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请起。”墨凌渊把被踢倒在地的商人扶了起来,海月首领那一脚看样子踹得还挺重,起来后商人一直捂着肚子面露痛苦。见此,墨凌渊也没打算现在就询问自己想问的问题,派何息先扶着商人去看一下大夫,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开了信纸。
阅读着信里的内容,墨凌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在大厅的其他人虽然好奇地心痒难耐,但是看了看地上还在流着血的尸体,觉得还是不要主动去打搅这个瘟神的好。
门外,得到命令的墨卫正在迅速行动。
“过来,把东西交出来。”两个**模样的人正踹开一户人家的门,掐着里面老翁的脖子,打着征收军饷的名义逼迫着他们将财物上缴,一旁的老妇被他们几拳打倒在地不止地哭泣,抱着两位军爷的腿苦苦哀求他们放过自己的老伴。
“两位爷……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我老两口睡觉的那张床,粮食还有几斗在灶头的缸里……”老翁艰难地说着。
“没有?我要你那点破粮食干嘛?不说我就打到你说!”一拳重重地打到老翁的脸上,老翁被这一下直接带着撞到了门上,头上渗出丝丝鲜血。
交不出来东西,老翁心头绝望不止,叛军拿下这座城,大家的日子都还能照常过,这怎么叛军被打倒了,日子反而没法过了……偏过视线,老翁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老妇,那两个军爷似乎见自己这得不到什么东西,又想对自己老伴动手……可是,家里真的什么都没了啊……救……谁又会救呢,路过的人走了好几波,里面不少穿着铠甲的人,但是连望都没朝自己这边望一眼。
“算了算了,去下家吧,这两老东西想也没什么值钱的。”
“呸,真是晦气。”个子较高的那个朝着老翁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这是你们干的?”一个成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好像是在质问门前的这两个**子。
老翁躺在门内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来人,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谁也别来了都赶紧走吧。
“是爷干的,怎么,你有意见?”那人故意拖长了音调说着。
“噌。”干净利落的一声,出鞘的剑直接插在了说话之人的胸口上。
“你们!”另一人勃然大怒,伸手去拿被自己丢在一旁的兵器,可是一旁墨卫的动作更快,在他还才迈出一步之远,锋利的铁矛尖已经顺着他的脖子划过。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两人瞬间就毙命在自家门前,连一直在旁边哭泣的老妇也受到惊吓忘记了哭泣连连后退。
老翁终于看见了已经被自己脑补成一个凶神恶煞之人的模样,是一个穿着重铠的憨厚青年,朝着自己伸出了手:“你们还好么?”
墨卫的海月众的追杀并没有持续太久,除了明目张胆在街上为非作歹的尽数被斩首以及聚集起来向墨卫反扑的几股小势力,剩下的人在失去首领群龙无首之下作鸟兽散,纷纷逃出了城,墨凌渊阻止了手下的追击。
穷寇莫追,这是兵家熟知的道理,目的已经达成,不成气候的海月已经没有,最多只剩下一点流寇,交给以后的当地驻军处理就好。统计了下战损,对海月这一战斩杀海月众五百余人,墨卫仅仅四人负伤而且伤势较轻,墨凌渊对这股原本算作友军现在应当为盗匪的战斗力相当不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劲。没有纪律也没有一点警觉,毫无战斗的意识,就这样一支部队到底怎么混进联军的?
其他围观的势力想的是墨卫这战斗力是不是太变态了点,当然也对海月这表现非常不满,觉得和这样的军队并肩战斗拉低了自己的水准,海月就此消失到也好。
宣海城因为变故如此快被攻下,但是宣平城的战斗还在继续。快速整顿军队,留下一部分人守城,宣海的各部纷纷驰援宣平的战场,墨凌渊也借此机会把信中的内容告诉了其他首领,是关于三王爷军的一些兵器的特点或者缺陷,以及墨勇总结的一些应对之道。
这些内容对正在战场上厮杀的各位将士来说犹如及时雨,道谢一番迅速将情报传递到了最前线。
这当然不会是信上的全部内容,墨凌渊只挑选了一些可以说的告诉了同僚。他出发前认真询问了下开始的那个商人,得到的答复是从未看过信上内容,有信封外记号为证。
商人名苗风钱为宣海本地人,和宣门将军有一定交情。叛军围城前夕,将军隐秘地找到了他,交给了他一封信,并亮出军符嘱咐他以后若有人持此符将书信交给他。
墨凌渊判断这是在苗刻出发前的事情,他有探听了下苗风钱和苗刻的关系,结果苗风钱表示完全不认识此人,本以为两人有些亲缘关系的墨凌渊还在想着怎么告诉苗风钱关于苗刻的事,见此也没继续说下去。至于苗风钱怎么猜得到墨凌渊会在这里的,墨家军旗如此显眼的东西,在叛军占领宣海之前正是携带着这旗帜的威武之师守护着宣海,试问又怎会不知。
宣平在各方的攻势下在第二天也终于告破,各部人马休整部队安稳民心,等待着洛城南面王师主力的到来。
墨勇留给墨凌渊的信上的另一段内容,是关于三王爷为何反叛的。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墨家几个将军恰好知道,墨勇就将此记录了下来。
三王爷陈术昂与先君陈超昂本为亲兄弟,情同手足,陈超昂继位之前,三王爷就主动放弃了王位的争夺,先君治国他治军,方能兴国。矛盾的起始在于年轻时三王爷与先君曾一同看上一个女子,婀娜多姿,一舞倾城,奈何先君即位后以国君之名将其召为妃子,先下手为强。为了国之大局,三王爷也是含笑祝贺,并未多言其他,似乎不曾发生过什么。连这妃子后来被先君有新欢后冷落又被其他妃子陷害致死,三王爷对此也都是一言不发。
最大的矛盾在三王爷起兵的八年前,三王爷最爱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子嗣,因三王爷仅有一妻,能得此女自是万分疼爱,不仅琴棋书画天赋极佳,更是长得可爱,曾迷倒洛城万千适龄青年。三王爷不止一次对朝中大臣表示,能得此女,以后颐养天年此生无憾。可是在八年前,三王爷这最疼爱的女儿,突然失踪,在三王爷万分着急的寻找下,被发现死在城内最偏僻,最破旧的一块贫民区,伤痕累累,衣冠不整,看上去遭受了莫大的屈辱而亡。而三王爷的爱妻也在此打击下不足一月伤心过头气绝身亡。
三王爷自然震怒万分,连同为兄长的国君都念其兄弟的怒火,派出大军封锁了王城进出一月有余,誓要将王都翻尽也要找到凶手。但是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了,成为洛城一桩悬案。找不到凶手,随着时间的流逝,三王爷在朝中大臣的安慰下似乎也渐渐恢复,但是不再搭理朝政,专心军务一心对付外敌,长时间不上朝,后面新来的一些臣子对此似有微词,但是先君就当不知道一样任由三王爷如此。这是墨凌渊曾经听说过的事情,当时他还小,其他的并不清楚,加上三王爷此后淡出朝中核心圈子,更是无人注意。
墨勇告诉了墨凌渊他不知道的故事。
凶手其实早就找到了,就是当时的太子所为,二王爷的亲信也是其中的帮凶,先君一开始应当是不知道此事的,后面估计太子向他父君坦白了,陈超昂这一国之主看上去是在帮助三王爷查找凶手,实则帮太子销毁掩埋证据,打定主意要保太子,这才让其变成了一桩不了了之的悬案。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还存留的一点线索,在这样的调查下是一个个全部中断,墨家的人参与此事较早,稍微有些猜测,但是没有证据。三王爷估计也在一点点自己的调查中猜到了凶手,但是找不到证据,加上线索在人有意为止下一个个中断,三王爷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不知,起码墨家家主墨翟认为三王爷是知道的。但是三王爷此次装疯卖傻看上去真的不知情,干脆少有的几个略微知情的人也故作不知,任由事情在国君的安排下过去。
直到这次三王爷动手,墨勇才敢肯定,三王爷绝对是知道的,而且猜到了哪些人也曾经知道,但是选择了沉默,看三王爷清洗的目标就能知道,所以墨勇在收到王都消息的时候就知道,知情的墨家肯定不会幸免。此战,不可避免,墨勇才及时把墨家军全部收敛在了宣海城内,又给墨凌渊留下如此一封信把真相留了下来。
信的最后这样写到:“这是墨家逃不掉的命运,为父也是墨家人,家仇也好,旧恨也罢,为父和你兄长不能逃避。但是渊儿你不一样,你名义上已被逐出墨家,自然不应受此牵连,不要记恨三王爷,这是为父的选择。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墨家早已不存,你就是你自己,莫谈为我报仇,好好地活下去,记住,家国为重。切记!”
看完信的时候墨凌渊眼角渗出了眼泪,又悄悄地拭干。信纸已经在火中付之一炬,这个秘密留在心里就好。
三天后,新王陈楚率领的中军终于是抵达了洛城城下。收到消息的墨卫和宣海宣平的其他驻军一样,伤者也好,只要还能行动还能作战的都随着大军一起出发,去和王师汇合,只留下点老弱残兵在城内休养。墨凌渊决定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这个王,是否值得自己追随。墨家和三王爷逃不掉的命运将被大军葬送在洛城划上句点,未来家国的命运,将掌握在新一代的人手里,家国为重,朝着洛城前进的时候,墨凌渊在心底,把这句话念了一遍又一遍。
旌旗飘飘,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东西两面各有十五万左右的大军朝着中央汇拢。陈楚站在中军的所布大阵的中心,看着两边的军中不断有人出列,形单影只进入中军,向着自己而来。
当前面一人从陈楚面前走过加入到他身后无数将领组成的阵列里后,一青年骑着高头大马,腰挂长剑,身披轻甲,一身似墨,背后所绑旗帜在风中飞扬,朝着阵中飞奔而来,气势无前。
陈楚也从座位上起身,向前两步,去迎接这位勇士的到来,身后的一众将领,在惊讶于此人的气势下也注意到了他身后的旗帜,略有骚动。人未至,声先到:“末将墨凌渊,率墨卫三千,在此,向殿下宣誓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