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焦急的神色中透着慌张,一双带着探寻的目光在姜蘅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不下三遍。
“蘅儿,那登徒子祁王,可曾对你无礼?”握着姜蘅白皙的手,何氏忍了忍,还是小心翼翼问出口。
姜蘅闻言,噗呲一声笑出来。
“娘,您也把祁王想的太坏了些?”她打趣着否决,又多解释了两句,“王爷就只邀我陪他看了花灯,朱雀街未走完,我便要求回来了。”
“恩恩,想来着祁王也不敢太过放肆!”何氏方才的担忧顷刻之间消散,眉头松下来,温热的掌心拍拍姜蘅的手背,不知是宽慰姜蘅,还是宽慰她自己。
“恩恩,娘放心!”姜蘅附和着她,半掩笑意,头儿点的跟捣蒜一样勤快。
夜里的凉风穿堂而过,何氏抓着姜蘅的手垂下来,反手握住,边带着她往里屋走,边说道,“蘅儿今天应当累了?早些回房歇息,别想这么多。等你父亲回来,娘亲再与他商量下,若是京中实在不踏实,回头娘安排你去舅舅家小住一阵子,等祁王淡了这份心思再回来。”
姜蘅没接何氏的话茬。前世娘亲和爹爹也想过这个法子,只是就与上回回乡时的路数一样,刚出城不远就落雨,恰巧又遇上京郊的箭羽营拉练,路都被封死了,败兴而归。
“爹爹还未回?”错开话题,姜蘅询问何氏。因官衔不高,爹爹的公务并不繁忙。府中又有门禁,若无大事,爹爹向来回府早。
“唉!”被姜蘅这么一问,何氏叹了口气,“傍晚时候,说明王宴请,不得不去。现下还没回来哩。”
“明王?”姜蘅心里咯噔一下。方才陆衍还抢了明王府的马车,可幸好未被撞见,不然怕是要给爹爹惹麻烦。
“你且回房罢,娘再等等。”何氏回身望了望灯影婆娑下的姜府大门,仍是紧紧闭着,外头也没有动静。原本圆润透红的脸透着些寂寥。
先头,夫君走的时候,总觉着他有些话要说,又没说。往常明王不是没有宴请过,毕竟吏部挂在他名下监管,但往常也就邀请尚书,侍郎,再不济几个郎中也一起,还甚少有整个吏部一起的。
这些事情,何氏自然不会跟刚及笄的姜蘅说,只自己拧紧了帕子。
姜蘅只得自己回屋。
翠珠将门合上时,姜蘅朝外望了一眼,母亲还站在门廊里,魂不守舍的。
“翠珠,你随母亲回府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姜蘅随手拿了一枚茶杯,坐在软凳上。
翠珠回过身,摸了摸茶壶外壁的温度,倒了茶水,“奴婢不知道呢。夫人命奴婢去六部请老爷,去的时候,老爷还未回吏部,奴婢不敢去琼玉楼请,便回来了。”
“回府的时候,夫人心情便不大好,说是明王头一回喝酒带了老爷,还喝到这么晚。夫人还问,明王是不是还未娶亲呢!”
到底是小姑娘家家,议论着成年男女的婚嫁之事,音色里带着几分着急和不好意思,脸都悄悄红了。
“知道了。”姜蘅点点头,回应着,抿了一小口茶。是明前的东山绿茶,黄绿色的茶汤,透着一股清新的豆香,隔一会儿,豆香愈来愈浓烈,口中一开始的瑟瑟之感变得淡薄,转而变得清甜。
“去打盆水罢。”有些累,姜蘅将杯子放下。
翠珠“哎”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开门时,姜蘅的视线穿过去,对面门廊下,母亲已经不在那里了,几颗丹桂掩映在两旁,青石板铺成的十字路面,空荡荡的。
对过的屋内,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怕是去门口等着了?
姜蘅猜测着。
明王。难道对她有什么意图?
印象中,明王陆筠不显山不露水,不像陆衍,兵权在手。按理说,娶妻应当娶地位高悬的。
前世,明王娶了谁来着?左军都督海鹏的幺女,海银心。
晟京乃大晟朝国都,备有十五万军事力量。左军都督掌管护城河以北和以西的军区布防,旗号为左策营。顾名思义,右策营则是护城河以东及以南。
整个城中心,即护城河以内包括皇宫,名义上由陆衍的箭羽营管控,但皇宫内,设有御前大将军,各领了箭羽营一万兵马。
明王和左军都督联姻,则意味着,陆筠将晟京半座城纳入囊中。
当然,眼下还未曾发生。
那……娘问明王是否娶亲,有何用意?前世,关于她的亲事,还有什么她不知晓的事情吗?若从明王自身需求来看,左军都督应是最好的联姻对象了罢。
可这个问题,姜蘅并没有机会问。
何氏依据心中的猜测问过赴宴归来的姜勉,却未得到明确的答复。
但这个疑惑,姜蘅还是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三日后,吏部尚书吴大人家春日宴,何氏收到了邀请贴。
每年春秋两季,天清气爽,一些达观贵府之夫人便会借以宴席的名义邀请众同僚的夫人,未出阁的姑娘或尚未娶妻的男子聚会,通常是写写诗,弹弹琴,画幅画,对几个对子……一来,借机联络下各方关系,二来物色良人,结百年之好。
往常,姜蘅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毕竟,奖勉从五品的官职,在偌大的晟京城中实在是不起眼。
但这回的邀请贴,却是吏部当值时,尚书吴大人亲自交给姜勉的,还耐心提点了几句,说家中近日有小侄女来小住,与姜蘅同样年岁,从南边来京,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个玩伴说说话,一起玩耍。
这样一番话下来,姜勉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月十五,午膳后,吏部尚书府已经陷入了一片忙碌。
春日宴事发突然,时间太紧,邀请的公子小姐又多,府中的后厨忙不过来,吴夫人赵梅枝特意从什味阁借了两位糕点师,又安排了管家从京郊采买了许多新鲜果蔬一早送过来。
宅子中心,假山以及翠心湖旁的连廊喝花厅都摆好了桌凳。
等她一切安排妥当了,小侄女却一直不见来请安。
雕刻了祥云绕梁的红木圆桌前,赵梅枝连喝了两口温茶。
“五姑娘呢?”她一只手撑着腰,眉头蹙起来,视线落在门口,问身侧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