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白悠悠在专心的看自己的话本子,而对面,风离则陷入了不知哪儿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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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风离人还在岷般郡那边儿调查沉如渊一家的事儿。
而流云接了流风的班,待在阁主的身边。照他的话讲,每天都得在人前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劳心费力。而这种无聊,只有流风才能经受的住。于是,为了打发时间,流云便想了一个法子——飞鸽传书与自己话家常。
别人的飞鸽是为了传情报,诉衷怀;而流云的飞鸽则还得身兼逗乐子的角色。比对起来,被流云抓来送信的鸽子想必是前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罪,今生才要被迫进了无悠阁做如此劳心的任务。
某天,风和日丽,诸事顺遂。
风离正准备眯会儿眼睛,休息一下,结果就看到了那只苦命的鸽子。
但当时风离还没认识到它悲惨的命运,就以为流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与自己说。郑重其事的打开信,结果看到上面只有一句“你在做什么”......
风离心里还想着这绢帛可能是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才导致没重要信息显示的,于是想尽了各种方式,水浸,火烤,滴蜡,涂药.......总之能试的都给试了。
结果就在风离苦思不得其解时,又有一只信鸽飞进了屋子。
携带的绢帛上写着:我好无聊啊......
......
一时有些失语。随后想想,这倒确实也是流云能做出来的事儿。
某次,流云在与自己的来信中提到,流风为了阁主身份不被暴露而孤身去挑衅了七皇子身边的厉宿。
虽说风离在身手方面不是特别出色,或者说他连流风都比不过。但据他所知,厉宿的武功远比流风要高上许多。风离也是这才意识到流风对阁主的依赖并不像自己猜测的那么简单。
无悠阁的人都知道,阁主一向不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即便在那种随时可能丧命的危险情况下,他也绝对不会丢出一个能让对方查到自己身份的物件儿。
正所谓关心则乱,而流风就是因为太过关心才导致自己失了本有的理智。
在流云的各种明示暗示,再加上这件事直接造成的冲击,风离隐隐意识到,流风对阁主的感情应该是,,,男女之情!!!当时风离可是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给吓得不轻。
流风竟然为了阁主,成了一名……断袖???这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儿,风离是宁可相信流云是一短袖,也不敢猜测这人是流风的。
所以,昨夜流风前来通知自己今日要随着阁主去往泉曳郡,告诉自己阁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女子时,风离听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去查看流风的精神状况是否出了问题。
毕竟,在这方面也是有过先例的。
先前,自己在一次出任务中,因为需要,在当地建了一个临时的医馆。
其中有一天,一名男子来到医馆求自己救他的心上人。那男子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是情深似海,为了她,男子放弃自己的前途,走遍各地只为给她治病。为他的深情所感,风离答应了帮他救人,而在那男子将其心上人抱至医馆时,风离发现那青梅竹马其实是一竹马而非青梅,只是人稍稍柔弱了些,时常卧病在床而已。
卧病男子告诉自己,那男子自自己在儿时救过他的性命之后,便一直将自己看做女子,并且怎么解释都没有作用。风离观察了那男子许久,发现他并无任何异常,最终只能认定为情深而眼盲。
风离心想,流风可能便是如此。
而后面见流风一副认真模样,不由得信了几分,而今日在马车暗格内听到阁主的声音,风离才确信阁主确实为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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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太阳渐渐地从山头落下,而原本洒落在路面上的零星余光也随之缓缓消失殆尽。
天渐寒,夜渐冷。
终于,在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之前,白悠悠他们一行人找到一间可作夜间歇脚的客栈。那是一家看似稍显破乱不堪的客栈,想来是这条道儿上来往的人烟稀少的缘故。然而破虽破,可总比风餐露宿的来的舒适,一不小心就有狼群出没。
而该来的总会来,虽然不是狼群。本可好好休整的一个晚上却被突如其来的刺客给打乱。
夜间。
客栈卧房里,白悠悠正躺在床上休息,却忽然感受到一丝杀气,且那杀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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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在丞相府,白悠悠一向都是浅眠。当初,白悠悠第一次以无悠阁阁主身份,在外面夜宿,因睡得太沉,导致刺客进了屋子却没个意识。而最后要不是因为流风起夜如厕碰巧遇到,自己可能就已经没命了。而自那以后,白悠悠下定决心在外绝不深睡。
最初,因为在晚上睡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身份,常常在做攸白时睡至夜半忽然惊醒,在做白悠悠时不敢熟睡,好一段时间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样,还惹得娘亲心疼,给自己补了好多补品。而这么几年,白悠悠早已习惯了在两个身份之间随意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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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悠悠假装未曾识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并调整自己的呼吸使之听起来更像一个睡着的人。
五步,四步,三步,
白悠悠在心中暗暗数着刺客的脚步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刺客的脚步也愈发放的轻。
两步,
一步。
刀砍过来的瞬间,白悠悠假装不经意的往墙那边儿顺势翻了一个身,手似是无意间拂过脑袋下的藤枕,伴着发出了一声梦呓。
刺客被她的动作惊到,在一步远处立着,一动不动,将手中攥着的武器更紧一些。
片刻,那刺客发现白悠悠没有任何动作,方才意识到她并未醒来,便蹑手蹑脚继续往前走了半步。
冷风拂面,吹的人阵阵清醒。
就在这半步的功夫,白悠悠飞快的将刚转身时从藤枕下摸出的银针挥向刺客。然后推开门开始往门外跑,边跑边喊。
白悠悠挥出的银针是自己自制的一种毒。敌人在中毒瞬间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臆想之中,进而对周边的响动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因为这毒还只是在初级阶段,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对于白悠悠来说,趁这空隙,已经足够自己做很多事了。
这边,刺客被银针刺到后,感觉身子酥麻了那么一下,之后在体内运气一周天,却并没发现有中毒的兆头。而他在回过神来时那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门外传来了叫喊声,而刚还在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外面。刺客心中一下意识到不对,随之从怀中拿出一粒清心丸吞了下去。
“来人啊,抓刺客!”白悠悠用了两分内力颇为起劲儿的嚷着。
夜静如斯,窗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衬得白悠悠的声音格外嘹亮。
而她的目的,便是将所有人惊起。
身后的刺客吞完药丸后迅速追了出来,步步紧逼。
白悠悠看似毫无章法的逃命,却是很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去——今日路途中碰到的那灰衫男子门前。
灰衫男子实在是太过奇怪。若是说他是一名江湖人士,但他的言行举止却透露着与之不相符的高贵气质。但他又是为了钱财才接了这项任务,那就更矛盾了。据白悠悠观察,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衫上的破洞,绝不是穿的时间久而形成的,反倒像是,人为剪裁的……
“救命啊!救命啊!”白悠悠见那男子的房门动了一下,于是更加快了脚步。
门一开,刚好撞进那男子的怀中。白悠悠思索了半分,柔着语气说了句:“侠士救我。”说罢,便假意晕了过去。
英雄救美的戏码在历史的长河中无数次的上演,却没得惹得观众的厌恶,反倒是愈发的光芒四射。
灰衫男子似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只胳膊半揽着白悠悠,一只胳膊持着自己的佩剑,端着比刺客更重的杀气,指向刺客。而此时,别的人也已被方才的救命声给惊醒,纷纷出了屋子,有尖叫的,也有持剑冲上来的。
本来与灰衫男子刀剑对质的刺客一见处了弱势,便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举刀砍向对面的灰衫男子以及他怀中的白悠悠,眼神凶恶。
即便是闭着眼睛,白悠悠也感受到了那刺客的视死如归,心中赞许了一番他的品性,仍旧闭着眼睛装昏迷。
他快,灰衫男子更快。尽管揽着白悠悠这个累赘,却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呼吸间功夫便到了刺客跟前,剑直指刺客胸口。只要他再近一步……
倒在灰衫男子怀中的白悠悠心中一凛,暗自评判了一下,此人的武功可能比自己高上两成不止。
下一刻,几名打手蜂拥而至,将刺客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找了绳子将其捆住。而不知何时站到两人旁边的白思羽伸手捏住了刺客的嘴巴,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料,防止他自尽。
紧接着,白悠悠感到自己被人拉扯了一下,轻缓的,到了另一人的怀中,然后身上被覆了一层薄衫。
适时得睁开了眼睛,白悠悠见到的,便是白思羽咬牙切齿的模样。
而此刻,风天逸已穿戴整齐,走至她面前,告罪:“白小姐受惊了。”
不待白悠悠回答,白思羽便冷冷的开口:“眼下我小妹恐不方便与风大人说这虚以逶迤的话,白某希望风大人能够将要说的话换成对这件事的一个解释,于次日就此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冷声厉语,字正腔圆。
震得白悠悠只顾困惑于什么时候三哥这么的强势了,而忘记答话便被拉走了……
送白悠悠进屋后,白思羽并未离开,而是跟着一同进了屋子。
坐在凳子上,就那么看着白悠悠,一脸怒气。
白悠悠有些不明所以,按理来说,这会儿自己不应该是被安慰的嘛,为什么有种三哥想要审讯自己的感觉。
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互相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白思羽兜不住了,开口:“你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
白悠悠眼睛转了转,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三哥要自己跟他说些什么。
见自家小妹确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白思羽重重的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得明言道:“为什么不将无影从我这儿叫回去?”
白悠悠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回道:“三哥你不是要与他下棋聊天儿嘛?”
白思羽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那现在晚上了,我还与他聊个什么天儿,下个什么棋?!你到底知不知道爹爹把无影派来是干嘛的?”
@_@……
“爹爹让他来保护我的……”白悠悠还是不太明白白思羽的意思,却也老老实实得回答道。
“……既然是保护你的,那你……好,我知道,你的身手不凡,但也不能太托大就不需要别人来保护你了吧!”白思羽说得很是气恼,却又不忍对自己发太大脾气,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
而白悠悠听到这句话时,心突的跳了一下,愣愣地唤了一声:“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