爽朗的脸。
“哈哈，那怎么行？钱是一定要给的。”
明芳凑近王二柱：“主任，你最近有外销粮油，留给我点就行了。”
王二柱点头：“上级是才下了一个文，大概后天吧，你过来一趟，这次是大豆油。”
明芳高兴地跳起来：“好！后天我一早来找您。”
明芳说完就跑，王二柱追上来一把扯住她，非得塞给她四块钱。
明芳不再跟他客气，就收下了：“主任，哪天我请你吃饭吧。”
“哈哈！小丫头，吃饭，也是我请你呀！哎，你背着这么多笤帚这是？”
王二柱好奇问她。
明芳听了脸色沉郁，摇头：“家里刨的笤帚，想换几个零花钱，可一上午只卖掉两个。”
王二柱点头：“庄户人家用笤帚一般舍不得买都是自己刨，买的人自然不多。哎，你去县城交土产公司呀？就是价钱低点。”
明芳眼睛就亮了：“真的？王主任，土产公司收吗？”
“当然啦，有多少收多少。土产的张主任跟我是同学，你等一下，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王二柱说完将兔子放到车后座上，回办公室了，功夫不大乐呵呵地出来了：“小丫头，说好了，张主任答复，土产收笤帚是两角五分一个，上等的三角，你要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去交。”
明芳谢过王二柱，在路边火烧摊上花五角钱买了十个火烧，给了换弟一个，二人边走边吃。
换弟捧着火烧，小口地吃，生怕三口两口吃完了。
“芳姐姐，火烧真香！”
平常日子，换弟只知道下地拾柴禾，在家看孩子做饭，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吃得上火烧啊！哪里像现代的孩子们，四季瓜果不断不说，什么汉堡，牛奶，奶油蛋糕，冰激凌，真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明芳出门前，领着张美满参观了她的大棚，张美满进了大棚眼睛就看直了。红薯苗，南瓜苗都出来了，南瓜籽下种的时候撒的很密，此时嫩苗们挨挨挤挤，绿生生的，几天功夫，长得有手掌高了。明芳收马齿苋的时候，只掐尖没连根拔，这时候又从根部贴着地皮冒出了枝叶，长势喜人。
张美满直起腰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芳丫头可叫我开眼了，想不到她在大冬天种出菜来了，别人想不都敢想啊！”
张美玉：“这丫头自从掉河里被救上来，变了个人似的，这孩子跟着我这样的娘受苦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叫穷困给逼的……”
明芳回到家，张美满兄妹半天功夫，已经将西边空地翻了大半。泥土上冻，铁锨挖起来相当费劲。张美满干脆用大镐刨，张美玉随在他后头用铁锨砸刨下来的土坷垃。二人干活下真劲，很快浑身冒汗了。
张美玉见日头转上正南，大队喇叭开始广播了，知道时候不早了，放下铁锨回屋抓锅做饭。
换弟进了院子，小丫头非常有眼利，洗了手帮着姑姑烧火去了。
明芳奔到张美满跟前，见地翻得很快，下午再有半天就差不多了。她拾起铁锹打土坷垃：“舅舅，我给你带来一个生意，不知你感兴趣不？”
张美满停住手里的活计，他早看见明芳把笤帚都背回来了，心里因有思想准备，所以没太多失望。望着外甥女：“芳丫头，舅舅这样子，能做啥生意？唉，舅舅就是受穷的命，早年我爹有地有钱，还不如没有呢……”
明芳走近张美满，从口袋里掏出九角钱：“舅舅，两把笤帚，卖了九角，给。”
张美满摆手说不要，明芳把钱塞进他口袋。
“舅舅，现在国家政策变了，允许搞私营经济了，往后，谁能挣大钱，当上万元户谁光荣，有本事搞企业的，国家还会贷款扶持的。”
明芳说的是再过三两年就会验证的事情，可此时的张美满不敢相信，直摇头。
明芳也不多解释，随着市场放开搞活，他自会明白的，但眼下，得给他指明路子：“舅舅，我已经跟县土产公司联系了，一个笤帚根据品相按两角五分到三角，你有多少他们收多少，当然要保证质量，舅舅，到年底，你能做出多少来？”
张美满目瞪口呆片刻之后，迅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
“白天黑夜地干，你妗子从旁帮衬着，我一天做三十个不在话下。今天是腊月初九……”
“一天做三十个，舅舅，你抓紧赶工，到腊月二十四，最晚二十六，再晚我怕人家放年假了，十五天时间，就是四百五十个，你能挣一百多块钱。”
“啊！一百多块？”张美满再次张大嘴巴。还是昨天芳丫头给了他五块钱，否则，他简直是身无分文。一百块，对于他就是天文数字。
“对。舅舅，感兴趣的话，只管放开手脚干，到时候我负责帮你销货。”明芳望着对方：“还不跟你要手续费。”
啥是手续费？
张美满一脸懵逼，明芳就笑。
这时候换弟跑来呐喊她们吃饭，明芳放下铁锹，进屋，先去看张老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