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和天旭派诸长老大眼瞪小眼，周克和洪弯亦是失语。
短暂的静谧之后，烈道人问道：“你是什么灵根？修为几何？可有掩饰？”
密林答：“练气十三层，没有掩饰……是五灵根。”
话音刚落，她看到列道人似乎挑了挑眉。
烈道人顿了顿，“那么你的御空身法是什么功法？师承何人？”
原来他们是想问瞬移术，密林明白了。《修真界概览》里有说，金丹以下要么疾走，要么借物，她的瞬移术确实算是异数。这该怎么说呢？她也确实是借物，只不过借的是空中的灵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好歹也在公主府呆过两年，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什么诡计，什么阴谋，她见得多了，明白的最深的，就是人心叵测。
可眼下她不能说谎。这些人看着年轻，没准已经是几百岁的老怪物了，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她的那点伎俩难保能骗得过这么多人。她也没有自信完全说谎不露馅。
既然他们知道她的瞬移术，那么很有可能，爪子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了。
密林稍加斟酌，答道：
“我来自凡间，因缘际会遇到一位道长，将我引入仙途。”
“至于身法，并不是道长所授，而是在在一次危急关头突发奇想，莫名奇妙就会了，我也并不知道是什么功法，暂时就把它叫做瞬移。”
“我的手能化爪，也是不明缘由，像是天生就能这样……”
“我身上的古怪，连自己也不知道缘由，要是各位长老知道，还请告诉我。”
见密林说得十分诚恳，困惑的神情坦荡不似作伪，议堂各长老交头接耳，密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估计可能是什么传音入密之类的。
烈道人摆手下压，“那么那位道长呢？可知名号，如今身在何处？”
密林说出她一早想好的答案：“道长自称玄虚子，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的父母呢？”
“……相继离世。”
“你与魔修、三匪帮和天启之间是何关系？”
密林对答如流，“我从界湖上来时被三匪帮打劫，侥幸捡回一条命，躲在万兽林中养伤，和贵派三位弟子有些误会……”
“后来到了瓦严城，偶然看见魔修想害一个少年，救下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贵派一名弟子。”
“我一直暗中打探三匪帮，与天启的相遇其实是偶然。”
烈道人点头，“这么说，你除了和三匪帮之间有点恩怨，其他都是偶然了？”
密林称是。
烈道人沉吟片刻，转头问诸长老：“诸君以为呢？”
“才练气期就有人形，我看她就是个半妖嘛。”
“你没读过书啊？半妖很难控制妖力的，怎么可能外表完全和人一样，还一点妖气都不漏！”
“别争了，让老锦拿镜子照照她不就知道了！”
密林心道，成了！不枉她有意引导！
《修真界概览》上说这世界不止有人修，还有妖修、魔修、鬼修，种族之间并不那么界限分明，特别是妖修，作风开放，荤素不忌，修真界有很多半妖半人的存在。而妖族又大多有血脉传承，天赋神通。
就算他们真的查出她是什么，她也不怕，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啥！
锦道人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踱步打量了一圈。
密林顿时压力倍增。这个锦道人长得十分美艳，身着素袍却不减姿色，身材纤细苗条，密林已经不算矮了，她比密林还要高一个头，板着个脸不苟言笑，有种逼人的气魄。
密林忽然感觉那层贴在她身上的桎梏消失，知道是锦道人给她解开了修罗网。
锦道人手里忽然凭空出现一面银色的小巧镜子，银制镜框上雕着精致而繁复的花纹，镜面昏黄浑浊，像是凡间铜镜。随着锦道人口中念念有词，镜子忽然流光溢彩，随后逐渐收敛，直至光芒完全隐没。镜子飞到了密林的头顶，放大，径自旋转。
从镜中析出五彩的光芒，罩在密林身上。密林感觉自己像个大灯笼。
灵根的事上她没有说谎，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她就是铁板钉钉五灵根……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曾抱过那么一丝重新测试会有不一样结果的希望。
锦道人却似乎有点惊讶，只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很快脸色如常。
镜子飞到密林面前立着，变化得与密林差不多高。原先浑浊的镜面十分清晰，里面映出了密林的样子——
长发高束，面容清秀，别说是放在修真界，就算在凡人界也是长相普通，毫无记忆点。她身上穿的是瓦严城修士常见服饰，里边是劲装，袖子紧束贴在手臂上，十分利落，外罩无袖道袍，里外都是青灰色，经脏。
两个密林相对站着，明明旁边还有锦道人，镜子里却没有出现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一丝诡异。
密林心想这镜子估计是锦道人的法器，能只映照她想让它照出的东西。
不一会，密林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热，发红，刺痛瘙痒。她忍住想伸手去挠的冲动，深深呼吸，脸颊上的异样却愈演愈烈，像是针扎，又像是火烧火燎，疼痛难忍。
密林咬牙强撑。
恍惚之间，她看见镜子里的画面变换，镜子里的她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木然，冰冷，像极了她母亲还在世时一贯的神情。
密林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镜子里的密林漠然地看着她遭受折磨，渐渐眼睛出现血丝，蔓延开来，两只眼睛里一片绯红。密林一开始还有些模糊，分不清是不是她痛得眼睛出现异样。
可下一秒，她分清了。
镜子里的密林眼里淌出血泪，神情依旧麻木。
密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那镜子中她血泪流淌过的地方，刚一触上，她的手指就像被岩浆灼烫一样，条件反射地弹开。
镜中的密林没有任何动作，血泪也不见了，映像恢复正常。
镜外的密林手指被烧伤。
锦道人目睹了密林的异样，双目瞪大，连忙上前查看。水月镜是她的本命法器，与她心灵相通，因此她能看见水月镜所见。然而方才她在镜子里所看到的，分明是现实中密林动作的重现。
先前锦道人就心中生疑，水月镜能照出物的本质，去伪存真，若是按那女修所言推测，她是个半妖，那么她就必定会在镜中显现原型。
锦道人有意控制力量，避免密林在现实里化形，这样一来，既能知道密林的本体，又能防止她因窥探本源，血脉觉醒，造成不必要的意外。
可是镜子里却没有异常，反倒是现实中的她出现异状！
水月镜绝不可能突然故障。难道是她本源太过特殊，导致水月镜失常？她现在的状况，究竟是水月镜在影响她……还是别的什么力量干涉了水月镜？
想到这里，锦道人不由心颤。
这可是她的本名法宝！这里可是天旭派中心浮游殿！
锦道人还想上前查看已然无力抵抗、痛苦地捂着脸的密林的状况。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声无声尖叫直刺神魂，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识海震荡，深受影响。
……
半晌，似乎都恢复过来了。
烈道人亲自过来查看密林异状。
密林也平静下来，像是风暴平息。
她的手从脸上移开，凄哀未绝的脸上出现了两颗血红的泪痣。
她看见亘古无垠的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