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枯骨终究掩埋了他,迟飞再也无力挣扎。
阵势慢慢停下来,黑衣人汗出如浆接近力竭,想不到年少成名的自己,差一点就要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手下。
然而面对这样的惨胜,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一趟来巫姑他所求甚大,眼下不仅东西没找到,还差一点就折在了别人手里……
这个吉家的少年,该怎么办呢?
他收了阵,盯着眼前一座枯骨堆就的小山若有所思。
忽然,一波渐强的震动层层涌来,整座骨山都在颤。黑衣人一凛,预感到近在咫尺的危险,急忙纵身后退。
骨山轰然炸开,枯骨四射崩散。
迟飞站在白骨堆中浑身赤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两只手掌不断散出蒸腾的热气,他一指黑衣人:“你果然是个女的。”
天光清朗,海子明澈,映出湖边两人倒影。
黑衣人兜帽滑落,一头黑亮马尾随秋风飘舞。
“你!”他,不,她如遭电击,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少年明明……明明被白骨压制住动弹不得才对,为什么……方才那巨大的爆炸力量……
“我……我就知道……”迟飞含混说了一句,手指骤然垂落,整个人如漏了气的充气玩偶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你……”风吹拂起她额前刘海,一双翦水秋瞳满是惊愕。
虽说已经收了阵,可凭着一己之力脱出万骨堆,这少年还是自己遇上的头一人。只不过您刚刚还煞气冲天,现在就这么大喇喇得倒在敌人面前真的好么……
“就在前面……有人看到了……”
“快!派人去通知大巫……”
远处有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
一战过后,黑衣少女也是气力不济,她朱唇微动,遍地白骨受到召唤,一根根遁入地下,顷刻间消失无影。
最后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迟飞,黑衣少女重新罩好兜帽,纵身投入密林。
白骨!岩浆!爆炸!
迟飞猛地坐起身,把围在旁边的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他左右扭着头茫然四顾,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清外婆、蓝姨、秋姨……
“大家这是怎么了……”嗓音喑哑,有气无力。
“该问你怎么了才是!”阿勒秋一贯的大嗓门在头顶炸响,迟飞心神一震,逐渐找回清醒。
“那个人!她、她是巫谢一族的!”目光停留在外婆身上。
花念奴眼神一冷,“我知道。”
见他仍直直盯着自己,流露出询问的意思,她不由低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捉到……
迟飞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那个神秘出现的黑衣少女是自己开神技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也因为她自己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巫与巫之间的较量,只可惜他输了……
想到这里,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也消失殆尽,迟飞再也撑不住身体,颓然倒回床上。
“阿飞,你把和她交手的经过仔细与我们说说,我倒要看看巫谢派个什么人来,够胆闯我神山!”阿勒秋义愤填膺。
“大家都散了吧,有话等阿飞身体恢复了再说!”排开众人,梅姑手里端着药碗,半是生气半是心疼地下着逐客令。
“没错,不急在一时,先让阿飞休息吧。”阿索蓝上前拉走阿勒秋,然后一众人向大巫告辞。
等屋里人全部离开,梅姑一脸忧色地来到床前,“你这才好利索几个月,怎么又倒下了……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她拨弄着迟飞歪掉的刘海,“既然打不过,何苦硬抗,反正左右都是咱们的人。”
“梅姨,我……”他支吾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
“你这孩子,心就是太实。”梅姑心里其实是明白他的,“先起来把药喝了吧。”
“梅姨,我、我实在起不来……”他不是撒娇,此时此刻整个人被抽干了一样,半点力气也挤不出来。
梅姑容色一僵,她全没料到阿飞这次竟虚耗得如此厉害。
捧着他的脑袋在膝上一点一点喂完汤药,安神的效力发散,迟飞陷入昏睡,梅姑这才起身,搀扶着花念奴离开。
“阿飞……的情形有点超乎寻常……”
“他这是神性耗得太狠,再加上身体脱力。这小子遇上的可是巫谢谢绯。”花念奴摆摆手,“那可是巫族新一辈的少年天才。我有日子不过问巫族消息了,却仍是屡屡听到她的名头。”
“谢绯?!您怎知来的是她?”梅姑当然也有耳闻。
“你没听阿索蓝说找到飞飞的情形么,海子前的那片湖滩,遍布着成百上千的孔洞……”花念奴眼神一沉,“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枯骨钻地留下的……谢家人中能一次调动这么多枯骨倾巢而出的可没几个,谢珲那父子俩顾着脸面,能跑来巫姑的也就是谢绯了。”
“当真?这谢绯的实力已经这般了得了?!她才几岁啊!”梅姑此时才真正大惊失色。
“跟她爷爷比当然还差得远。只是听说她天赋着实出色,出色到谢珲那老家伙打算直接跳过她爹,属意谢绯来接班。”花念奴想起那些关于谢绯的溢美之词,眉头微皱,“她八岁便开了神技,十二岁得谢珲亲授无门地狱,十五岁初有小成就已在巫族同辈中再无敌手。这转眼四年过去,一定又精进了。”
“如此了得!那也不怪阿飞败在她手下。”梅姑连连惊叹。
“何止不怪,飞飞这回做的极好!”花念奴提到外孙,眉梢舒展,“迟飞十七才开的神技,本就不早了,好在天资不错,自己又肯下苦功。可不管怎么说,他入巫不过一年,就能和浸淫十几年的巫族天才抗衡,光凭着这份成绩,就值得浮一大白!”
“大巫,您可喝不得酒。”见她神情激动,梅姑连忙相劝。
“我不过是高兴。”花念奴呵呵一笑,“虽然眼下不知他们二人一战的详细情形,可瞧着阿飞并无外伤,我估摸着这孩子应该没太落下风。”
“嗯,这些我不懂。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梅姑面露疑惑,“您说阿飞他是神性与体力双双耗尽,可是您记得刚刚蓝姐说了什么么?”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