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我早已决定此生四海逍遥,福祸自渡,任他风雨飘摇,孑然一身又何惧之有。”他说起未来打算时,神彩飞扬模样,虽然难免年少轻狂无知,可一心追逐理想,无惧前路艰险模样,仍显得真挚可贵。
“四海逍遥,你想得倒美,你也不瞧瞧,即便是我这样的,仍不免为俗事所累,你若逍遥了,你们北海偌大家业又当如何,全压在你大哥头上么?未免太没心没肺了些,你也能看得下去?”
“俗事?我瞧着你也挺自得其乐的,自你继位以来,虎族的变化之处便也不提了,只说如今,连二殿下也亲自为你虎界之事劳动,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何况,若当真不过是些繁杂俗务,如何我回回来便见你回回忙的不亦乐乎。”
“皆是因你没眼色,专挑我忙的时候来了。”
郢瑶默然听他二个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却也并不劝阻,他二人原本便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互相打闹讥讽是常有之事,无伤大雅。明眸微动,将侍女召了过来,将一坛酒递与她,吩咐道:“去换酒盏来。”
敖渠眼尖,瞧见她又取出了好东西,一边听郢珈说话,一边已竖起了耳朵去听着她与侍女的对话,便问道:“瑶姐带了什么好酒来?”
郢瑶微微笑道:“算不得什么好酒,去岁人家送的几坛子桃花醉,扔进酒窖中便给忘了,前两日才翻了出来,虽也是好酒,可比起狼族的醉花翁却仍是逊色了些。”
“妖界以花入酒,酿得最好的要数狐族的梅花酿,狼族醉花瓮,花妖所酿箐霖露,如今虽然狼族与我们对立,醉花翁难得,却也并非全然没一点儿法子,若是瑶姐喜欢,这两日我便派人送几坛子去北海。”
郢瑶微一思索,好奇道:“不是听闻你已将黑市关停了么?如何可得?”
敖渠道:“也算不得关停了,无论是虎族或是他族,黑市本就没法子禁绝,今日你关了这方地界上的,明日那方地界便会再冒出一个,与其耗费物力去禁,不如干脆让他们出现在明面上,也好监察引导,那些与狼族有交易往来的不必提心吊胆,虎族若当真需要狼族什么物什的也不必白白耗费良多。故而如今,不仅是狼族,鼠族,整个妖界的东西,虎族都有法子得来。”
郢瑶微微一笑,道:“你行事稳妥,既已如此施行,想必二殿下也已默许了。”
“瑶姐猜的不错,二殿下不仅默许了我如此行事,相应措施实施时需要注意管控之处,他也曾与我详谈,以他所想,此法以我虎族率先施行,最终也将引入他族的,故而如今必要时时监察调整,这也正是他为何常常来此的原因之一。”
郢瑶沉吟道:“听说有狼妖来你这儿偷仙草,偷的什么?既有正经法子获取,为何仍要悄悄来偷?”
“我也觉着奇怪,他们偷的仙草,名为凝华,有益于净化妖气,虽也算得上珍稀,可哪里有妖精用得着,那两个被抓住的狼妖说,是他狼族有妖招惹了凡人,得用这仙草炼丹救治。可若当真如此,他们又为何不通过他狼族黑市求取,偏偏要大费周章的冒险来偷。若说是因为黑市价高,可他狼族既然舍得以一片沃土来换那两个狼妖,难道还花不起那些小钱?”
郢珈抛了颗荔枝入口,语调含糊的说:“或许人家本就不是为你那破仙草而来,只不过被抓了总得有个说法,便以此名目糊弄糊弄你罢了。谁想你这么好骗,人家随便给点小便宜你便放了他们。”
郢瑶斜睨了他一眼,道:“若连你也瞧得出他们此举不过是障眼法,敖渠又岂能等闲视之。”又笑看着敖渠道:“我想,是因着你已经知道他们真实的目的了吧。”
聪敏如她,敖渠笑道:“瑶姐说的不错,我细细查问过那两个狼族小妖,并不是什么有背景的,道行也平平,可这样两只妖精栽在我手上,狼族竟然肯以一片沃土相救,我想无论是谁,也难免起疑吧,可查来查去,那两只狼妖确实一无所知,的确也只为那仙草而来,既然如此,那么想必人家是特意绕着弯想将那块沃土送我呢,既是送上门的肉,自然无论如何也要先取了来瞧一瞧,究竟上头撒的是香料,还是毒粉!”
郢瑶笑了笑,道:“那么,你看出来了么?”
郢珈不在乎的摇头道:“你们呀,就是想得太多,那地界我去过了,没什么奇怪的,林子还是林子,山洞还是山洞,若当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他狼族的痕迹一点儿也不剩了,就像从来不曾踏足过一样。若不是从前我便见过其中狼妖群集景象,倒真要以为那里一直便是你虎族的地界了。”
敖渠点头道:“如阿珈所说,正是如此,狼族的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连狼妖的气息也丁点全无。我多番查探,如今还未有结果。”他说到此处,他略停了一下,再道,“对了,说起这事儿,倒让我想起来,阿珈可背着一份欠在狼族的桃花债呢,瑶姐可曾听说过?”敖渠促狭笑道。
经他这么一说,郢珈便也忽地想了起来,心头咯噔一跳,立即朝敖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喊道:“你不许说!”半边身子已腾地探出桌案去了。
可偏偏越想藏越教人好奇,“桃花债!”郢瑶笑道:“未曾听他提起,什么时候的事儿?”
敖渠噙着笑朝郢珈瞥了一眼,见他昂着下巴怒目圆瞪,威胁意味甚是浓厚,却也并不在在意他,笑着对郢瑶道,“我想也是,他哪里好意思跟你说。”
郢珈亦是心知不妙,想糊弄过去,便急急喊道:“二姐,你瞧敖渠才与二殿下商讨了一番要事,应当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便叨扰,你不是想去狼族瞧瞧么,我们现下便起行如何?”
郢瑶眸光微微瞥向他,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悠然道:“狼族自然是要去的,你的风流轶事我却也想听一听。只不过,你说的不错,敖渠如今正经该忙的事情有许多,的确不宜多扰,而且现下我更好奇狼族究竟在那儿藏着什么秘密等着教人挖出来。你的风流轶事,便等得了闲再听。”
敖渠闻言便问道:“瑶姐想去瞧瞧么?”
“闲来无事,便去走一遭,只当游玩,你事务繁多,便忙你的,有小珈带路便足以。”
一旁郢珈早把心放回肚子里,那等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他早八百年前便忘了干净,是再也不想提起了。待这边郢瑶已起身,他便忙笑嘻嘻的也跟着站了起来,陪笑道:“正是正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好好忙你虎族政务,陪游山玩水的活儿还是交给我这等闲散小仙的好。”
敖渠也站了起来,笑道:“旁的人我可管不了,可若是瑶姐,便是急如星火之事,我也能尽数抛于脑后。”
郢瑶笑了笑,道:“天上地下,再找不出一个与我如此知心的了。既然如此,我更当体察你的辛劳,这等跑腿小事儿,如何也不能劳动你。放心吧,无碍,且不说这是在你虎族的地界,便是我与小珈现身狼族,他们难道又能奈我何。”
敖渠嗤笑道:“是,既然如此,敖渠恭敬不如从命。”
敖渠将她二个送出门去,望着清明天色下,远山明耀的翠色,那么高耸,那么耀眼,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