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恐惧的目光看着我,你应该恨我的,”千帆轻声开口,仿佛在哄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不用担心你会孤孤单单的,因为用不了多久,你娘和你妹妹,都会去陪你的。”
“不要……”看着她微笑着转身,岳不暇用力地向前,想要抓住她,不想那铁链锁住的手臂拉扯出的疼痛却让他瞬间痛的蜷缩在地上,像只被煮熟的虾子。
“大哥,我劝你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晚的夜色吧。”千帆看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岳不暇,冷笑着开口,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死牢,千帆还没开口,就被纳兰敏皓裹在披风里,抱起来飞身而去,直到了岭峰才停下来。
“这是,岭峰的山顶?”千帆从纳兰敏皓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周的景色,开口。
“是,这里看月色最好。”纳兰敏皓那张令日月为之失色的绝美容颜在月色下灿然生辉,“我在京城时,经常来这里赏月。”
“你是说你小时候被留在京城吗?”千帆抬起头看着他,“后来皇上为何要放你走?”
“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他希望的那个样子。”纳兰敏皓轻笑声,“无恶不作的纨绔世子,那个时候京城的人只要提起纳兰世子,可谓是闻风丧胆啊。”
“纳兰敏皓,以后不会了。”千帆听出纳兰敏皓语气中划过的丝丝自嘲,轻声道,“我会护着你的。”反正她要对付的人太多太多,要多护着个人也没什么不是吗?
纳兰敏皓握着她柔嫩的小手,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给她周身都镀上层淡淡的银辉,朦胧飘逸地仿若落入人间的仙子。
“大哥哥,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幼年的千帆与如今的她猛然重叠开来,纳兰敏皓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下,心中只剩下片柔软温和。
“帆儿,若是有事,告诉我可好?”
聪慧如千帆,心里知道方才自己的不妥引起了他的疑惑,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察觉到千帆的沉默,纳兰敏皓下意识地认为千帆定然是受过很多委屈,只觉得心底越发柔软起来,低声道:“若是你不愿说,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仰头望着天上半轮明月,人之间难得有了安静温馨的感觉,没想到小妖精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世子,色狼!”
“你个死鸟,走开!”好不容易和千帆能有这么温馨的时刻,结果被这个臭鸟打断,纳兰敏皓不悦地翻个白眼,“你是不是太久没被收拾了?”
“小帆儿,救命。”小妖精却是飞到千帆怀中,扬起鸟头,得意地跟纳兰敏皓抛媚眼。
“好了,你跟小妖精较什么劲。”千帆笑着打开纳兰敏皓的手,又将小妖精扔到边,“顺天府尹是你的人?”
“你说老黑吗?”纳兰敏皓看到那只臭鸟也被嫌弃了,顿时心情大好,挠挠头道,“是,不过没有人知道而已。”
“顺天府尹吴祖可是出了名的黑面神,没想到原来是你的暗桩。”千帆眉宇微蹙,打量着纳兰敏皓,“真没想到你竟然在皇帝眼皮下安插了这么多人。”
“他总以为我在京城胡作非为,其实我借着胡作非为在暗地里也做了不少事。”纳兰敏皓笑道,“小帆儿,要夸奖我才行哦。”
“不要脸!不要脸!”小妖精的声音突然又响起,纳兰敏皓突然起身,指着那只鹦鹉怒道,“你这只臭鸟,我看你是忘了谁把你给从屠夫刀下救出来的,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千帆看着人鸟打闹着,嘴角慢慢扬起丝微笑,小舅舅,千帆替你报了前世之仇,这世,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翌日午时,岳不暇在城门外被处马分尸,百姓争相围观,骂声不断,岳不暇狰狞痛苦地嘶吼,最后实难承受百倍痛苦,咬掉了舌头自尽身亡,百姓见其被分尸,放出野狗将其尸骨啃食空,方才散去。
大夫人听闻岳不暇尸骨无存,当场吐血昏迷,老夫人虽然不见哀痛,病却愈来愈重,只能以汤药养着,岳崇山因恼恨大夫人,完全不理会此事,只是夜夜歇在夏姨娘的院子里。偌大的岳府,开始慢慢揭开了它颓然腐烂的角,仿佛在风雨飘摇中的残叶,摇摇欲坠。
因岳不暇的事,太子迎娶岳青儿为侧妃的事被搁置,倒是先迎娶了房家嫡女房玉清为太子妃,虽然如此,太子仍旧隔差地来看岳府,美名其曰来见岳青儿,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安慰失去兄长的岳珠儿,岳青儿对此只是淡笑不语,不闻不问。
“姑娘,最近大夫人每日都会从侧门出府,去汀楼听戏,而且出手阔绰,经常打赏个叫清流的武生。”安静了月有余的大夫人,终于有了新的动向。
千帆勾唇笑,“派人跟着她。”
“姑娘,那清流自从得了大夫人的打赏,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武生了,那馆主似乎想让他做花旦。”翠柳细细地将枫夜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千帆。
“那戏子秉性如何?”千帆摸着小妖精的羽毛,闭着眼睛问道。
“回姑娘的话,大夫人开始在清和楼邀他吃了几次饭,日日送糕点,不过糕点都给了其他人,那清流家里本来还有个病重的娘,但是他不管不问,拿着大夫人的赏钱出入青楼赌场,想来不是个纯良的人。”翠柳回道。
“那就好,这种人死不足惜。”千帆淡淡地开口,“明日跟我去趟汀楼,咱们去会会那个清流。”
“姑娘,您去那种地方不太合适。”翠烟却是突然开口。
“翠烟,你倒是难得阻止我做什么事。”翠烟相较于翠柳来说更为稳重,也更乖巧,向来都是千帆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如今竟然开了口,真是让千帆有些惊讶。
“姑娘,奴婢幼时就是在戏班子,那地方藏污纳垢,实在不是姑娘这般纯净的人可以去的。”翠烟见千帆和翠柳都看着她,面上微微红,“那些男子和大户人家的夫人多少都是不清不楚的。”
“哦?那清流和大夫人也是这样的了?”千帆回头问翠柳道。
“回姑娘的话,那清流似乎对大夫人并不上心,不过他越是这般,大夫人反而越是心仪,想来也是种手段。”翠柳看着千帆道。
“姑娘,您要去那汀楼,奴婢不阻止,但是千万不要亲自跟那个叫清流的戏子见面,古语有云,小鬼难缠,说的就是这种人,没得道理可讲的。”翠烟又轻声开口。
“那就将口信递到大夫人院里去,让那人去安排吧。”千帆笑了笑,又去逗小妖精了。
翌日下午,大夫人坐着马车到了汀楼,进去后便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大夫人对着身后的春秀道,“自不暇死了,珠儿有崔嬷嬷教导,夏姨娘那个贱人霸着老爷不放,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么个好地方,我定然闷出病来。“
“夫人喜欢就好,”春秀恭敬地回道,眸中闪过丝阴狠的光,“出来散散心,总比夫人在府中胡思乱想的好。”
汀楼里面除了除了唱戏的,还有玩杂耍的,说书的,弹琴的,各式各样的玩法,但是凡是能够在汀楼表演的戏班子名气都很大,特别是春秀带大夫人来听的这个越剧戏班子,不仅是在这里,就是其他茶馆酒楼,甚至是宫内,都有他们的人。
大夫人径直朝越剧戏班子的后台走去,左看右看,看到坐在角落里正在涂妆的男子,眼睛亮,娇声唤道,“清流。”
“夫人,您来了。”这清流虽然是武生,走起路来却是摇曳生姿,样貌不俗,看上去倒是花旦的好苗子,不过早些年因为家贫,又无人捧他,所以才不得已做了武生,如今得了岳家大夫人的另眼相看,在这班子里自然是越来越得脸了。
“待会就要上台了,这些糕点你先垫垫,等你唱完咱们再去吃好的。”大夫人笑眯眯从春秀手里接过糕点递给清流,顺便抛了个媚眼,扭着腰离开了。
春秀看了清流眼,清流连忙垂下眼眸,等到大夫人走掉,却是将糕点往桌上扔,脸不屑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清流哥,那个岳夫人又来捧你的场啊?”个没有机会上台的小武生跑到清流面前,羡慕地问道。
“给,你想吃都拿去。”清流把糕点都放到小武生怀里,转过身又去上妆。
“谢谢清流哥!”小武生将糕点抱在怀里跑掉了。
纳兰珉皓来的时候,又是带着不知从哪位殿下宫里顺手拿来的小点心,结果没想到千帆见到他来,却根本不理会他。
“小帆儿,哥哥怎么得罪你了?”纳兰珉皓凑上前来,笑嘻嘻地开口,“不要闷在心里嘛,时间长了可就不美了。”
“世子,您是拿我的闺房当做那集市吗?”千帆扬眉看着纳兰珉皓,开口,“我岳府的守卫也太差了些,这么个大活人,天天夜闯本姑娘的闺阁,竟然没人察觉!”
“谁敢说我小帆儿的闺房是集市!”纳兰珉皓起身就撸起袖子,露出光洁的胳膊,学着那花旦的嗓子唱了起来,“娘子,你且等我收拾完那小子再回来给你,赔罪!”
“谁是你娘子!”千帆被他逗得没忍住笑,“成日里胡说,难怪那些姑娘都在背后骂你。”
“骂我?”纳兰珉皓见千帆笑了,笑眯眯地凑上来,“不可能,要知道喜欢我的姑娘可是遍布天下,谁能阻挡纳兰世子的魅力!”
“臭屁!臭屁!”不等千帆开口,小妖精就脸鄙视地开口,“世子是色狼!”
“你个臭鸟,你给我闭嘴!”纳兰珉皓巴掌拍过去,小妖精早就飞了起来。
“世子是色狼!”小妖精飞在半空中,拿着鸟屁股对着纳兰珉皓,副有种你飞上来,你能奈我何的德行。
“小帆儿!”纳兰珉皓脸委屈地跑到千帆身边,扯着千帆的衣袖晃着开口,“小帆儿,你看那只臭鸟,它欺负我。”
“你至于吗?”千帆翻着白眼,拍开他凑上来的脑袋,“纳兰珉皓,你堂堂世子爷,跟只鸟较劲,有意思啊?”
“当然有意思!”纳兰珉皓突然深情款款地拉着千帆的手,脸认真地看着千帆,“小帆儿,你告诉我,是我重要,还是那只臭鸟重要!”
“你重要行了吧。”千帆早就习惯了他这番模样,甩开他的手,脸无奈地开口,“那只鸟还是你送给我的好不好!”
“我就知道小帆儿最喜欢的就是我!”听到千帆的话,纳兰珉皓突然绽放出令日月失色的笑容。
飞在半空的小妖精嫌弃地来了句,“世子疯了。”
千帆看他傻笑的模样,也是噗嗤笑了起来,“再过段时间可就是岳珠儿的及笄礼了,到时候你来不来?”
“我为什么要来?”纳兰珉皓开口道,随后脸谄媚地看着千帆,“若是小帆儿的及笄礼,天上就是下刀子我也来。”
“那日秦家也会来,”千帆不去搭茬,岔开话题道,“到时候你去绊住秦家,不许他们来。”
“好啊,”纳兰珉皓点点头,“还有你不想让来的人吗?尽管开口,其实就是你想让岳珠儿及笄礼没人来,我也可以办到的。”
“那倒不必,若是没人来,岂不是没戏可看了?”千帆笑道,“岳珠儿的及笄礼,我可是备了份大礼送给她呢!”
几日后,岳珠儿的及笄礼如期而至,自岳不暇之事使岳府声名受损后,难得有件喜事值得庆祝,因此岳府这两日也热闹忙碌起来。
岳珠儿及笄的前日,大夫人忙完府中事务,命张嬷嬷捧着套衣裳便进了岳珠儿的院子。
岳珠儿看大夫人为她准备的衣裳,眼里笑意甚浓,“娘来得正好,我正愁着明儿个穿什么好呢。”
大夫人让张嬷嬷将衣裳放下,和岳珠儿说着贴已的话,又拿出支刻着孔雀荣飞的玉钗,雕刻栩栩如生。
“娘,这个好漂亮。”岳珠儿不由得惊艳道。
“明日其他的饰品都不必带,愈是清丽脱俗愈是能衬托你的美来。”大夫人看着那张已然出落得比自己还要美几分的岳珠儿,心里头甚是宽慰。
“娘,你就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岳珠儿浅笑,“娘,珠儿觉得你最近似乎更漂亮了,春秀做的药膳有如此功效吗?”
“是,娘已经跟春秀说了,让她回头给你做些药膳。”大夫人拍拍岳珠儿的手,“估摸着很快就送来了。”
话音落,春秀已经端着药膳走了进来,“夫人,这是姑娘的药膳,趁热喝下比较好。”
“嗯,珠儿,这是我让春秀特地给你做的,我的珠儿明天定会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大夫人接过药,笑着递给岳珠儿。
“娘,您就知道打趣女儿。”岳珠儿笑着接过汤药,喝了下去。
“夫人,这汤药吃次便可,若是多服,对身子不好。”春秀见岳珠儿喝完,恭敬地开口。
“嗯,你先下去吧。”大夫人摆摆手,示意春秀可以离开了。
春秀行了礼,缓缓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春秀转过头看了大夫人和岳珠儿眼,眸中划过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