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元平二十七年三月初二日,文景帝病重,再度下诏,任皇太子赵成熠为监国,全权统领朝中大小事宜。
诏书曰:“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成熠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沈清妩已是太子妃,一日,正在整理东宫账目,夏侯瑾萱笑盈盈进了柔仪殿,粗略行了一礼,道:“娘娘,妾身有要事相告,还望娘娘屏退左右。”
桐欢在一旁嗤笑,嘟着嘴,轻哼一声道:“夏侯良娣,您身娇体贵,万一背着我们这些奴才,再不明不白出了点子事情,我家娘娘如何撇得清楚?”
沈清妩放下手中账目,威严的目光扫视桐欢一下,桐欢虽仍不服气,但还是听话地闭了嘴,噤声不言。
夏侯瑾萱面上仍带着笑,仿佛浑不在意这对主仆待自己的态度。
沈清妩着桐欢上茶,又吩咐宫人赐座,转而看向夏侯瑾萱,眼神是客气而疏离的,道:“我这里的宫人都是知进退,明礼仪的,绝不至于冲撞了良娣,让她们留下,无事。”
经了去年夏侯瑾萱滑胎一事,沈清妩便是再蠢再笨,也知道这位嘉懿公主并不似表面上那么好相与。刚入楚王府时,她待自己的友善,虽不乏几分真心,但其中只怕也带了不少假意。
夏侯瑾萱一哂:“姐姐在防着我吗?”
桐欢已沏了茶上来,听得夏侯瑾萱的称呼,眉头一皱,站在一旁,手中托着茶盘,道:“孺人,我家娘娘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你还是称呼一声‘太子妃’比较妥当。总是‘姐姐’来‘妹妹’去的,难免失了礼数。”
夏侯瑾萱再不济,身份上毕竟是太子侧妃,并不是桐欢可以顶撞的,沈清妩听得桐欢口气甚是不敬,不由皱眉,厉喝一声:“本宫与良娣说话,你插什么嘴?还不退下!”
桐欢敷衍着行了一礼,满脸不高兴地下去了。
夏侯瑾萱满不在意地笑笑:“太子妃莫生气,这丫头也是真心维护你的,并非有意针对臣妾。”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沈清妩。
沈清妩不解:“给本宫的?”
夏侯瑾萱点点头。
沈清妩有些奇怪,接过来准备拆开,听得夏侯瑾萱在一旁道:“是齐少将军嘱托我交给太子妃的。”
她拆信的动作一顿,忽觉手中握着的那信封是一团火,烫得要烧起来,身子僵在那里,好半天都是一动不动。
良久,将信放下,淡淡道:“本宫知道了,良娣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夏侯瑾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显是不解,开口问:“太子妃不看一看信中写了什么吗?”
沈清妩敕封太子妃以来,已经甚少在宫外走动,素练楼更是去得不多。齐子羡与她联系不便,无法互通消息,那日见夏侯瑾萱恰在素练楼中,急忙写了信,交到夏侯瑾萱手中,委托她转交沈清妩。
信中,是沈清妩委托他调查的真相。
沈清妩微微一笑:“本宫稍后细看,良娣先行退下吧!”
见她语气微有些强硬,夏侯瑾萱不好多留,起身告退。
沈清妩一直目送夏侯瑾萱离开,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挥手屏退宫人,目光望向静静躺在桌上的信件。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齐子羡终是查清楚了吗?
她搬入东宫以来,与他再没有见过面,以为他贵人事忙,早已将自己委托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原来他不仅没有忘记,还一直暗中查访,今日这封信,该是告知自己结果的吧?
她竟然没有勇气看那信上写了什么。她在害怕,怕结果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如今,她已是太子妃,被所爱之人捧在手心呵护,只要她撒一撒娇,便是天上的星星,赵成熠都会想方设法替她摘下来,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其实,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她有什么必要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呢?
那一晚,他以身赴险,淡淡说出那句:“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胜过爱自己的性命。”那一刻,一切不就已经注定了么?
他爱她,胜过一切,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何必执着于一个真相?倘若让他知晓,自己的枕边人不但疑心他,还连同外人暗中调查他,他一定会寒心的吧?
可是,心中那点疑虑不除,往后余生,她当真可以毫无芥蒂地面对他吗?
犹豫再三,终是起身,缓缓向文华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