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贤此时百无聊赖的蹲在桃花村口,犹如一个泼皮模样,来到终南山已经一个月的他,没学会什么有用的,对于这山上山下的路倒是摸索的清清楚楚。
打量着来往的各路村民,寻思着我大唐的确是民风淳朴,百姓兴乐,随便看到一个人,脸上皆是挂满笑意。
过往的村民也是侧目打量着这个身着终南山服的少年,不由得摇头心想,这等品行和那庆修无异,听闻少年是庆修之徒,如今看来倒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李晋贤一边看着一边也是从怀里掏出从庆修那里偷来的瓜子,索性一屁股坐在石墩上,等待着庆修买酒归来。
李晋贤不由得怀恋起在长安时的种种,虽说终南山上的吃喝还算过得去,但要是真和富裕充足的长安一比,那自然是相形见绌,唯独这桃花酿是个不逊色于长安曲的存在。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偶尔想到了王数公公以往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叮嘱自己什么事情得体,什么事情需要多加考虑。
以为自己今后耳朵会清闲,没想到庆修的嘴巴更加聒噪,一天到晚说些不知所云的故事。
看着不远处的酒铺,庆修还在那里为了区区几文钱,在和酒铺老板软磨硬泡,李晋贤感觉很丢人,也很嫌弃。
于是他打算发挥自己唯一的优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张大面额的银票,希望这下这个匹夫能够对自己感恩戴德。
只是当他准备起身时,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身后负剑,满脸笑意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了去路。
李晋贤被男子满是笑意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急忙站起身子,看着这个身材高挑,比自己要高上两个头的男子,有些紧张。
男子生的剑眉星目,一脸的正气凛然,年纪俨然已过四十,两鬓有些白发,衬托出整个人的一种成熟潇洒韵味,脸上却是有种特别的沉稳魅力,显得很是稳重。
只是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竟然让李晋贤的身后陡然冒出一股冷汗,那种如同一把剑直直穿透人心的凛然,让李晋贤不由得紧张,倒退几步。
…
终南山上,许剑临站在剑冢外,双手负背,眼神在无数把插在剑池中的剑柄上,来回巡视。
想着先前清江子嘱咐自己给小师弟取出天行剑,于是他也不敢怠慢,只道是小师弟终于想学剑客,大感欣慰。
身后太常引端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太常引突然缓缓睁开双眼,笑着说道:“他果然来了。”
许剑临仿佛没有听到太常引说的话一般,指着剑池中的一把漆黑无比的长剑,问道:“师兄,你说那把可是天行?”
太常引顺着许剑临所指,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师兄,你明明持剑入圣,怎么连剑好像都分不清楚了?”
许剑临听闻,也是哑然失笑道:“说来也怪,自从我出关以来,看什么都是剑,这剑池中的剑在我眼睛里都没有差别。”
太常引站起身子,看着那把漆黑无比的长剑,感叹道:“师兄的剑道已经是剑法归一,所以在你眼中,剑只是剑,没有区别也是自然。”
许剑临缓缓抬起右手,随意一挥,那把在剑池中等待百年的天行剑顿时呼啸而出,犹如一道闪电,落在许剑临的手中。
“也不知道师弟要这把天行有何用处。”许剑临有些好奇的说道。
“他不就是一天到晚歪门邪道,想着的东西都是有的没得。这回要剑,下次还不知道想要什么,不过他最好别是三分钟热度,不然我让他有好果子吃。”太常引轻哼一声,有些不悦道。
许剑临看着满脸不忿的太常引,怕是庆修在今后日子里不太好过了,有些担心道:“师弟,小师弟的修行大道,莫说是你我,就算是师傅也是无法预测,我们能做的就是能帮就帮,一切皆是命数,日后他若要在借剑,你得帮助他。”
太常引向来尊敬二师兄,但是对于许剑临口中的命数之说,依然是有些想法相左,开口道:“师兄,我不信命,而且我也知道小师弟不信命运这套说辞。曾经,小师弟与我说一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
许剑临看着从未如此表情的太常引,也是对庆修的话有些好奇。
太常引开口笑道:“他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剑临也是笑着点头称赞道:“这样的说法,的确是他的语气。”
“师兄,你要去吗?”
“师弟,你不是说了吗?天下间只能有一个剑圣。”
……
男子看着一脸冷汗的清秀少年,好奇开口道:“这位小友可是终南门徒?”
李晋贤紧张的瞄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和酒铺老板据理力争的庆修,不由得叹气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要干嘛?”
“敢问小友,去往终南山门的道路是哪一条,我从没来过,有些迷路。”男子缓缓开口道,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自己先前看着岔路时的窘迫。
终南山道明明只有一条,他怎么会找不到路?
李晋贤听闻,既然是问路,没有恶意自己何必这么紧张,不过转念一想说道:“我说前辈,这终南山门,开山收徒早就过了时日,而且我看前辈的岁数有点大,实在是不适合。”
男子听闻有些恍惚,然后顿时感觉很滑稽,他看着李晋贤,不由得摇头笑道:“小友误会了,我来只是见个故人,并不是来拜师的。”
李晋贤看着依然是满脸笑意的男子,心里也是有些嘀咕,正准备着在扯些什么。
庆修便是满意的提着酒葫芦,来到二人身边,满脸不解,这个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隐约间散发着一种让庆修有些熟悉的感觉。
“你哪位?”庆修表情平静的开口道。
男子回头看着身着黑色衣衫的庆修,眼神微微一变,自然是认出了庆修门客的身份,只是察觉到庆修的修为,有些不明所以,终南山上何时多了这么一个不入流修为的门客?
庆修也是察觉到了男子眼神中的疑惑,知道自己的修为一眼便是被男子看穿,也是不恼,只是语气有些不悦的接着说道:“我说前辈,你这种眼神很不礼貌。”
男子也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直白,尴尬的笑着说道:“门客莫怪,我向来直来直去,没有其他意思。”
李晋贤接过庆修递过来的酒葫芦,眼神警惕的看着男子,在庆修耳边小声嘀咕道:“他要上山,问路来着。”
庆修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衣男子,然后目光终于是落在了男子身后的那把剑上。
“你是剑客?上山干嘛?”庆修微眯着眼睛,轻咳一声。
“来找个故友,很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想和他见一面。”男子看着两人,听到了语气中怀疑的意味,急忙解释道。
“故友?哪个故友?门规规矩众多,你若寻友,可有上山门贴?如果没有,尽快早早离去,不然有你好受的。”庆修说着便是摸了摸屁股,回想起山门的惩罚,有些后怕,又想起这种年纪的修行者,山上也没多少年纪相仿的啊,除非外门第子。
“二门客,许剑临。”男子也是好不遮掩缓缓开口道。
庆修满脸震惊,只有李晋贤很是疑惑。
“你…你叫什么名字?”庆修声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的问道,心里突然想起之前三师兄所说的种种。
“张衡一。”男子依然满脸笑意开口道。
李晋贤闻名,倒退三步,手中酒葫芦滑落在地。
剑圣,张衡一。
这个名字天下世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晋贤看着面前的男子,意识到他就是自己兄长的师傅,唐国的客卿,剑城的城主,天下剑圣,李晋贤有些哑然,从未见过张衡一的他,也是无数次听闻他的事迹。
庆修的下巴张的很大,他幻想过这个天下第一剑圣的人会是什么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如今看来,和自己的想象天差地别,这个模样对比自己脑海里的形象有些普通。
“你…你是剑圣?”李晋贤终于明白,为何在自己第一眼看到张衡一时,会浑身冷汗直冒,这种人物,光是听到名字便是能够让自己惊讶无比,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无法假装淡定。
庆修却是表情凝重,他自然知道张衡一来到终南山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是不是,不一定。”张衡一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庆修也是反应过来,踢了李晋贤一脚,示意两人赶紧开溜,在聊下去,没什么必要,得赶紧回去通知二师兄。
李晋贤虽然知道张衡一对二人没有威胁,但是看到庆修脸色不对劲,他的心里也是隐隐感觉不安,也没有想太多,两个人居然是脚底抹油,二话不说消失在张衡一的视野里。
张衡一伸出手还准备在多问问,却是最终有些哑然,无奈的垂下手臂,抬头看了看终南山门,缓缓拔出身后名镇天下的山海剑,剑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嗡嗡作响。
庆修头也不回,李晋贤脚下生风。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但是心里都是思绪万千。
直到二人气喘吁吁的来到山门前,有些虚脱的躺在台阶上,想要再去告诉许剑临时。
却是看到许剑临双手负背,满脸笑意的缓缓而来,太常引也是表情兴奋的跟在身后。
看着庆修二人,还未等他两说话,许剑临便是笑着递过来那把通体漆黑的天行剑,说道:“小师弟,想要学剑?”
庆修没有接过天行,而是语气很紧张的说道:“师兄,那张衡一真来了。”
“我知道。”许剑临神色平静的说道。
“那怎么办?”庆修有些紧张的开口道。
许剑临回头看了看太常引,滑稽的笑着说道:“师弟,不是说了吗,一成他赢。”
李晋贤听闻,眼睛睁大,呼吸急促,有些难以置信,这二师父的这句话,听起来波澜不惊,却让他感觉霸气无比。
对方可是名扬天下已久的剑圣,一剑可劈山斩海的张衡一。
庆修脸色才是缓缓放松,叹气道:“二师兄,人还是得谦虚。”
许剑临站在台阶上,看到了张衡一。
张衡一自然也看见了许剑临。
两人第一次相见,已隔了数十年。
许剑临笑着对庆修说道:“师弟,天行先借我,一会再还给你。”说着便是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迈入,天上云层瞬间消散不见,终南后山,剑冢内每一把神兵利刃仿佛此刻都在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