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黎若起了个大早,七点钟就坐在桌前研究求职信息,然而越看越迷茫,黎母例行喊她吃早饭时,门竟然开了,被她吓了一大跳。
“嗬,你俩可真是感情好哇,我平常怎么喊你都不起来,一说轻轻要来懒觉都不睡了,”说罢探头进去看,亮荧荧的电脑屏幕对了个正着。
“妈,你干嘛?”黎若慌张地挡住。
“看看怎么了,你可别是在玩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啊。”黎母警告地说。
“没有没有,我好少玩游戏的。”
“知道就好。”距离太远,黎母看不清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界面,依稀看到打开了一些网站,心道应该没什么,于是宽容放过了孩子。
唉,这个青春期的小孩哪,就是要严加管教。
黎母带上门出去了。
黎若吁了口气,换好衣服洗漱吃饭,又等到十点过半,张轻轻才姗姗来迟。
不过她俩都已经习惯了,路途遥远,本就费时颇多,加上散漫的性格,出门前路上这样那样一耽搁,每次约会总是不是这个迟到就是那个迟到,两个互相原谅,似乎也促成了她们牢不可破的友谊。
反正重要的事不迟到就行,女孩们这样认为。
张轻轻过来的时候,穿了一条淡紫色碎花裙子,下摆的幅度大到夸张,脚上却蹬一双白色运动鞋,虽然看着也不是十分突兀,但是气质却显得有点矛盾,而且脸上还化了妆。
雪一样的白,血一样的红。
我的天哪……黎若喃喃着,试探性问了一句:“轻轻?你还好吗?”
“爸爸我好的很!”张轻轻霸气一笑,艳丽的红唇绽开在稚嫩的脸蛋上,旋即甩掉运动鞋,又把浅口丝袜扯下来塞进鞋中,一脚一只蹬进一双杏色凉拖。
怎么说,突然顺眼了许多。
“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张轻轻站直问道。
“还好吧……”黎若也没有多少审美,她只是觉得太夸张了,“我觉得这样穿好成熟,而且你还化妆,还好我妈现在不在家,等她来了可能要说你。”
“不会吧,这是我们家阿姨帮我打扮的,你不是见过她?”
“就是那个长的有点像吴老师,很漂亮那个?”黎若有印象了。
“她比吴老师漂亮。她给我打扮的绝对不会错。”
“那好吧。”
两人进到屋里,黎若跟张轻轻讲了自己上了一上午的网,结果信息太多越看越迷茫,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我觉得钱都好少啊,而且我都不想做。”
“还有一点就是你要想好你每天准备花几个小时做兼职。”
“两个吧,加上路上时间最多三个小时。”毕竟要上高中了,学习任务也重,黎若也有些自知之明。
“那真的很难找,话说我昨晚上刷朋友圈看见我哥在转,一个招兼职的,就在XX大学旁边,给你看下。”张轻轻掏出手机刷着信息。
“这是做什么的?”时薪还蛮高,但是具体工作内容是什么,却没有明确指出。
“呃,我哥说,他朋友,开了一家女仆咖啡厅……”张轻轻吞吞吐吐地说。
“……”真要兼职的话瞒不过她妈,做这个肯定会被打死的。现在中年人是不懂御宅文化,但并不妨碍他们与时俱进会用千千搜索啊,这首页上搜出来东西经常都没有好的,那大胸长腿的图片,万一被她妈看见了,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掰清了。
张轻轻也知道她家挺严的,赶紧补救道,“我只是说给你听下,咱们还不一定去呢,是不?”
“嗯,这个地方还蛮近的。”黎若赶忙应和道。
“就在大学城附近,一个地铁站边上,离你家二十分钟吧。不过还不知道开不开得起来呢,听说最近还在装修阶段。”
“噢……那你昨天说的视频呢,没有时间剪辑的话,做直播可不可以?”
“哈,”张轻轻闻言乐了,“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了呢,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
张轻轻捧起自己娇艳的小脸。
“你看这个。”
“呃,你的脸怎么了吗?”
无语,“你的脸才怎么了。”张轻轻使劲眨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比平时大一圈,眼睫毛又黑又长,卷卷翘翘翻起来,“你刚不是说好看吗,这化的。”
“嗯。”黎若僵硬点头,那只是顺嘴说的,你不要当真啊少女。
“你说不会化妆,我可以让方阿姨教你,我妈之前正好给了我一套不用的化妆品,就是我脸上用的。我觉得出镜画成这样就够了。你觉得怎么样。”
黎若想起了网上那些辨不清相貌的女主播,她们的确好像长成这样。
再看张轻轻,她的脸顺眼多了。
黎若感动地握住了张轻轻的手:“轻儿,我觉得你今天美成天上的仙女。”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主题吗?”
黎若平时闲着没事会画画,但是家里并不把她往这方面培养,其它什么值得展示的才艺,一概都是浅尝辄止,基本等同于没有的。
张轻轻当然也知道这些。
“我会打游戏!”黎若积极发言。
“直播5699恐怖密室通关然后卡住找攻略?”
“你感觉可以嘛?……”黎若弱弱地问。
张轻轻眉头皱起,“试色你没资源……ASMR受众太小……难道真的去打小游戏?”
“呃,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思考半天,张轻轻给她哥打了一个电话,放下手机略有一丝惊异,转述着说:
“哦,我哥居然说做小游戏可以,受众就面向儿童吧,这个分类比较适合你,容易做好,但是要避开恐怖血腥。”
“明旻哥还懂这个。”张轻轻的哥哥张明旻是附近大学的高材生,一向都是家长老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没想到对社会上鱼龙混杂的直播业也知之一二。
但是说我适合儿童视频,要不是知道明旻哥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会觉得他在骂人啊。黎若控制着自己不去乱想,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是可以做的。
张轻轻回忆起经过她哥房间时隐约听到高保真音质的嘶吼,不屑地冷笑,“他经常看些垃圾直播,声音还放得贼大,十足堕落人。”
于是就这么暂定了黎若的兼职内容。恰巧黎母买菜回来,给她俩带了零食,又烧了几个好菜。
干掉一包薯片,一盒草莓夹心卷后,又接连吃下红烧茄子、莲藕肉丸、酱烧小鸡腿、虾仁豆腐汤,两人都肚皮圆圆,瘫在了沙发上。
“阿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嗝……”张轻轻说着说着,拍了拍胸口,意图消食,“好羡慕你有一个这么会做菜的妈。”
“跟你换啊,我不介意的。”张轻轻的妈妈是本地的电台主持人,十年如一日的年轻漂亮,第一次见她的人都猜不出她有多少岁,据称和十八岁时长得一模一样。
黎母下午约了局打麻将,拿了包正走到玄关换鞋子,闻言提醒:“若若,你妈还没出门呢!”
黎若:我以为我声音已经很小了。
“再有啊,你们两个,还想着把妈妈换来换去。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和何婧也会想换女儿?”
何婧就是张轻轻妈妈,因为女孩从小玩在一起,大人也比较熟稔,她向来优秀,女儿张轻轻却是个疯丫头爱玩爱闹,成绩也不怎么好,时常被她嫌弃。
而黎若她妈王女士虽然对女儿成绩还满意,但是却总觉得黎若性格沉闷,一点也不大方开朗,和她简直不像母女。
这么说来,两个妈还真有可能更喜欢对方的女儿呢。
黎若张轻轻面面相觑。
黎母见二人上钩,扯起面皮冷笑:“放心吧,就你们俩这样的,换不换区别不大,还没明旻一半优秀,连楼上赵寒阳都比不上,可千万别操那闲心的好。”
说罢咔哒一声开了门,粗跟鞋在地上踩出顿顿的声响,扬长而去。
留下沙发上目送的两人,静了半晌张轻轻突然腾地站起来:“张明旻!我靠,天天打游戏看比赛的人,不就是做了几个项目拿了几个奖有几篇论文吗,他凭什么可以得到全世界的青睐?”她一脚踩上沙发,黎若眼疾手快扒掉她的拖鞋,随即张轻轻另一只脚也踩上来,她气愤地跺着布艺沙发隆起的垫子,沙发发出闷闷的响声。
“张明旻!最主要是表里不一,从小闯祸让我给他遮掩,给女朋友买的花说是给我买的,我妈不在家,袜子他都不洗,阿姨在家他也不管,就是要逼迫我洗,抢我的熊,饿我的狗,最近还学会了说脏话,哇,这种人,凭什么我妈要那么喜欢他,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黎若手脚并用试图将她扯下来:“毕竟你出生的时候你妈已经喜欢了他那么久了啊,这种喜欢一直延续下去,就显得你妈妈对他特别好特别爱,其实没那么严重的,你就想,你妈妈只是比起你,多喜欢他五年而已。”
张轻轻红着眼睛坐下来,长出一口气,“那个还好,我知道我妈还是爱我的,但是她对他太好了,而且大家都说他好。可我知道我哥每天比我们还要混,我从来没看他认真做过什么,我真的觉得那些奖白瞎了颁给他,难道他们学校的人都这么水的吗?一个天天翘课的人都争不过?”
国内一只手数的出来的高校,当然不可能是水货,不过张明旻在她们面前确实是比较随意懒散的样子,有时候抽烟不刮胡茬也不会刻意避着她们,可能张轻轻和她哥哥因为兄妹的眼光更有不同,所以才会觉得她哥哥水吧。
但是在黎若眼里,明旻哥仍然有着传说中“别人家孩子”的光辉形象,张轻轻的证言并不构成对此形象的致命打击。
等到张轻轻稍微平静一点了,黎若拿了杯水给她,“你记得我妈刚刚讲了两个名字吗?”
“一个张明旻,另一个?”
“赵寒阳。”黎若提醒道。
“所以你认识他?噢我错了,他住你楼上,你肯定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黎若说,捋了一下耳侧的头发,搜寻着记忆的碎片,“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过我们年级组长李老师的口中,就是八个月前,全市联考,那个第一名。还有,今年的中考,榜首的名字,也叫赵寒阳。”
“而且,应该就是,那天被我泼垃圾的男生。”
张轻轻有点想笑,“又不是你主动泼他,干嘛说得好像你蓄意谋害一样。”
黎若不言语。
张轻轻又道:“全市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你忘了我们年级就有两个李亮?怎么这个赵寒阳就恰好住到你楼上来了,不一定是同个人呢。”
是同一个人,那天她见他就有点眼熟,只是网上赵寒阳的照片,凡有正脸的全被删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侧面,她对那些零星抓拍,熟得不能再熟,因此在把名字和人对应起来之后,立刻知道了他是谁。
那个联考时,分到她前面,每场都提前走人,攫走所有人注意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