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三月初八,传说中的黄道吉日。刚到三更天,若然便受到绿袖,伶织的轮番轰炸,硬是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
“格格,您快起来吧。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伶织一脸苦恼。
“别烦!什么来得及来不及。小丫头一边玩去!”
“格格,为您更衣梳妆的嬷嬷已经来了。轿子也停在门口了。”绿袖吓唬道。
“让他们等着!
两人满脸黑线。
经过二人的不懈努力,终于把若然放在了软凳上。伶织匆匆供上一碗莲子羹让若然乖乖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换衣上妆。不一会儿丫鬟嬷嬷鱼贯而入。手捧红漆描金点的香木底托盘,上面放着婚服,饰品。众人七手八脚的给她换上了绣工精美的刻丝晕彩蹙金礼服,霞披,绿袖拿起眉笔正想为若然描眉,却被拦下道:“我自己来。”
若然对清朝的化妆技术实在没有太多信心可言。不是弄两坨大红脸蛋就是扑三尺厚白色粉底。她拿起眉笔,细细描好黛眉。粉底么,就不用了。拿起腮红,略沾少许,在笑肌处轻拍。最后,轻抿胭脂。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简妆就算完成了。
绿袖上前替她绾好发髻,戴上玉珠凤冠,盖上红盖头,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喜娘高声喊道。
由于盖着盖头,若然看见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嫁妆绵延十里,锣鼓喧天。摇摇晃晃地抬到八贝勒府,听见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停下轿后,过了许久都没有人扶若然出来。正在纳闷,听见“咻”一声,一支去掉箭镞的箭射过来,碰在轿门前掉落。
“咻”,“咻”又是两支!
这才想起,满族人的婚礼里有“射三箭”的习俗。若然惊起了一身冷汗。这要是一不小心射偏了那岂不是一命呜呼?
“请新人下轿。”终于传来了喜娘的声音。
傻傻的怀抱着红苹果,由喜娘搀扶着跨过金马鞍。若然低头看见远处有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火盆,都快喜极而泣了。这大冬天的,轿子里就一层薄软垫,穿的也是少之又少。早就冻得鼻涕直流了。但可惜,那玩意儿是让你跨的,寓意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
进入到房内听见有萨满叽哩咕咕念了一大堆祝词。然后,就被送入了洞房。
房内帐幔御塌,织锦绣缎华丽的宫灯在高处悬着,光彩夺目。宛如置身于月宫。小儿臂一般粗的红烛映炽着洞房。红檀香樟木的喜床上铺着的帐缓百子图流光溢彩,生机勃勃。大枣,花生,桂圆,莲子洒满了床铺。桌上也摆好着五谷杂粮。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若然想起从早到现在我就喝了一碗伶织端来的莲子羹,此时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就是以前军训时也没这样饿过啊。房间内听不到一点声响,倒是外边说话声,笑声交杂在一起。若然心里惦记着昨晚搓了一半的麻将,拜她郭络罗格格调教有方,把绿袖,伶织,素问调教的如今都能打两把了,那麻将牌模仿以前在宿舍时做的微型麻将,带着极为方便。她虚弱的出声:“人,是人的都给我出来。”
“格格,您怎么了?”
是伶织的声音。若然连忙道:“快,把昨晚咱没打完的牌拿出来摸两把,轮到绿袖坐庄了。”
伶织吓得差点跪在地上。这洞房花烛夜,格格要跟他们几个下人搓麻将?伶织小心翼翼道:“格格,这外边还没有开席……您的盖头也没有掀……”
若然急不可耐的道:“就来一把,咱们牌小你们凑过来点,发现不了的。”
“格格您就忍忍吧,快了快了。”伶织好言相劝,但耐不住若然的软磨硬泡,看着盖着盖头的若然信誓旦旦发誓就把昨天那把打完才答应。
于是,在八贝勒的新婚洞房里出现了这样的诡异一幕。
新娘子把盖头裹在头上在下颔处绑了一个结,在炕边支了一个方凳,三个丫鬟假装为新娘整理妆容,新娘捡着床边撒下的花生瓜子捡起来吃的津津有味,边吃几个人边小声。
“三条!”
“二饼!”
“杠了!”
“什么声音?”若然警觉地,然后听见一阵放肆的笑声。
“你说郭九啊~八哥,今儿可不是我出卖兄弟,那小子可是百芳楼巧金手的常客,哎,放眼这京城也就我能同她抗衡一二了。我们兄弟几个可就靠你今晚收服她啦!来,十弟再敬你一杯!”
“就是就是,八哥您可别辜负我和九哥,十哥的期望啊!”这是一个清脆的还未变声的男孩声音,一听就是小毛孩十四阿哥胤祯了。
这老十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郭小九的名头也敢随便往外抖,若然嫣然一笑问身侧的绿袖:“我听说万岁爷看上博尔济吉特家的格格,尤善马上长鞭,跟老十正相配啊。”
“格格,您可千万不敢出去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绿袖打了一个寒战,感觉听起来像是哪里不对。
于是,若然又重新盖上盖头,坐在床上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在数到第一千零一只的时候,听到门“吱嘎”的响了一声,有人进来了。
“参见八贝勒,八贝勒吉祥!”听见“唰”的一声,全屋的人都跪下行礼。
来了。若然心想。突然那一瞬间她的心脏跳的快了起来,靠近眼底的是一双腾云锦缎靴和一摆红色的衣角。
“免礼。”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点熟悉的,但是若然一瞬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像谁。那人一步步走进了,连身上的气味也充盈了若然的鼻尖,在喜娘的高声报名中,他接过喜秤,挑开了盖头,若然眯了眯双眼,不满意这直射而来的光芒,她抬头看清正笑意盈盈望着她的男人时,面色大变。
“郭络罗格格,该你脱了。”
“偷窥爷偷窥的可还痛快?”
八阿哥看着早已呆若木鸡的若然轻笑一声,他的脸庞有些微红,是饮酒后所致,他撩起衣袍从容地坐在若然旁边任由女官在二人的衣角上打了一个结,然后端起女官递来的两盅酒敛袖饮过半杯,若然微张双唇呆呆地看着旁边男人行云流水的完成一系列动作,没有丝毫生疏,他这该不会是二婚吧?
“喝。”这是他进屋后对若然说的第一句话,嗯,一个字。八阿哥将方才自己喝了一半的酒杯递到若然唇边,若然只觉得脑子里乱的嗡嗡直响,她坐在安亲王府墙头,她跌进败芳楼里他在的厢房里,她大放厥词要在牌桌上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却差点把自己赔了进去。她突然想到一句俗气到矫情的话,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
“你……你到底是谁?”说完若然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俩耳光,八阿哥的面色本就微红,他侧首朝若然靠了靠,张口还带着淡淡的酒气:“爱新觉罗胤禩,皇八子,你兄弟老十的亲哥,不是要见爷一次就打一次吗,喝完了,爷给你机会。”
这可真不是若然幻听眼花了,若论识时务,她郭络罗若然说第二没人说第一,她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接受没错那个墙根下看自己笑话扬言要脱自己衣服的人,是她老公。
接着又有女官端上子孙饽饽等食品,若然迫不及待的夹起咬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呸,呸,呸!这都是生的还好意思端上来!”
“祝贝勒,福晋早生贵子!”全屋的人齐声喊道。
早生贵子?若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满脸鄙夷,就他?她不禁下意识伸出右手,像欺负老十那样,绕到八阿哥腰后面,本想狠狠拧他一把,却不想男人的腰身极为结实,不像老十那样每次都被拧的嗷嗷直叫,效果等同于给八阿哥挠了痒痒。
手突然被人狠狠拽住往下移动,眼看着越来越下若然才明白什么叫做不做死就不会死,八阿哥颇是喜悦扬声道:“赏。”
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仪式,所有的宫人都退下后,若然瞪了他一眼:“你放手!”
接下来这一句话简直是若然的噩梦,但对八阿哥来说,是屡试不爽,他瞟了一眼若然胸前,悠然自得。
“我说,你一顿吃那么大的馒头,怎么一点都没补到它该补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