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着手里的这张牡丹笺,顿时觉得伤感起来。
回到古代生活了六年,虽不说是看尽人世沧桑,但是身边的事物却看得真切。
她名正言顺的两个舅舅,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了?就算是秉性再好的人,也架不住年轻女子的诱惑,还不是左一房右一房的娶小老婆。
两个舅母虽是心里嫉恨,但到底每个大户人家都是这个样子的。她吵她闹,就是不贤良;她打她骂,就是不淑德。
跨院挨着跨院,几个小姨娘之间就是非恩怨不断,两个妯娌之间又攀比现富贵。
整日里鸡毛蒜皮,连老太太都被她们说叨得烦了,便借口身子不爽快要清静,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
省着一有什么事就跑来找老太太做主,偏向哪个都不是,干脆就躲了。
如今的杜若,虽不是杜府什么有名有分的小姐主子,但是有老太太在那里疼着护着,找的亲事全都是名门府侯,生怕杜若嫁了那小门小户受委屈。可是这样看来,还不如那小门小户的清静事少,倒是能把日子过得红火。
所以幼薇的这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让杜若感触颇多。
她已经奢求不起什么“有情郎”了,只求所嫁的人,本分老实,若是再要求一些,那就是要顾家了。
杜若看了眼那牡丹笺,小心翼翼的叠进了手帕子里。
马车徐徐进了杜府的西角门,到了二门方才停下。
岑妈妈一路上都在说着幼薇儿子佑儿的好,什么懂事听话,什么机灵调皮,说起话办起事俨然一个小大人一样。眼看着马车已停,岑妈妈拉着杜若的手,做了总结性的一句话,“我如今就等着伺候姑娘的孩子啦。”
杜若附和着笑笑,做了娇羞状,踩着脚踏下了车来。
先到锦春堂去问老太太安,郁香就上前一步,“老太太那里需要安静,我们一帮子人过去了,难免扰到她老人家,我就先回去打点东西了。”
想了想,说的也在理。
杜若满意地点点头,并着岑妈妈和初雪夏堇上了通往锦春堂的抄手游廊。
身后的岑妈妈就小声和初雪嘀咕:“这样也好,省着到了老太太那里,紫苏又拉着她说这说那。躲了也好。”
行在前面的杜若,不免勾起了嘴角。
进了锦春堂,门口并没有撩帘子通报的小丫头,直至进了西次间,绕过描画着梅兰竹菊的四扇屏风,进了卧房。
只有雪钟鬓角凌乱的趴在床边。
杜若只觉得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但是见老太太脸色苍白的躺着,咬紧了嘴唇压了压火气。
岑妈妈就上前一步,碰了碰雪钟,“这屋里的人都哪去了?怎么就你一人看着?”
雪钟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见是杜若回了来,连忙屈膝福了福礼,道:“去大奶奶那里量尺寸去了,说是要裁……”没说完,岑妈妈就伸手捂住了雪钟的嘴。朝她使了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可是身后的杜若早已是听了明白,肩膀微微的颤抖着,“这才什么时候,这么早就开始裁孝衣了,难到都盼着老太太走不成?”
初雪忙上前拉住杜若,耳语道:“姑娘别任性,这事早晚是要预备的,总不能到了那一日再准备,岂不是忙乱?再者说,准备一下,冲一冲也好啊。”
岑妈妈和雪钟也忙着点了点头。
“唉,那是什么?白花花的一团?”夏堇像是没心没肺一般,歪着头从她们身边侧身绕了过去。走到床边,从老太太身体一侧抱出了一团白白的东西来,“哎呀,哪里来的猫啊?”
杜若一愣,偏过头一看,夏堇怀里的竟是一只纯白花色,没有半根杂毛的波斯猫。
一蓝一黄的眼珠子半眯着,躺在夏堇怀里竟是一动不动,老实可爱得很。
“刚宣哲王爷派人送来的,说是给老太太解闷用的。”雪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倾身看了眼老太太,见没有什么动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王爷派了个小厮过来,送了猫送了信,老太太强打着精神应对,之后长吁口气,就倒下了。我一时害怕了,就让茹儿去请廖太医,这就惊动了大太太那边,所以大奶奶那边才开始……”
“廖太医说了什么?”
雪钟蹙了下眉,看着杜若摇了摇头,“就是廖太医说的,就只是熬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去了,所以让开始准备后事。”
杜若听了,瘫软在地上。
昨日一整晚都没有睡,早上天一亮又套车去了禅月寺上香。这一来一回耗去一整日,又没有吃下多少东西,精神一散,杜若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初雪和岑妈妈忙上前拉着杜若,安慰了几句,说尽了宽慰的话,仍是不管用。
雪钟就跪了下来,“姑娘,不是我说什么丧气的话,老太太如今就是一口气了。许是怕着她的事毁了二小姐的婚事所以这样挨着,到头来还是为姑娘好,怕姑娘今后在这府里不受待见。老太太心里惦念着姑娘,姑娘就不该再哭哭啼啼这样吵闹,能够伴着老太太一日就是一日,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的走……”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被岑妈妈拽了拽衣角,才忙擦了脸,“瞧我,这里还劝着姑娘,自己倒先哭了起来,真是不中用。”
杜若身子僵硬,可是雪钟的话却句句渗进心坎里。
看看老太太如今的气色,雪钟说的何尝不是实情。如今的老太太也不是什么静心休养就能回过神来的,也就是那一口执拗的气支撑着。
怕丧事冲了玥琪的婚事,怕早早去了杜若就没有了着落。
——雪钟说得对,不应该再哭哭啼啼应景,老太太就是要撒手而去,也应该是听着我过得不错才行。
杜若打定主意,用帕子使劲拭干了泪水,扶着雪钟一起站了起来。
“雪钟说得对,咱们都不该这样,得让老太太走得踏实,走得放心。岑妈妈,您和初雪回去帮我收拾收拾,将我的铺盖拿过来,我就睡在西次间的大炕上,时刻的陪着老太太。我能尽孝的,也就是这会子了。”
岑妈妈有些许顾忌,但话还没出口,被初雪拦下了,“那我和岑妈妈这就回去收拾。”
杜若点点头,转过身去看老太太的情况。
初雪拉着岑妈妈走出来,叹了口气道:“姑娘想尽孝,那些个俗礼就去去吧,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岑妈妈不再说什么,红着眼圈快步回了跨院。
见初雪和岑妈妈走远,夏堇伴着老太太,边逗着猫。杜若扫了一眼,放下心来,将雪钟拉到一边。“那猫是宣哲亲王派人送来的,那人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雪钟便摇了摇头,“那人只说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让老太太放心便好。其他的事都写在了信里。”
“那信里都说了什么?”
“信封里没有什么信,就是一把钥匙,很是普通的样子。老太太看了那钥匙就笑了一下,说着,说着……”雪钟挠了挠头,蹙眉想了会,忙道,“哦,老太太笑着说,‘这我就放心啦’然后便晕了过去。”
杜若还欲说什么,屋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祝妈妈带着各等丫头婆子从大奶奶那里量了孝衣尺寸回了来。
紫苏一进内室,瞧见杜若和雪钟拉着手在窗跟下说话,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
“姑娘回来了?来回可是劳顿,要不要去传饭?”紫苏缓步上前,给杜若福了礼。
想起初雪说过的事,杜若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紫苏的样子。头发梳得整齐,头上不像雪钟一样就凌乱别了几支银钗,而是带了一支翡翠簪子,是曾经老太太赏过她的。身上鹅黄的高腰束裙,走过来,飘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又看了眼雪钟身上已经穿了两日,有些皱皱巴巴的藕荷色束裙,杜若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摆饭吧,从今晚开始我就睡在这里,照顾老太太也方便些。”杜若整了整衣裙往外走,见了祝妈妈,点头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笑道:“刚我来,雪钟就倚在老太太身边睡过去了,这还行,今晚让紫苏跟着我值夜吧。”
紫苏抬了下眼眉,横了一眼雪钟,笑津津的过来福礼,“行,今晚我跟着姑娘伺候老太太。”说完,便走出去唤丫头传饭。
雪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低着头往老太太那走。
夏堇怀里抱着猫,躲在屏风后面小声笑道:“雪钟姐姐不用在意,我们姑娘那是想让姐姐歇一歇。”
雪钟一怔,抿嘴笑了笑。
杜若拿了个红穗子走过来,一边逗着那波斯猫,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祝妈妈:“那宣哲王爷来,是为了什么事?他今日不是就要奔赴前线了么?”
正在给老太太掖着被角的祝妈妈,身子一僵,探回身子,眼珠子转了转,搓着手笑道:“估计是听说了老太太病重,所以派人来看看吧。”
杜若想起宣哲亲王那英气逼人的侧脸,一时疑惑,“王爷是皇帝的亲侄子,咱们家和王爷也有交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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