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纾都惊呆了,这位吴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胆儿大!两百多年,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实在让人兴奋啊……
张沉也是目瞪口呆:“将,将军,你怎可如此……”他已然不知该说什么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吴迁身边的副将终于反应过来,未等他嚷完就一记手刀将他劈晕过去。末了,小副将还解释道:“我们将军醉,醉后胡言,还请各位不要往心里去。”
泠华君十分大方地招呼人将吴将军安顿了下去,小副将忙着跟去了。留下张沉孤零零的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梁澌招呼了下席中的史官:“方才都记下了?”
史官一齐点头,其中为首的那个清声朗朗道:“天乾六年四月十三,云熙于华章台设宴,款待蒙初铁骑大将军吴迁及议和使张沉,云熙上卿,礼部侍郎、兵部侍郎作陪,另九皇子、寒族少主,寒族观榆君同席。宴中,大将军吴迁大放厥词辱寒族少主及观榆君,诋毁渝罗帝姬,观榆君怒而离席;后议和使以天恩昭示,吴迁怒而骂,国主先帝俱不在眼中,言蒙初国主粪土不如。”
眼看着张沉脸色越来越难看,寒纾适时出声:“议和使放心,我说过了,此事与大人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呢,当初可是自己举荐吴迁陪同来昆照的,拗他不过,本以为他就是图一时新鲜,自己身边也能多个护身的,怎料会出如此大事呢。张沉后悔万分,恨不能一头撞死,竟一时气急,恍恍惚惚晕了过去。
梁澌便也招呼人将议和使安顿下去。九皇子看着一个个的都离席,心中很佩服泠华君的谋略与气度,要知道,自己可是好几次都想拍案而起。看了看身旁的寒纾,问道:“寒姑娘,咱们走吗?”
寒纾看了眼还在吃饭的梁澌,摇了摇头,道:“九皇子先走吧,我同你老师聊两句。”
九皇子只好点头,朝着梁澌颔首道:“老师,学生告退。”
梁澌点了点头,九皇子暗喜,终于被老师承认了,寒姑娘说的真的很对!随即自信昂扬地大步往外走,寒纾也露出笑意,看着走得稳重自信的九皇子,十分欣慰。没料到,九皇子刚刚稳重的走了几步,又快步折回,走到一脸懵的寒纾前面,缓缓弯腰伸手,从方才自己的座位旁拎出一坛酒,拿给寒纾道:“寒姑娘,你的酒。”说完十分欢快地大步流星而去。
寒纾摸着酒坛子,才想起来是来时打算用这酒灌醉吴迁的,这酒是当初寒音请画萦来云熙时特地给他家师尊带来的,由于画萦近日对云熙的花茶感兴趣,未免冷落了这几坛酒,寒纾就隔三差五的去喝两口。原本觉得云熙的酒都不够劲儿,所以特地带了坛画萦的好酒,来时顺手给了九皇子,啊……如此历史性的场面,怎能不喝一杯呢?
寒纾环顾四周,看华章台官员宾客已走尽,只有梁澌身后还站着两个侍女。便拎着酒坛子走过去,道:“泠华君,你拿我们寒族做筏子,帮云熙过河,不怕我们半途起浪吗?”
梁澌看起来心情很好,微微一笑:“烟烟,我知道你不会的。”
寒纾一愣,“烟烟?”
梁澌拿过她手里的酒坛子,道:“嗯,烟烟,我给你拟的小名。”
寒纾觉得好笑,“泠华君,我竟不知你有给人起小名儿的癖好。”
梁澌仰尽杯中酒,才道:“我是第一次给人起名字,所以,这名字只能我叫你。”
这是什么怪逻辑,寒纾不想搭理,转移话题道:“泠华君算无遗策,此番让蒙初吃了个哑巴亏,果然好计谋。”
“算无遗策,”梁澌回味着这四个字,突然对上寒纾的眼睛,坦诚道:“那日你问我可有遗憾,我拿话儿搪塞你,烟烟,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我有遗憾,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必不会有任何差错。可是陈沏他死在了边关,含着屈辱死在了边关,死在我的算无遗策里。这就是我的遗憾,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寒纾轻轻叹了口气:“梁澌,我从没想过你会对我坦诚这些,的确,你没能做到算无遗策,陈沏出征的时候,我也很看不起你。但到如今,我明白了,如你所说,他有他的信仰,他出征绝不仅仅因为他信你,更为了成全他自己,为国家战死,也许是他最高的荣耀,也是他最好的归宿。”说着给梁澌重添了杯酒,道:“这是画萦酿的酒,世间难得,泠华君,请。”
梁澌端起酒杯,浅浅一笑:“烟烟,你这是要我一醉解千愁?”
寒纾:“算……是吧,其实喝一两杯也醉不了。”然后抱着酒坛子作势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梁澌手里化力,将一旁的蒲团挪到寒纾面前,道:“坐。”
寒纾:“坐?”
梁澌挑眉:“嗯,你放才在席上坐的不是挺舒服吗?”
寒纾只好点头,将酒坛子一搁,侧身坐下,道:“我虽然实际上跟着画萦长大,但从小被当做下任族长培养,我爷爷从未娶妻生子,所以教我都照着他自己来,我所行之事也多和男子相似,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也不喜欢下跪,这跪坐自然不习惯,让泠华君见笑了。”
梁澌:“无妨。”又似乎想起什么,“昨日你送给我的笔具很好用。”
寒纾撇撇嘴,当初是谁说要扔了来着,这么一想顿时来气:“我从不知道你也是喜怒无常的,我知道,你美人在侧,不好跟我过分亲厚,可我明明都故意疏离你了,你何必那样折辱我,我跟你做朋友到如今,你不也活的好好的吗?难道就因为你美人在侧,所以对我格外嫌弃吗?”
梁澌看她气呼呼的,突然戏谑道:“美人?嗯,在侧。”
寒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泠华君!你……”她只知梁澌生性坚直,性素泠然,却不知他有这样撩拨人的一面,长的丑也就算了,可他又长的这般好看,弄的寒纾老脸一红,难道是自己看戏看的少,居然还会因为梁澌随口一句话脸红心跳……
梁澌没继续戏弄她,解释道:“胧猗与我同乡,当初我来云熙,她便也跟来了,因为喜欢乐舞,就一直客居锦绣楼。不瞒你说,她不喜欢你,又有些大小姐脾气,我怕她背地里给你难堪才故意疏离你,竟不知你也是故意疏离我,以此看来,我们倒不必别扭,索性下次如常就好。”
寒纾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当她不知道那位胧猗姑娘可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