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芳给老太太按了双腿，按手臂。每天晚上明芳趁着夜深人静给张老太输液，加上一天三次口服药，已经连续几天了。老太太今天精神状态看去很好。
明芳恨不得赶紧叫张老太好起来，手上不由加劲儿推拿起来。可能把老太太按痛了。
张老太竟然冒出来一句：“芳，姥姥疼了……”
明芳突然停下手：“姥姥，您刚说啥？你再说，再说呀？”
张老太张大嘴巴，说话有点慢：“芳，你……把姥姥按疼了……”
明芳没想到张老太恢复得如此快，她竟然能说话了。她偷偷给老太太输液，因为她不会说话，走漏不了消息。而如今姥姥能说话了的话？
“姥姥！姥姥你能说话了！”明芳惊喜万分地大叫。
张美玉闻声放下烧火棍跑进里间屋：“怎么了？怎么了？”
“姥姥说话了！”
张老太朝张美玉伸手：“玉啊，闺女……”
张美玉激动地扑上去抱住娘：“娘……娘啊，你能说话了……”
张美玉欣喜地打量着张老太。
明芳拿起老太太右手，叫她攥住自己的手指。右手明显握得有劲了。
“姥姥很快能走路了。”明芳判断说。
张老太抱住明芳哭了：“多亏芳丫头哟，天天给我扎针哟……哎，芳丫头，你给姥姥扎针吊在墙上的瓶子呢？”
明芳瞧一眼张美玉，冲张老太眨眼睛：“姥姥，你那是病糊涂了，哪有什么瓶子呀？”
张老太摇头：“我是说不了话，可我心里明白呢，我分明看见……”
“姥姥，你分明看错了嘛。我就是每天黑夜给你扎针来着。哎，娘，你的锅怎么着呢？”
“哎哟！”张美玉想起锅里的粥，怕是溢出来了，赶紧跑出去。
明芳趁着屋里没别人，嘴巴凑到张老太耳朵根儿：“姥姥，扎针的事，千万别跟旁人说，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好吗？”
张老太不解地望着她。
明芳就笑：“姥姥，治好你的病才是最要紧的，对吧？”
张老太点头。这倒是，只要自己的病好了，能吃饭说话走路了，比什么都强。
明芳一手给老太太按摩，一手竖起大拇指：“姥姥聪明！”
张老太乐得伸手薅住明芳的手指，她竟然伸出的是右手，而且有了力道！
明芳把何家集高中各学期各学科的试卷搜罗齐了给明理练习。明理做了一遍试卷，大概每张考卷能得七八十分，主要是数理化考卷后面的大题，明理做着费劲，甚至不会。
柳明理自学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很简单了。针对明理弱项，明芳和方圆两人着重给他进行讲解，并叫他多做习题。方圆这阵子和明理一块学习，教学助长，他也长进不少。
明天就是腊月十六，明理考试的日子了。没等晚饭上桌，方圆过来把明理叫走了。
明芳拿着手电筒去了大玲家给春风扎针。而后去春杏家。她今晚有备而来穿得很厚，棉袄之外套了一件明理的夹袄，夹袄到她膝盖处，像长款外套暖和多了。她要扯上张春杏一起蹲坑，抓住那个暗处使坏的贼！
白天一整天，李三柱两口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得罪了谁，竟然对自家的猪下狠手。他们怕猪再遭人暗算，春杏前半晌坐在炕头上纳鞋底，不时地隔着窗玻璃朝猪圈张望。李三柱晌午吃饭端着碗蹲在猪圈墙上，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棒子面饼子啃。
李红花放学故意磨蹭着撇开李春雨，一个人绕道走到春杏家门口。老远看见李三柱蹲在猪圈矮墙上哧溜哧溜喝粥，看他眉头舒展吃饭香甜样子，不像猪出事啊？莫非自己昨晚做的不够狠？
李红花心说，不趁这个机会叫该死的柳明芳名声扫地，我就不是李红花！
天完全黑下来，明芳进了春杏家，她家没有院墙，悄没声进来人春杏根本不知道。她打开手电筒照着亮跳进猪圈，黑猪仍旧很蔫，她摸一下猪耳朵，查看它的鼻子嘴巴，掏出注射器给猪打了针，跳上来。
春杏看到猪圈一闪一闪有亮光，忙从屋里跑出来：“谁呀！是谁呀！”
明芳迎上来：“是我。”
春杏摸着胸口：“哎哟，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个该千杀的来了！”
“傍黑天喂过食了吗？”
“喂了，它吃的不多，拌进去的药没吃多少，我正发愁呢。”
“没事，我刚给猪打了一针。就看今儿黑夜了。春杏婶，你多穿点，咱在猪圈这儿多蹲会儿。”
春杏明白明芳意思了，兴冲冲回去加衣裳了。
方圆今天收到了爸妈来信，信上说他父亲已摘帽要回城任职了。上级已经下了文件，很快就办理相关手续了。方圆十分高兴，去供销社打了一瓶老白干，晚饭炒了两菜，叫了明理，二人喝酒。明理是头一回喝酒，辣得他直咧嘴，一杯酒下肚，脸颊通红了。
明理举起酒杯跟方圆碰一下：“恭喜你方圆，你爸妈恢复了职务，你就要回城了！”
回城！回城！
方圆心心念念盼望的事情，终于见到曙光了！
他再走了，就只剩下胡玲玲了，唉，她听到这消息又要难过一阵子了。
“方圆，你回城后考大学吗？”明理望着方圆沉思的脸。
方圆笑笑：“看情况吧。考上了就上，考不上就进机关上班。”
“哎呀，去城里上班多好啊！”明理一脸向往，那个年代，能够去城里找工作上班，简直是所有农村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的事情。在他们心目中，那简直就是进了天堂一般，因为遥不可及，故此想象得异常美好。
方圆放下筷子：“真要离开了，却发现有许多难以割舍的东西……明芳，我想，她早晚得考大学去城里，只不知她会去哪里……”
“是啊，我妹妹，她很有想法的。”
明芳原来见到他总是怯怯的眼神里含着一缕热切与欣喜，自掉河获救后，她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坦率从容了，使得他在她面前再无法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相反的，那丫头帮他解了父亲患病之困，以请教之名督促他复习中学课程，给他送五香麻雀，荠菜馅饺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不知不觉想到她，想到她心里便升腾起一股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