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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触发点

我们小镇上没有科目三的考点,要到市旁边的另一个县考试。所以,整个驾校教练和参加科三考试的学员都是提前一天去考场附近熟悉考试路线。而且,考点也提供考试车辆,每位报名的学员可免费使用考试车练习两次,在考场附近住一晚,然后参加第二天的考试。

教练开车带着我们四个人,有个女生已经提前考了,就剩我们四个。早上8点半出发,大概快9点半的时候到达。这年头考驾照的人真多,在考试的起点处,周围早已围满了人,不仅有非凡驾校的,还有其他驾校的。

教练带我们转了一圈后,先去他常去的那家小旅馆。在去考场的路上之前,我们四个都私下商量过了,这两天教练的住宿费用和吃饭的钱我们平摊。好在这家小旅馆便宜,我和敏敏一间,那两个男生一间,教练单独一间,平摊下来,住宿费我们每人一百。

七月的天气,早晚凉爽,中午炎热干燥。从12点开始,太阳的温度就越来越高。在考试车来之前,教练已经带着我们走了两遍考试会考到的三种路线,在哪里打转向灯,在哪里拐弯,在哪里掉头,走哪条道左右转弯……临近中午13点,温度快要升到最高了,大家身上开始大量地冒汗,虽然我早上摸了防嗮霜,怕也随着汗水一起流失掉了。

“怎么还没到我们”敏敏开始发牢骚。因为考试的人太多,我们被排在后面。中午14点,考试车的安全员也都全部休息了,我们也吃过午饭,回宾馆小睡一会儿,大约下午15点30的时候又赶到了考场起始点。

教练:“轮到我们还有一会儿,快,我再带你们走两遍。”我们边走边在脑海里记忆,走完后,教练又叫我们每个人口述一遍。就这么几遍后,我们对考试内容已经很熟悉了。

又过了一阵,终于轮到我们试车了。结果我们三个在启动的时候都出现了熄火或者猛地启动的情况。教练在一边看的也是着急。

教练吼道:“怎么回事儿,练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上场就出问题了呢!”其中一个男生说道:“我觉得是考试车的那个油门比我们的平时好踩,我们平时要下重脚才能启动,结果就习惯了,在考试车上踩太重了。”我:“我也觉得是这样。”敏敏也在一旁说了自己的看法,她和我们说的差不多。教练焦躁地摸摸他的头,“这样,你们到没有车的那边路上再练习一下,这次你们就看看转速表,看到多少的时候启动。我一会儿再借王教练的车让你们练练。”说完,教练找王教练说话去了。

“咱们教练的车就是有些旧了,该换新的了”其中一男生说道。敏敏:“每个车的情况都有差别,我开我爸的车,也是轻轻一踩就发动了”。我们趁教练不在,稍稍吐槽了一下他的车。大家一边试车,一边讨论转速,等教练回来的时候,他把王教练的车也开过来了。我们立马开始试验,发现我们踩油门到一定转速的时候,车就能启动而且不会熄火,然后记住那个转速的脚力。他们三个试了几遍就能顺利的开出去了,到我的时候,没有那么顺利,可能是我的感觉不对。之前试车的时候,在需要会车和停车的时候,我总是掌握不好如何从倒车镜看好距离,因此教练有些急躁,“你怎么还不会呢?这样,你们三个让若水多练一会儿。”

好吧,我也有些着急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快21点了,太阳正在开始落山。我开着一档或二挡,在找会车的距离和合适靠边停车的距离,敏敏看我一个人练,就过来帮我指挥。“靠右边一点,好好,停”敏敏帮我看到,我就靠右了一点,找到停车点停下了车。这个时候,走在前方的教练猛一回头,凶着对我吼道“哎!干什么呢!谁让你停车的!就你不会还不练!”教练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坐到了副驾驶。“若水,你怎么回事,大家都不练,就让你一个人练,你怎么还偷懒呢!”此情此景,感觉我又回到了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我的场景,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同时一股怒气也冲上了头顶,感觉就要冲破我的额头了。我胸口正在起伏,但教练并未注意,还在训我。我都没想到,平时乖巧的我,尽然冲教练吼道:“要你管!”说着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的流。

教练也气了,“怎么了,还不能说你了!”。我:“我说了,不―要―你管。”我堵着气,恨恨地着他,仿佛他要再多说一句,我就要吃了他,而且眼泪还不停地流,教练这才注意到我的异样。我们下了车,其他人也走了过来。“怎么了?”其中一个人不解的问道,没人回答他,我径直走开了。

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是被孤立的,大家都认为我乱发脾气,一路上他们小声的交谈,我则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把自己和他们隔离开。敏敏这个时候,上前拉住我的手,问我:“你怎么了?被教练骂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还哭了?”要不是你喊我停车,我能被骂吗!我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固执道:“谁让他吼我的。”我甩开她的手,又一次自己走开。后来,我们去吃晚饭,我就是不肯吃一口,大家轮番劝着我,我也只是动了两三筷,结账的时候,我非要和敏敏抢着付钱。我俩在争执中,敏敏生气道“好了撒!干什么呢!无缘无故的发火,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我转身就自己一个人走向旅馆。

一路走,眼泪一路流,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以前的画面:没人接我,一个人被留在幼儿园的情景;被爸妈一个人丢在后面的情景;被妈妈凶的情景;妈妈嫌弃的眼神;妈妈说要把我送回老家……就好像碰到了一个触发点,我的悲伤止不住地喷涌了出来,没人能够理解。

回到旅馆,教练走之前,还给我一个歉意的微笑,跟我道了歉。而我心里知道,并不是他的原因。

晚上洗漱完,敏敏坐到我旁边“嗯,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夜晚,我第一次向我自己以外的人吐露了我的真实感受。我说我羡慕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我父母不爱我,他们对我有种种情感上的伤害。听完我的诉说,她也无奈道:“唉,这就是现实。张越他们家还不是一样,他爸爱的是面子,不是他这个儿子。唉,怎么说呢,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想也没用啊。”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觉得委屈。”她安慰了我一阵,可是太晚了,明天还有考试,所以也只能睡了。

而在黑夜里,那些记忆像循环播放的视频一样,不停的循环往复,我停不了,好像也不想停。我的心中叫嚣着“凭什么你要一个人承受这些,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给你的伤害!”不停的哭,不停的小声抽泣,直到凌晨四点。而在凌晨五点,我们必须得起来,天还没亮,但我们还要赶在考试前再练两遍。我摸着自己哭肿的眼睛,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感觉自己只是一副躯壳在走动,灵魂还在那痛苦的沼泽中挣扎。

早上吃饭时,教练和我都互相打了招呼,但有个男生为教练不平,可能觉得我太矫情,于是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这么给别人脸色看。”我没理他,他不知道缘由,而我也没太多心情管他。我对这个男生的好感也直线下降,因为说好的平摊费用,结果他们两个男生竟然忘了给我补上教练住宿的钱,因为是我垫的钱。同时,我也生气自己的气,因为昨天的事,我竟然也怂的没问他俩要,但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考试前,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所以考试进行的比平常慢些。经过一晚上的平复,我还能应付第二天的事务,为了缓和气氛,大家在车里等候的时候,我说了一个笑话逗大家开心(我这个人是不擅长说笑话的),效果是明显的,后面交谈中就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虽然大家都想这一次全部通过,但是教练明显比我们更紧张。考试前还在嘱咐我们注意事项,考试中也来回踱步,不时地搓搓双手。敏敏和其中觉得我矫情的男生正常发挥通过了,我和另一个男生则因为太过紧张,两次机会都失败了。当教练得知结果的时刻,脸上一片冷凝,想对我们发火,又似乎在忍耐。我们四个都悄悄的,搞的通过的人都不能放肆大笑。其实,对我而言,虽然再考一次比较麻烦,但我相信自己肯定能过,也不知道教练为何如此生气。后来才知道,好像这和教练的奖金挂钩。

回到小镇后,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同时也商量好,过了一周的间隙期就再报科目三,争取通过。

而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考虑和父母“摊牌”的事,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说出来,我可能会把自己憋死。并且在考前一周,他们工地的活干完了,在没接到下个活前,要歇息一段时间,正好在家。

终于快到家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当我看到大门上着琐时,稍松了一口气。打开大门,我在家里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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