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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如何算计韦七郎

廖长生骨子里倨傲,做事儿却不马虎。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便带回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韦七郎在绣楼巷养了外室,因韦夫人不许他大婚前纳妾,所以未抬进家门。”廖长生回禀。

萧玉琢微微皱眉,“韦七郎已经及弱冠之年,有一两房妾莫说在韦氏,便是一般的富贵之家也很寻常,韦夫人为何不叫他抬进家门?”

廖长生脸色有些尴尬。

梅香竹香都好奇的看着他。

“你倒是说呀?”梅香忍不住催促道。

“呃……因为韦七郎年少无知的时候,做出过些出格的事。”廖长生含混说道。

这吊人胃口的更叫人好奇了。

“什么出格的事?”梅香追问。

廖长生吞吞吐吐好半晌,“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喝醉了酒,误闯了他嫂子的房间,爬上了床……”

“噗——”萧玉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咳……”

梅香竹香连忙帮她抚背顺气。

“这是家丑啊,瞒着不就是了?”萧玉琢狐疑,“越是禁着他,岂不越是……”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当晚他嫂嫂便投了井。”廖长生解释道,“韦家费了好大的劲儿瞒着,所以这事儿也不算十分张扬,加之过去的时间久了,若非下力气打听,知道的人倒也不多。”

萧玉琢缓缓点了点头。

“韦夫人也曾给他讨了两房妾,可他非但不叫两房妾室相安,反倒挑唆着两人为他争风吃醋,以至于一个妾生生戳瞎了另一个妾的眼。韦夫人受不了,另一个妾也送人了,打从那儿,再不叫他纳妾进门。”

廖长生打听的倒是仔细。

也不知道这些事萧家的伯娘们都知道不知道?

毕竟是人家的家丑,廖长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问到的。他身在羽林军,他的手段,萧家人未必能有。

“也有说是韦家的姨娘庶子设计陷害韦七郎的,但韦七郎在花街柳巷确实有风流名声。”廖长生又说。

“我知道了。”萧玉琢点头。

不管是姨娘庶子陷害,还是韦七郎着实不检点。韦家这个环境都太复杂了。

十五娘虽好强,但本性善良,她嫁去韦家,还不是羊入虎口?

“如此看来韦七郎着实不是良配,这不是害了十五娘么?”梅香低声说道。

萧玉琢点头,可不是么?

“不如将这些消息告诉三夫人?”竹香低声问道。

梅香轻哼,“三夫人能信么?郡主刚说了一句帮她打听,你瞧她那反应?”

竹香皱起眉头来。

“梅香说的对,”萧玉琢点头,“她必不会信我。”

“十五娘好可怜……”梅香唏嘘。

竹香沉吟,“不如借旁人的口告诉她?”

萧玉琢却微微一笑,“任凭谁说,都不如她自己愿意相信。”

梅香和竹香都茫然的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抬头看向廖长生。

“你说韦七郎在绣楼巷养了外室?那外室什么来历?什么根底?明日晌午之前弄清楚。”

廖长生拱手领命,下一句话却叫他一愣。

“明日午后,我们去趟绣楼巷。”

郡主要去绣楼巷做什么?见韦七郎的外室?

不仅廖长生是懵懵的,就连陪着她来的两个丫鬟都是茫然无知。

没有挂将军府徽记的普通马车,停在绣楼巷一处院子外头。

车窗帘子半掀,萧玉琢坐在车内,向外看去。

透过敞开的院门,能瞧见院子里头收拾的干净利落,简简单单没放什么摆设。

一株硕大的梧桐树在阳光下肆意舒展着枝叶,在地上洒落斑驳疏影。

廖长生打听到,这女子家贫,就要被兄长卖到花楼里的时候,遇见了韦七郎,也是她运气好,被韦七郎一眼相中,买了下来,买了这处宅子养着她,已有一年半的光景了。

萧玉琢从车上走下,竹香在前头开道,进了院子。

那女子正坐在廊下绣花,闻声回过头来,“阿郎今日怎的来早了……你们是谁?”

萧玉琢上下打量她,不同于长安女子的丰腴,她腰肢纤细,脖颈细白修长,一举一动都如弱柳扶风,双瞳剪水,真是我见犹怜。

她五官并不算十分出众,偏生这一身娇弱的气质与众不同。

萧玉琢微微一笑,“在这世上,有些时候不是运气好,而是谋事在人吧?”

那女子一愣,神色茫然,“这位娘子说什么?”

“你的好运气来了,就看你抓不抓得住。”萧玉琢抬脚说道。

她打量那女子的时候,那女子也打量她,见她通身贵气,举止矜贵,身边两个丫鬟都是不俗,知她身份定不简单。便是不认识也不敢得罪,浅笑上前行礼,“那真是白荷修来的福气!娘子屋里请!”

白荷,真是好名字。萧玉琢笑着迈步进门。

宾主落座,萧玉琢自然而然的做了主位。

白荷懂事的坐在不近不远的微末之处,只是她没想到,萧玉琢一开口,就叫她立时窘迫起来。

“做人外室不是长久之计,青春美好又能有几年?红颜老去,郎君可还会长情?”

白荷一滞,“娘子是什么人?”

“是你的贵人,帮你改变命运的人。”萧玉琢笑道。

白荷浑身紧绷,“娘子的话,妾听不明白。”

“韦七郎将你养在这里一年多了,可曾给过你什么承诺?”萧玉琢笑问。

白荷皱眉不答。

“可曾给过你傍身之物?可曾答应何时抬你进门?可曾叫你生下一男半女?”

一个个的问题,叫白荷的脸色越发煞白。

这院子干净却简单,屋子里的装饰也并不华丽。

长安地价贵,韦七郎能有多少私房钱?更时常混迹风月场,能有钱为她买下这宅子,估摸就费了不少劲儿。哪里还有能力给她添置别的?

一个外室,靠的不过是自己最漂亮的几年,从男人手里捞足的钱财,即便日后郎君薄情,自己也能度日。

“韦郎大婚之后定会抬我过门的!”白荷皱眉说道。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不像是如此天真的人。男人的话岂能当真?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他什么都没给过你,只这一处宅子给了你,便是宅子上落得是你的名字,可你就能保证他没办法将宅子拿回去?”

白荷闻言,脸色却霎时更为难看。

“不会吧,这宅子却也不在你名下吗?”萧玉琢挑眉道。

白荷黑下脸来,“你究竟为何而来?”

萧玉琢微微一笑,“我适才说了,我是为改变你命运而来。你想有傍身之财?想进韦家的门?想让自己下半生有儿有女有依靠?”

白荷随之点头,谁不想啊?

“那你就得听听我怎么说。”萧玉琢面上笑容,如荷初绽。

“娘子请讲?”白荷神情防备。

萧玉琢冲竹香点了点头,竹香梅香退到门外,竹香耳聪目明,留心四下无人,轻咳了一声。

萧玉琢这才缓缓开口,道出她此行的目的。

白荷听完她的安排,面上犹豫不决。

她攥着自己的双手,一会儿抬头看看萧玉琢,一会儿又低头皱眉,抠着自己的指尖。

“好是好,可也太冒险了,万一……”

“万一你在韦七郎心中并不是那么重要,你也可看清了这男人的真正嘴脸,拿着钱财远走高飞,离开长安,不论到哪里,凭着你的相貌身段,还愁嫁不了好人家?过不上好日子?”萧玉琢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力。

白荷眉头皱的紧紧的,削尖的下巴都微微颤抖。

“你好生想想,他或许也不止你一个相好,你若不肯,我或许能找到旁的人。”萧玉琢霍然起身,向门外走去,“在我找到旁人之前,你还有机会。”

这话说是宽限,倒不如说是催促。

一直犹豫不决的白荷立时咬牙,将心一横,“万一韦郎不肯维护我,娘子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你当初自愿被哥哥卖去花楼的时候,难道不是冒险一搏?富贵险中求,从来没有万全之策。”萧玉琢微笑,“我只能尽力保护你。”

白荷一怔,见自己的底细都被兜了出来,料定了自己不答应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咬牙道:“我答应娘子。”

萧玉琢点头,“梅香,给她。”

梅香从袖中掏出半张面值一万贯的飞钱。

白荷犹犹豫豫的接过,心下还有些难以安定。

“进奏院的飞钱,大夏境内各地钱务都可兑换。不过你若办事儿之前,就携了这飞钱离开长安,”萧玉琢微微一笑,“我也是不怕的。”

“不敢。”白荷恭敬行礼。

萧玉琢一行上了马车,她还站在院中恭送。

“她真同意了?”梅香有些兴奋,“这办法能成么?三夫人真会改主意么?”

“也不觉得她如何漂亮啊?韦七郎为何独独养了她在外头?”

“那小鼻子小嘴儿的,十五娘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啊?”

梅香不住的嘀咕,竹香踢了她一下,她还没闭嘴。

“你话太多了。”竹香终于忍不住,说道。

梅香瞪眼,正欲和她争辩,这才瞧见萧玉琢望着车窗帘子,怔怔出神,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郡主想什么呢?”梅香轻声问道。

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萧玉琢这才回神,“我在想,这世上除了娘家和夫家,女子还有什么立身之本?”

梅香竹香对视一眼,还想着和离呢?

停下的马车却半晌都没再动。

“怎么回事?”竹香朝外问道。

“回姑娘,前头巷口堵住了。”车夫回道。

这时候并不是出行高峰,怎的会堵了呢?

萧玉琢微微皱眉,也不是很急,便坐着继续思量。

可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往前挪了不到一步。

“怎么回事?”她终于有点儿急了。

“婢子下去看看?”竹香问道。

萧玉琢看向一旁,“推开车窗。”

梅香闻言点头,猛的将车窗推开,掀起帘子。

窗外恰有一人刚挤出拥堵的车马,透了口气,侧脸看过来。

“唷,好漂亮的小娘子。”语气透着惊艳和轻浮。

梅香脸色微变,“呸!”

猛的放下车窗帘子来。

窗外那人朝马车前后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徽记,这车架也甚是普通,便敲着车厢道:“前头都堵死了,一时片刻怕是过不去,小娘子坐在车里多闷呐,不如下来走走?”

“哪里来的登徒子?这般轻浮?”梅香骂道。

“小娘子不愿下车也无妨,我这里有上好的顾诸紫笋,遇上娘子也是缘分,不如一起品品?”那人调笑道。

梅香怒极,她家郡主何时受过人这般调戏?

萧玉琢却猛的按住梅香的手,忽而开口,“郎君竟有顾诸紫笋,小女子浅薄,听闻这茶只贡品,民间买不到的?”

“没错!娘子识货!”窗外那人立时兴奋起来,“民间当然买不到了,我爹是京兆府尹,我想喝什么好茶没有?”

京兆府尹?韦氏?

车里的人都是一愣。

萧玉琢轻笑开口,“那郎君是?”

“韦家七郎,娘子可是要邀我一同吃茶?”车窗外的韦七郎兴奋的搓手,当即就要攀着车厢爬上车辕。

车夫牵着马,正往前张望,见状一惊,“你做什么?”

“你家娘子邀我吃茶,莫要碍事!”韦七郎哼道。

“好生放肆!”竹香摩拳擦掌,正要出去。

却只听噗通一声。

紧接着一声惨叫。

梅香连忙掀开车窗帘子,只见韦七郎倒在地上,胸前印着个大脚印子。

廖长生负手而立,神态倨傲冷漠。

“嘿,这年头儿好事儿的人真多!”韦七郎瞧见车里的人也在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扎着架子要和廖长生打架。

廖长生摇摇头,“劝郎君好生离开,切莫多事。”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么?就敢多事!”韦七郎耍横。

廖长生微微皱眉,“你是谁,有什么关系?”

“我呸,口气好狂妄啊!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告诉你,老子是你惹不起的人!”韦七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手贱。”廖长生猛的抬手握住他的指头,轻轻一撇。

“嗷嗷嗷——”韦七郎惨叫。

梅香看的兴奋,几乎要拍手欢呼,她火上浇油的冲廖长生喊道,“他还想上来吃茶呢!”

廖长生飞快出手,在他脸上啪啪甩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嘴贱。”

“他都扒着车厢,爬上车辕了!”车夫又补了一句。

廖长生握住他的手,猛的使劲儿,只听咯咯两声响,又往他脚上猛的一踩。

韦七郎的声音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你给我等着!”韦七郎退了两步,“混蛋们都被堵到哪儿去了?老子都要给人欺负死了,你们还不死过来?”

车马拥挤的巷子被疏通了些,立时有好几个小厮跑上前来,“郎君,何人如此大胆?”

“是爷们儿站着别跑!”韦七郎指着一动不动的廖长生道。

“原来是他。”小厮们正要一拥而上。

韦七郎却摆手,“不,去京兆府调人马来!告诉我爹,有人要当街谋害他亲儿子!”

廖长生微微皱眉,“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并未伤你筋骨,不过给你小小教训。”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韦七郎望着马车,呵呵一笑,“你的命我要,这马车里的人,我也要。”

梅香登时大怒,“放肆!”

韦七郎一面叫人拦住马车,一面叫人去京兆府调人马来。

廖长生上前一步,“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比较好吧?”

韦七郎嚣张一笑,“你跪下陪个不是,车上的娘子陪我吃杯茶,这事儿就罢了。”

廖长生摇头,“我的意思是,这点儿小事儿闹到圣上面前,不合适。”

“切,”韦七郎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你当圣上天天闲着没事干么?这点小事儿,岂会惊扰到圣上?”

廖长生抿唇,似在忍耐。

韦七郎却得寸进尺,“来,你先跪下叫声爷爷,叫我听听?”

见廖长生黑着脸,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韦七郎又叫嚣起来,“去去去,快回京兆府调人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有多硬?”

廖长生回头往马车上看了一眼,从袖中抖出一枚铜质的令牌来。

韦七郎先是一愣,眯眼细瞧那令牌之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他抽搐着嘴角道:“混蛋们回来……不,不用去叫人了……呵,呵呵,都是自己人,一场误会……”

廖长生微微点头,将令牌收起。

周遭被堵在巷子口看热闹的人不少,韦七郎抹不开面子,想上前拍一下廖长生的肩膀,表示下亲密找回点儿脸面来。

他上前一步,手都抬起来了,却发现廖长生人高马大的,他却是有些够不着。

“罢了罢了,怎的不早说你是谁?若是早些说出来,也免得一场误会!”韦七郎看了马车一眼,嘿嘿一笑,“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将军也惧内呀?”

廖长生一愣,狐疑的看了马车一眼。

将军惧内,这话从何说起?

“走吧。”梅香得了萧玉琢示意,关上车窗拉下帘子朝外吩咐道。

廖长生拱手领命,见前头巷子已经疏通,却因为众人都停车看着这边的热闹而未能走通,他便先行一步,走到巷口和韦七郎所带之人合力疏通。

萧玉琢在这儿堵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慢腾腾的出了兴化坊。

韦七郎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抬手摸脸。只觉被廖长生扇了几巴掌的脸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扇去了一层皮肉一般。

他冷哼一声,黑着脸向外走。

“郎君不去看白娘子了?”随从上前问道。

韦七郎指着自己的脸,恨恨的说:“这样子还怎么去?”

随从低眉敛目,不敢吱声。

韦七郎勾了勾嘴角,声音泛着阴冷,“敢叫我这么丢脸,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廖长生护送着萧玉琢回到府上,连忙去了前院书房,一动不动的跪在书房外头。

景延年回来之时,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这是怎么个意思?”景延年停在他面前,垂眸看他。

“卑职给将军惹祸了。”廖长生垂头,沉声说道。

景延年呵的笑了一声,“我叫你去听夫人差遣,你却惹了祸回来?得罪了夫人?”

廖长生闷声摇头,“不是,卑职打了人。”

景延年好看的眉眼立时一凝,“你还打了夫人的人?”

“不是不是,”廖长生急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卑职打了韦家七郎。”

景延年这才慢慢腾腾哦了一声,“夫人叫你打他一顿,让他不敢娶萧家娘子?唔,这可不是个好办法。”

廖长生见不说不行,吭吭哧哧半天,才结巴说道:“不是,卑职打他,是因为……他,他调戏夫人……见车上没有徽记……要,要爬上车,说……说让夫人和他吃一杯茶……所,所以……”

他话未说完,只觉周遭一冷。武将天生的敏锐让他立时察觉到危险,他连忙住嘴,忐忑的抬头觑了觑将军脸色。

景延年分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可他浑身散发的冷气却简直要把人冻僵。

“打了就打了。”他开口道。

廖长生唔了一声,“当时巷子口人多,韦七郎丢了面子,只怕心里还记恨着,京兆府府尹就他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只怕是得罪了韦家。”

“得罪就得罪了。”景延年缓慢开口。

廖长生小心翼翼看他,“将军不罚卑职吗?”

景延年轻哼一声,“保护夫人不利,才该受罚。夫人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完了?”

“尚未,明后两日,即可见分晓。”廖长生连忙答道。

“那还不去?”景延年不再理他,提步走进书房。

廖长生爬了起来,却站在原地愣愣出神,“不是说将军很是不喜欢郡主么?怎么对郡主这般在意?”

他皱眉想了好一阵子,忽而一拍脑袋道:“是了!郡主若在外头受欺负,没面子的还是将军呀!将军顶天立地好儿郎,如何能丢这个脸面?”

他如获真知的点头而去。

不曾想,韦七郎还真是没有善罢甘休。

次日坊间便传出与景延年不利的留言来——说景延年在兴化坊的绣楼巷养了外室。

“此时有这番留言,景将军定然最先想到是郎君故意散布,”韦七郎的随从不安道,“景将军毕竟有权有势,又有圣上宠信,会不会……对郎君不利呀?”

韦七郎靠着枕囊,两只脚翘在矮几上,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眯着眼道:“郡主如何善妒跋扈,你没听说过?他既然会养了外室,就是怕郡主知道。我将这消息捅出去,他的秘密捂不住,你猜郡主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随从莫名打了个寒战,“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吧?”

“哈哈,”韦七郎放声一笑,被扇了耳光的脸疼的他嘴角一抽,“哼,寿昌郡主可不是好惹的,景将军家里,只怕要天翻地覆了!内宅不宁,他哪儿有功夫找我的麻烦?”

随从连连点头,大赞郎君高明。

他正得意洋洋哼着小曲儿之时,却忽有小厮飞奔进了院子,慌忙的一下子被门口的台阶绊倒,扑倒在地,“哎哟不好了,郎君快去看看吧!”

美滋滋吃着葡萄,拿冷水帕子敷着脸的韦七郎怒道:“你才不好了,出什么事了?好好说话!”

“白娘子!白娘子来了!”小厮急道。

韦七郎霍然起身,瞪圆了眼睛,“她,她来干什么?”

韦七郎扔下帕子,提步就要出门。

不曾想韦夫人的动作可比他快,他还没走出院子,韦夫人已经派了家丁来,将院门看住。

“夫人说了,这事儿您不用出面,夫人会料理。”

韦七郎登时急了,“阿娘处理?阿娘她想怎么处理?这是我的事儿!”

白荷一身素白,手里捏着帕子,盈盈弱弱的站在韦家的侧门外,一手扶着肚子,一面轻轻抽泣。

她身形本就纤弱,一身素白,头上一直简单的白玉簪挽着发,垂头抽噎,露出削尖的下巴,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还真是叫人看着就心疼不已。

“这是韦郎的骨肉,我本不想上门纠缠,可……可我舍不得这一条性命,也不想让韦郎的骨肉流落在外。若是韦郎肯认我,肯认下这骨肉,就将我们母子接近家门。若是韦郎不认……”白荷抽泣声稍大。

周围看热闹的唏嘘一片,有些心软的妇人虽不齿外室,却对这羸弱可怜小娘子讨厌不起来。

韦夫人几乎要气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若真是替七郎考虑,她就不会大白天的站在韦家门口闹!”

下人噤若寒蝉。

韦夫人抬着指头指着外头,“她不是想进韦家的门么?去,将她带进来,直接领道我面前来!”

韦夫人身边的老仆妇得了令,带着两三个孔武有力的丫鬟出了门。

白荷一听请她进去,却是连连摇头,哭的更是可怜,“我跟着韦郎许久,韦郎之所以不敢接我进门,就是因为尊上凶悍严厉……韦郎不来,这门我不敢进。”

仆妇想要上前硬拽她。

白荷立时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面色惊恐无助的左右看去,“我孤身一人,无所依仗,韦郎是我唯一的依靠啊……”

人群里早藏了萧玉琢安排好的人,一面引动众人舆论造势,一面随时留意着保护白荷的安全。

见韦家的仆妇要用强,便有几个人喊道:“哟,光天化日的,韦家要害了这小娘子啊?”

“谁在血口喷人?!”那仆妇叫道,往人群里看去。

韦七郎的爹是京兆府府尹,平日里多多少少肯定有的罪过的人,且官与民之间的不和自古都是一样的。百姓们自发的跟着起哄,还遮拦的将说话那人挡在后头。

韦家的仆妇顶着舆论的压力,当真不敢来硬的。

她这边硬着头皮动了手,万一明日老爷被御史参上一本,她的命只怕也要到头儿了。

“去,问问夫人怎么办?”仆妇指了个腿脚麻利的小丫鬟。

韦夫人一听外头情形,更是气的面红耳赤,“哈,真好!还威胁起我来了!这妖精,怕我打死她?我就当街打死她了又能怎样?”

“夫人消消气……”大丫鬟们为她抚背顺气,纷纷劝道。

韦夫人坐下呷了口茶,忽而眼中一亮,声音泛冷,“好,她不是怕我将她带进来打死么?带着掌刑嬷嬷去,我就当街打死她!”

丫鬟吓了一跳,“夫人别冲动……”

“这怎么是冲动呢?一个外室,闹到家门口来,就是故意让我们韦家丢脸。我若不好生处理了,以后谁家的女儿还敢嫁到我们家来?”韦夫人微微眯眼,和萧家的婚事就要成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了岔子。

韦夫人冷冷一笑,“便是御史参奏,我却也不怕。闹上门的外室,打死就打死了,夏律也是站在主母这边的!”

丫鬟们担忧,“老爷毕竟是府尹,会不会对老爷的名声不好?”

“老爷现在不在家,就说都是我吩咐的,我的名声不打紧,如今七郎的名声才是最紧要!速去!”韦夫人一面吩咐人去对付白荷,一面又不放心的交代,“盯紧了七郎,别叫他这个时候露面!”

掌刑嬷嬷来到门外,一把按住了白荷。

“我家七郎根本就不认得你,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东西?竟敢攀诬我家郎君……”掌刑嬷嬷说着就要动手。

白荷一看这架势,心里已经怯了,但想到贴身放着的一万贯飞钱,想到她赌赢了之后的舒坦日子,她硬着头皮嘶声说道:“是不是,你们叫七郎来和我相认?若七郎摇一下头说不认得我,不用你们动手,我立时撞死在这儿!”

她嘶声竭力的喊着,声音孱弱中又带着振聋发聩的味道。

“你们敢吗?我敢一尸两命撞死在这儿,你们敢叫七郎出来见我吗?”白荷单薄的身影,连命都不顾的勇气,素白的衣衫都显得高大纯洁起来。

压着她的丫鬟们似乎都被她的气势震住,手下一松,掌刑嬷嬷一杖打下去,竟叫她一滚躲过了。

刑杖敲在长凳上,咣的一声。

“住手!”一声厉喝。

喧闹的场面,霎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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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糊涂涂简简单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活我的你活你的道不相同一句废话都不值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