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纺的转档函我已经收到半个多月了，上面写着要在6月底之前把人事档案转到学校。当时学校让写个人的档案存放地址，应该是学校往这个地址寄送调档函用的。我本想写济南的公司总部地址，但当时考虑到我的劳动合同没到期，现在辞职的话与公司可能会存在劳动纠纷，我怕公司人力因这个缘由不给我转档，所以我就写了北京事业部的地址。我后来咨询了学校研招办，说是自己去公司把封存好的档案提取出来再自己送到学校也是可以，但必须是密封好并盖好骑缝章的档案。
我前年在济南总公司入职培训期间，跟公司签了劳动合同。公司的劳动合同有三年期和五年期两档。公司当年一起招了一大批应届大学生，关于公司劳动合同违约金的事情，就在我们这些刚走出大学校园仍然带着学生朝气的新同事之间流传开了。听说是跟公司签了劳动合同，如果合同不到期个人提出辞职，是需要交一大笔违约金的。听说违约金的数额是根据违约的年限来交，有一种说法是合同有几个月不到期就要交给公司几个月的工资作为违约金。这个消息也只是在同事之间流传，说是上一届的同事有辞职的，最后交了钱才给办了手续。
我问和我一起入职的同事，辞职了为什么要交这么多的违约金？同事说因为咱们入职的时候公司给转了档案，给落了济南的户口。据他说我们这些大学生毕业工作了直接进了中字头的国企单位，单位还负责给落了省会大城市的户口，所以就要求我们入职以后有个3年以上的服务期。我听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谁也不敢去人力资源部核实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因为谁都不想刚来公司入职就去人力资源部问辞职违约金的事，那岂不是给公司领导留下了不踏实工作的坏印象？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选择了签三年的劳动合同，因为我当时觉得后面几年的事情很难预料，少签两年风险小一点，就算三年到了还想继续干再续签劳动合同也行。
我盘算了一下，我从2002年7月份报到入职到现在马上就两年了，我签的是三年的劳动合同，现在提出辞职转档案，就按违约一年12月来算，假如真的如之前同事间所流传的那样，我要把我12月的工资赔偿给公司。我现在的工资不含项目上的补助，就按基本工资1000元来算，那也要赔公司12000元。这对现在的我来说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我现在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啊？我工资还有五个月没发呢。这五个月的工资即便发了，加上我之前的存款，倒是能交得起这笔违约金，可交了违约金之后我就交不起学费了。我以后开学了还需要生活费，我这么大的人了，我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家里要钱了。想到这里，我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不交或者少交这笔违约金。
我冥思苦想了两天，想出了一个苦肉计，那就是——哭穷。于是我在电脑上连夜给公司领导写下了这封辞职信。
尊敬的公司领导：
您好！
我叫周如意，自从2002年7月份入职报到以来，一直在北京事业部工作。先是在农科院项目上任工长，然后又在金融街金鼎大厦项目任工长和资料员，现在北京事业部市场科工作。
非常感谢公司的各位领导和同事给予我的培养和教诲，入职两年来，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专业能力，我都得到了很大的成长和提升，我非常珍惜在公司这两年来的工作经历。我想在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学习，多提高自己，让自己成长得更快，于是今年初参加了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统一考试。我现在已经被首都纺织大学录取，不得不在此提出辞职申请。我和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是三年，至今尚未到期，现在提出辞职本不应当。由于我所报考研究生属全日制全脱产，需要转户口、档案到学校，现在升学转档在即，希望公司能够给予办理为荷。
我出生在河南农村，家中父母年迈，终生面朝黄土背朝天以种地为生。家中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加之我奶奶生病卧床多年，看病买药已花费了家中大部分收入。我工作以来的工资也都大多补贴了家用，至今没有留下什么积蓄。我九月份就要入学，还需要交纳一大笔的学费，并且今后读研的两年半期间还需要生活费，现在实在是缴纳不起离职违约金。
在此，我诚惶诚恐地向公司提出申请，恳请公司领导能够体谅我的特殊情况，对于我的离职违约金能够给予减免。如若可行，不胜感激！他日我若求学成才，有机会必将回报公司！
特此提出申请，恳请公司领导予以批准，万分感谢！
申请人：周如意
2004年6月14日
写好了之后，仔细读了两遍。我觉得，把这么一个自己读起来都能声泪俱下的申请书往公司领导那儿一交，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不仅提出了辞职，顺带还申请了把违约金给免了。我自己又反复读了两遍，忽然被自己所描绘的这个贫困但很励志的年轻人所感动了。这还是我吗？差不多吧。所写的基本上都是事实，只是家里不至于这么惨。我奶奶确实腿上有点骨质增生，走路不太好，倒是去过几次医院，但是为了我能成功地把那一大笔钱给减免了，奶奶您就委屈一下了啊。
我决定明天到公司打印出来，把署名那里空出来自己手写签上名字。排了一下版，打在一张A4纸上，下面空出一部分的空白。我准备拿着这张申请先交给北京事业部的领导，让他们在下面给我写个意见，然后我再拿到济南总公司人力资源部那里，这样就更有说服力。北京事业部这儿的领导，我思来想去，想到了郝书记。
郝书记来北京事业部之前，他在济南总公司的工程部任了多年的工程部部长，主抓全公司的工程管理工作。我在农科院项目的时候，他就带队来检查过工地，对他的印象一直比较好。想必他在公司总部工作多年，和人力资源部的领导也都比较熟悉，加上他近50岁，在公司里面也是德高望重，有他的意见应该比较有用。并且，最近郝书记安排我去农科院负责维修，这件事我也办得比较好，我提出过给空调栏板整体做防水的建议以绝后患，他很是认同。他也知道了我考上了，我去找他写个情况属实的意见，我猜他肯定不会拒绝。
第二天，我带着U盘，到公司把这张申请书打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待着郝书记的到来。快到11点的时候，郝书记从外面回来了，去了办公室。十多分钟以后，我看他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别的人，我就拿着辞职信，敲了敲郝书记办公室的门。
“进来。”
我推门进去，微笑着说道：
“郝书记，您现在没事吧？和您聊几句。”
“哦，小周啊，没事没事，过来坐吧。”
“好的，郝书记，就是过来和您聊聊天。”
“来来来，坐吧，喝杯茶吧？”
郝书记向来对人比较和蔼，无论对待上边的领导还是下面的员工，态度都是一样。即便是对公司扫地的保洁大姐，他都会很热情地嘘寒问暖，了解情况。一个分公司的书记能如此平易近人，确实值得尊重。想起上次给我端来葡萄，这次又给我主动倒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郝书记，我不渴。”
“喝一杯吧，我这是刚泡的好茶，顶级的黄山毛峰。”
郝书记说着，端起桌子上的刚泡好的一壶茶，倒了一杯，放到我的面前。
“谢谢书记，谢谢书记。”
我连忙伸手想去接过杯子。或许是杯子太烫，他并没有递给我，自己放在了桌子上，我本来想接杯子的双手就护送着他的手，看他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农科院那边维修好了吗？”
“维修好了，甲方对咱们很满意，我这两天准备再过去回访一下，让他们给签个售后维修的单子。”
“哦，那就好，一定要做到让客户满意，多花点钱不要紧，一切要以客户满意为目的。”
“我明白，郝书记。”
“找我想说什么事啊？”
郝书记看到了我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那张纸，问道。
“郝书记，我准备要辞职了。”
“研究生考上了是吧?”
“是的，郝书记，不过华大没上成，最后上的首都纺织大学。”
郝书记听了之后，笑着问道：
“学纺织服装去了啊？”
“不是，上的他们学校的商学院，学的是管理方面。”
“哦，那也挺好，好好去上吧，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郝书记，有件事得跟您说一下，您看一下这个。”
我说完把那封辞职信交给了郝书记。郝书记接过辞职信，伸长了胳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起来。他的眼睛应该已经开始花了吧，不戴眼镜看文件都已经需要伸着胳膊离得远远地看了。
郝书记认真地看着，我喝了一口郝书记倒好的黄山毛峰的茶水，口腔中瞬间被一股清香所弥漫。静静地等着郝书记看完，只听见他说了一句：
“辞职还要交给公司违约金啊？”
“我听同事说的是这样。”
“哦，那我在下面给你写个意见，你去公司办手续的时候拿给他们看吧。”
“对对对，郝书记，就是这个意思。”
郝书记起身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支笔，略做思考之后，在我的那封辞职信的下方空白处写了两行字，递给我了。我接过一看，写道“情况属实，同意辞职，该同志工作认真负责，望公司领导给予批准”，下面是郝书记潇洒的签名和日期。
我看过之后，笑着连声致谢。
“谢谢郝书记，谢谢郝书记。”
郝书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发人深省，让人深思的话。
“看来是十二局的水太浅，养不了你这么大的鱼啊！”
我不知道往下该怎么接他的这句话，只是很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致谢后，就离开了郝书记的办公室，郝书记依然是用那和蔼的目光目送我出了办公室。
我心里一直在回味刚才郝书记说的那句话，没有完全明白郝书记这句话的意思。他是感慨十二局这么大的一个中字头的国企单位竟然留不住一个心怀梦想的年轻人呢？还是在侧击旁敲的点我不能踏实做好工作而是好高骛远地折腾呢？这句话我揣摩良久，以我对郝书记为人的了解，他之前对我考研倒是支持的态度，也从来没有在工作上批评过我。他或许就是第一层意思，只是内心敏感而又有点自卑的我，却听出了第二层的意思。不管那么多了，反正郝书记签了字，我的苦肉计至少成功了一半了。
想到以后要离开了，这段时间里，公司的同事我也都私下里一一说了。我跟他们说清楚了最终上的是首都纺织大学，说办完手续档案转走，以后也许就见不到了。我跟马科长详细说了我这段时间的复试调剂的来龙去脉，也对马科长前段时间对我的关照表示了感谢。
马科长听了之后说道：
“你的选择是对的，不管是华大还是首纺，只要考上了能走就走。都是全日制的研究生，都是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考上的研究生，发的学位都是硕士学位，你走了以后别人问道你，肯定就说你考上研究生走了，谁还会在意你去上了哪个学校啊?”
“也是啊。”
“再说你要是不去上，还留在这十二局跟工地上那一帮大老粗混，你这本科生水平迟早要降级到高中生的水平。”
马科长说的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我听得也不无道理。目前公司还在投一个标，现在我已经开始在做了，再换人做也比较麻烦。我跟马科长说：
“马科长您放心，我会等这个标投完了再走。”
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看你学校的要求吧。”马科长说。
“学校只是要求6月底转过去档案就行，开学是9月份。转了档案办完手续我还可以接着把这个标投完，善始善终地做完一件事。另外我也想等着开标结果，我想检验一下我写的方案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评分结果。”
“那行吧，不过你办理完手续以后，工资就只能按照招聘临时工一样发放了。”
“没事，怎么都行。我就是想把这件事给完美地了结了。”
马科长说他回头找领导说一下关于我的安排。他还说最近大北窑的项目马上要回款了，拖欠的工资差不多会在月底前后发放，刚好在我离职之前能把工资都给发了。我说那样的话最好不过了。
这段时间，局办房总的女儿房瑞准备结婚了，房总要在北京先办一场婚宴，然后再回济南办正式的婚礼。他已经在公司的同事之间下了请柬，也给我发了一个，时间就在这周六的晚上。
房瑞前年的时候在农科院工地上当了一段时间的项目部办公室主任，其实主要工作我看就是记录一下项目部人员的考勤，发一些本啊、笔啊、尺子啊之类的办公用品，然后就是买打印机、硒鼓、墨盒之类的东西耗材。她当时跟我关系还不错，没事的时候到我办公室里找我聊天，跟说我刚参加工作不能太傻了之类的话，总能听到她的一些高论。她对我说过譬如“人不变的冷血一点，心眼多一点，你在世上就没发呆”，“好人没好报”，“别人的事情你不要管，睡你的大觉”，“女强人的家庭一般都是不幸福的”这样的话。她的这些颠覆我人生观的论调被我当成“房瑞语录”随手给记录在笔记本上，当作自己初入职场的警示语。她当时在农科院项目上待的时间并不长，2002年年底就调走了，之后就没怎么见过。
我第一次见到房总也是在农科院的工地上。当时我刚到农科院工地上一个月左右，房瑞到我的办公室叫我，对我说她爸爸来了，让我过去见见她爸爸。我很是蒙圈，不知为何要去见他爸爸，就过去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等着房总问我什么我回答什么，感觉那次谈话很是尴尬。后来这事竟然被当时项目部的安全员老周他们说三道四，带着一种怪异的神情问我：
“房总今天找你谈话了啊？”
“是啊，房瑞让我过去的，我以为有什么事，见了面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
“你小子好福气啊。”老周他们说。
“什么好福气啊？”我仍然一脸疑惑。
他们就笑着不再说什么了，我还是一头雾水。
房瑞年龄比我小大概三四岁，在农科院项目的时候她也才19岁，如今两年过去了她就要结婚了，只觉得她结婚好早。我拿着房总发来的请柬，尽管我马上就要辞职了，觉得这个婚礼我还是应该去参加一下，毕竟之前我所干的金融街的那个项目就是房总的关系接下来的。房总对金融街这个项目很重视，我在金融街项目上的时候，房总对我一直都不错。
听到同事们讨论要给多少份子钱，他们都说五百六百的，我又有点犹豫了。说五百六百的都是跟房总有多年交情或者以后也要结婚的同事，对于我这个马上要离职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人，五百六百的份子钱对我来说确实有点多。我有点不想去了，但房总他都给我下了请柬，人家那么正式地通知我，我又觉得不去的话实在是不太好。犹豫良久，最后狠下一条心，我也不管别人给多少，我干嘛非要和别人一样呢？我就给二百块钱房总他还能嫌我给得少吗？我几个月工资没发房总他也不是不知道，我想他会理解的，我决定就这么干了。
这天下午，我看房总到了办公室，我想进去找房总聊聊。跟他告个别，说以后就要走了，然后再顺便把房瑞结婚的份子钱给他。我想就把二百块钱给了房总，婚宴那天我就不过去吃了。这样只有房总自己知道，也不至于出现别人拿五六百而我只拿二百的尴尬。我进了房总的办公室，房总热情地招呼我，我给房总说了我马上要辞职了，说了我考研的情况，房总还夸我很厉害。我随后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二百块钱，说道：
“恭喜房总啊，房瑞马上要结婚了，我就聊表心意啊，这周六我还有点事，婚宴就不过去了。”
“哎，小周，这可不行，我不能收你的，我给你们下了请柬，就是让你们一起去吃个饭，一起热闹热闹，不能收你的礼，快收起来。”
房总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往我手里塞。我想着这也就是房总客气，送出去的钱了人家说不收也不能真的接回来啊。
“房总，我就是表示一下心意，房瑞当时在农科院对我们都挺好的。”
“心意我心领了，钱你收起来。”
“房总，您就拿着吧。”
我执意不要，房总推脱了几次之后，也就先放在了桌子上，说道：
“哎呀，小周啊，你看你，你年轻人现在还挣不了多少钱，不必跟他们一样。我就是借这个机会叫大伙一起热闹一下。”
“那不行，房总，这是应该的。”
“那你辞职上学这事，手续都办了吗？”
“还没有呢，我写了辞职申请，想着月底之前要去济南一趟，到人力资源部办离职，然后需要把我的档案给拿走转到学校。我还不知道人力资源部给不给我转档案呢。”
我不小心说出了我的顾虑，房总问我为什么会不给转档案，我一五一十地把可能要交违约金的事跟房总说了。我还跟他说了我写了一个辞职申请，让郝书记给签了个字，准备拿着回公司好好说说。房总听了以后，马上让我去把我写的这个申请拿给他看看。我回到工位拿过来，交给了房总。房总戴着花镜，仔细地看了之后，二话没说，拿笔在郝书记意见下面的空白处继续写了起来。
写好之后，递给了我，我接过之后仔细看了，只见房总写得比郝书记还要多，上面写着“周如意同志品行良好，工作努力，追求进步，家中确实比较困难，请公司领导考虑实际情况，给予办理”，下面也签署了他的大名。我心中一阵狂喜，本身我也没想着找房总签字，结果他自己主动又在郝书记下面写了意见，我这一张申请上有了北京事业部两位大领导的签字，拿到公司肯定很有份量吧。
我说道：“谢谢房总。”
然后房总又说道：“你拿着这个找人力资源部去办，如果他们不给你办手续，你到总公司的书记室找张书记，你拿着这个，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让张书记给人力资源部打个招呼。张书记跟我也是老交情了，找他的话他会给你安排的。”
“那太感谢您了，房总。”我没有想到房总对我的事情如此重视。
“那我这更不能收你的礼金了，你家里这么困难，以后上学还要花钱，快点拿回去。”房总一个劲地把我刚才的那二百块钱硬往我兜里塞。
我听了房总说的话，有点无地自容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钱往房总桌子上一扔，说道：
“不不不，房总，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手拿着被两位领导签了字的申请书，逃也似地离开了房总的办公室。
临出门只听见房总在身后说道：
“那就这周六晚上，一定要去啊。”
“嗯嗯，好的，房总。”
我都不敢再待了，赶紧退出了房总办公室。
看来我的苦肉计很成功啊，我本没有想着拿着这个申请去找房总，结果他不仅给我又写上了意见，还让我找张书记，实在让我很意外。关键是，这个苦肉计还让房总觉得收了我这二百块钱的份子钱自己都于心不忍了。
到了周六，我还是去参加了房瑞的婚宴，是在世纪城里面的一个海鲜大酒店举行的。房瑞一身典雅的晚礼服惊艳四座，让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完全不是前年给我讲职场警示语时的样子了。整个婚宴大厅摆了大概二十多桌，事业部里面包括项目部上的同事基本上都来了，还有很多不认识的，济济一堂，很是热闹。房总看到来了这么多的亲朋好友，非常高兴，挨个桌子给大家敬酒。我和郭工、李贺、姜玉萍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坐了一桌，也是好久没有见了，聊得很愉快。我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一个酒，算是告了个别。大家都很高兴，我也没少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觥筹交错间，我已经有点不胜酒力，感觉头又有点晕。手托着下巴把胳膊支在桌子上休息，看着一桌子的菜，自觉有点不好意思了。随了二百块钱份子，吃了一顿海鲜大餐，还喝了差不多半斤的五粮液，这连酒钱都不够啊。这时，老慕从别的桌子上端着一杯酒过来找我，人声嘈杂，他凑到我的耳边跟我说话。
“小周啊，听说你马上要辞职上学去了，老哥我敬你一杯酒，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来，把酒杯满上。”
“慕大哥，您是大哥，我该敬您啊，来，我干了，您随意吧。”
“你让我随意，我怎么随啊，一起干了吧。”
又是一大口白酒下肚，胃里只觉得一阵火辣，吃了一口菜压一压才好受一点，然后就拼命地喝水。
“慕哥啊，我很是怀念去年和李世友咱们一起在世纪城租房住的那段日子，你炒的那一盘茄丁炒肉我是记忆犹新啊。”
“唔唔……是啊，你的手指头好了吗？”
“来，你看，我这个食指虽然长出来了肉，但是再也长不圆了。”
“哎呀，我还想着以后你当了项目经理，我去到你工地上看大门去呢，你怎么忽然说走就走了。”
“慕哥，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回来看看。”
“对了，小周，我问你，”老慕忽然把声音压低，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道，“你今天随了多少钱？”
“你随了多少？”
“我随了一百，是不是有点少啊？”
我听老慕这么一说，一口茶水差点没被我给喷出来，说道：
“房总不计较这个，多少有一份心意就是了，他就是想让大家都来捧个场。”
“是，我给他他说什么都不要，说收谁的都不能收我的，最后我硬塞给他了。”
“别管那么多了，热热闹闹的就行了，来，吃个螃蟹。”
有老慕垫底，我就更无所谓了，吃得也是更加心安理得了。房总是领导嘛，又不在乎你这一百二百的份子钱，人家讲究的是个排场，要的是众人捧场、高朋满座的效果。别人嫁女儿摆婚宴能挣钱，房总嫁女儿摆婚宴那就是来扶贫啊！
那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接着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