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着门说是来找姜芥末的。
里面又是半天没有动静。
林聿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应，再次要敲门时，门开了。
是个女孩，年龄不大，最多二十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着挡住了半边脸，一脸慵懒，只穿着一个粉红的平角内裤，卡在胯子上绷得绷紧，上身是个粉红的小吊带，真空装。
女孩翻翻白眼：“你找姜芥末，你是谁？”
“我是她老乡，刚才打电话了。”
女孩又端详端详林聿：“老乡，长得还有点小帅啊，进来吧。”
“芥末呢？”林聿走进来，打量着屋里，这是那种最古老的楼房户型，客厅小得可怜，厨房和厕所的门都正对着客厅，前边阳台倒是颇大，封阳台的木头窗户框漆都掉了，老化得厉害。
“她出去了吧，”女孩嘟囔着，身上就像有虱子似的前边后边抓抓，抓的时候撩起小吊带，都露出一个嫩白的半球来，连上边一个红枣都让林聿瞥到了。
林聿很清楚她是干什么的，也没感到意外。
“大热天也不睡午觉，你胡溜溜什么，”女孩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问林聿，“你睡不睡午觉，上这屋里我搂着你？”
林聿给芥末打电话，才知道芥末还在大门口等着呢。
女孩见林聿对自己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似乎有点失望。
林聿见她那样子，好像自信心受到了打击，也许她有点不理解，这么鲜艳一个女孩邀请他进屋搂着，对男人来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居然只是微微一笑！
女孩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伸过来朝林聿表示一下，抽出一支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嘟起嘴，对着林聿的脸喷出一个粗大的烟圈。
她转过来紧挨着林聿坐在老旧的藤编沙发上：“你不抽烟，对女人不感兴趣，什么意思？”一边说，一边往下拽拽小吊带，拽得都快露点了，“对这东西感兴趣吗？”
林聿垂下眼皮看看，是的，对这东西感兴趣，而且青春少女正是含苞怒放的季节，这东西长得形状不错。
“你叫什么？”林聿问她。
“叫我小点点吧。”
“呵呵，小点点，”林聿笑了，“你这么小，为什么干这一行？”
“黄泉路上还没老少呢，”小点点白他一眼，“谁规定干这一行还有年龄限制的，我一开始没打算干这个，初中毕业出来打工，又是干饭店又是上服装厂的烦人，回家锄了两天玉米，把个脸晒得跟个紫茄子似的，实在锄够了，就上这里来了。”
“我们那里我又不算最小的，我来之前就有个小不点了，我只能叫小点点。”
门一响，芥末回来了，进来就嚷嚷：“姐夫你是不是跟我捉迷藏，我出去接你，你偷偷溜进来了。”一看小点点紧挨着林聿，“小点点你干什么？”
“我跟他沟通沟通！”小点点说。
“沟通？”芥末笑了，对林聿说，“姐夫别介意啊，小点点还很单纯，她做梦都想遇到个帅哥，对帅哥免疫力低下，再干上几年麻木了，就能达到见了帅哥不冲动的地步。”
“说什么呢芥末姐，”小点点嚷道，“不过就是聊聊天嘛！”
“你省省吧，”芥末说，“他是我姐夫，我姐姐是天下第一美女。”
哦，是吗，情绪刚刚开始饱满的小点点马上泄气萎缩，就像一个气球被刺了一针，就像抬不起脚似的拖拉着凉拖去了厕所。
因为厕所门正对着客厅，里面那个蹲便的位置离林聿坐的位置不超过三米的距离，小点点进去就传出来一股很急的水流飞溅而出的声音。
水流出得急，停得也突然，戛然而止，随着冲水声，厕所门被拉开，小点点拿着梳子朝着头上随意划拉两下，扔下梳子进了屋，两秒钟之后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身依然暴露的衣服。
拿眼皮翻翻芥末：“我去逛逛街。”蔫蔫地出去了。
林聿对芥末说：“小女孩也怪可怜的。”
“谁不可怜！”芥末说，“我们那里边的女孩，每个人说起来都是一部血泪史。”
“越血泪史越是要奋发向上，何必非得干这个！”
“姐夫你站起来，”芥末推着林聿不让他坐了，“站着说话好，不腰疼，你不想想你跟矿上血海深仇都去给人家干活，还好意思来指责我们，逼到那份上，你是选择死了，还是选择拼上这一身肉，救活一大家子？”
“什么叫动心忍性，逼得你死都死不起，非得要痛苦地活着，那种滋味单凭我说你是理解不了的，痛苦到常常想，如果无牵无挂地死了，该是多么幸福！”
林聿这么敏感的神经，哪能理解不了呢，他拍拍芥末的手背：“理解理解，我能理解，可是既然这样，你刚才还故意说话打击小点点，话里都带刺，你是不是对人有点冷面无情了？”
林聿有自知自明，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还是心太软，尤其面对一些弱势群体，不要说干出什么对她们不好的事来，就是说话，他都要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生怕伤害到她们敏感的神经。
芥末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整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吃亏多了学得精了，心也硬了，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要用不同的方式，干我们这一行要是装清纯，愣充素质好，那就等着被人煮了还帮人添柴火。”
林聿被芥末这话说得有点惭愧，自己觉得还是常常过不了自己的心坎，他由衷地说：“你比我早熟。”
“这就是被生活逼得，有时候回头想想自己干的事，自己也有点不相信，不应该这样的，可是谁让咱命苦呢。”也许这个话题触到芥末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了，脸上没了那种疯丫头的神气，显出上来心事的样子。
林聿说：“有爹有娘就不叫命苦，像我这样的孤儿才是命苦。”
芥末愤愤地说：“有一双洁白无瑕死去的爹娘，也比有一双肮脏苟活的父母幸福。”
林聿无语了，也许她说得有道理。
见林聿不说话，芥末突然笑道：“姐夫，咱们这个话题是不是起得有点沉重了，见了面应该高兴，不说那些烦心事了，说点高兴的，刚才我见楼底下停着辆陆虎。”
“停着陆虎怎么了？”林聿奇怪地问。
“很新鲜啊，”芥末叫道，“这个小区是村里的小产权房，好几年都要拆了没拆，都成危楼了，凡是住在这里的都是穷人，你往一楼看看，都是做小买卖的，能进来一辆陆虎就算高档车了。”
“呵呵，”林聿笑道，“那是我开来的。”
“你——”芥末不可置信地指着林聿，“扯呢吧，你都穷到做梦都很专一，闭上眼就是钱，都去不共戴天的石矿给人当长工了，还开路虎！”
林聿掏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这太出芥末的意料了，她跑到窗前探出头去：“你按按遥控我看看。”
林聿抓起钥匙按了按，听到芥末在那里跳着脚大笑：“果然是你开来的，姐夫你上哪弄的？”
这时传来敲门声，林聿不理睬芥末的大嚷大叫，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
林聿之所以愣住，是他认为敲门的人走错门了。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
确切地说，是个小女孩。
从她脸上的稚气看，她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那体型一看就是正处在蓬勃生长的阶段，鲜嫩得就像初春刚刚冒芽的笋尖。
她后边扎着一个黑油油的马尾辫，从发质可以看得出小女孩的体质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点憔悴。
虽然脸上有些憔悴，但是掩盖不住那种天资靓丽的潜质。
只有看到她，你才能明白什么叫清纯，那种扑面而来清纯气息，就像让人突然置身于高山深涧，面对着潺潺流淌的山泉水一样的感觉。
她肯定是走错门了，就是单单看小女孩那清澈透亮的眼神，林聿也不认为她是到这间出租屋来的。
即使她只是想进来串串门，林聿觉得都应该用一个隔离罩把她装起来，省得被屋里的脂粉气给污染了。
她就像刚刚凝成的琼脂，哪怕用世界上最干净的手去触碰，都会染上污点。
小女孩明显没想到会有一个男的来开门，愣了一愣，探头往屋里看：“芥末姐呢？”
林聿有一种被人爆了眼的感觉，看人直指内心的测谎专家，居然做出了这么错误的判断。
人家根本就没走错门。
呃，林聿十分不情愿地微微一侧身，让小女孩进来，他其实潜意识不想让小女孩进来。
芥末还趴在窗户上嚷嚷着兴奋呢！
“芥末姐！”小女孩叫了她一声。
芥末回头一看：“哦，你回来啦，办好了吗？”
小女孩微微摇摇头：“还不行，还差一道手续。”
“现在办事就那样，手续太复杂，”芥末安慰她，“你别急，慢慢办啊！”
小女孩点点头，想说什么，看看林聿，又咽回去了。
“这是我姐夫，”芥末给介绍，“她是刚来的小姐妹何莹，叫他莹莹就行。”
小姐妹！
林聿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不是被爆眼的问题，这是被爆头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