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个鲜嫩得像刚生发的笋尖，清纯得如山泉水一样清澈透明的小女孩，居然是刚来的小姐妹！
林聿颓然坐下，他好像从来没这样无力过。
他心里那个难受，就像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姑姑、大姨、亲生姐妹被欺负了一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许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心理，保护心理都是人的天性吧，他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被摧残。
可是他又相信自己的直觉，从何莹那清澈透亮的眼神里，他觉得她应该还没走上那条路。
何莹很乖巧，很勤快的样子，回来洗洗手，就开始刷杯子倒水，伺候客人。
“你不用忙，我不渴！”这么大人了，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居然会略感局促。
他不知道这局促感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就是因为人家太洁净，自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才能尽最大可能不污染了她。
何莹还很懂礼数的样子，忙完了就在林聿的对面坐下，一副居家陪客人的模样，好像她觉得自己要是顾自进屋，会冷落了客人。
可是，她和林聿似乎都不知道怎么提起话题，对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芥末看看林聿，再看看何莹，看看何莹，再看看林聿，空气中忙碌着她来来回回的眼神。
突然，芥末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叫一声：“有了！”
林聿和何莹都被她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有了有了有了——”芥末跳起来，拽着何莹的胳膊把她拉到屋里去了。
大夏天的，进了屋还把门都关上来。
神神秘秘，神经兮兮，芥末这是搞的哪一套？
林聿既郁闷又奇怪，闲坐无聊，只好喝点水了，还别说，何莹刷的杯子绝对干净，干出来的活儿就跟她的人一样。
屋里“嘁嘁喳喳”一阵子，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再然后芥末没事人一样出来了。
所谓的没事人一样，指的是她想尽量装成没事，但是从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得意，和洋溢出来的憋不住的笑，说明她很有事。
挨着林聿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明显心里有事，无心说话了。
“莹莹，出来说个话，屋里怪热！”她朝着屋里喊道。
莹莹答应一声，出来了，倚着门框。
林聿扭头看她一眼，又愣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女孩？林聿心说，为什么我每一次重新看到她都会愣一下子。
莹莹倚着门框，抹一把额上的汗，小脸通红：“屋里就是热！”
林聿这个别扭，你这是要开化装舞会咋的？
确切点说，何莹并没有化妆，她只是换了身衣服，从那衣服的样式看，很可能是小点点的，因为都是很暴露的那种款式。
可是，让一个清纯如斯的小女孩穿这样暴露的衣服，这就像一只兔子披上狼皮，或者小绵羊戴上个狮子面具一样，能好看吗，能和谐吗？
你就是把一只羊打扮成大怪兽，一看那蹄子就是吃草的动物啊！
何莹的表情就像六月天一样变幻不定，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绿一阵儿黄的，林聿心说就她这变脸的天赋应该去唱川剧。
见林聿杯子里的水不多了，她赶紧拿过电水壶来给续水，弯下腰时宽松的小吊带垂下来，林聿一抬头正好从小吊带里看进去，看到小姑娘胸前就像倒扣着两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碗。
林聿赶紧垂下眼皮，心里一阵“砰砰”乱跳，就像自己干了多么罪恶的事似的。
很明显这是芥末导演的一幕活剧，可是林聿猜不透芥末到底是什么意图，难道她想让何莹引诱自己？
一霎时林聿突然生气起来，他想不到芥末居然变成这样的人了。
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干那样的事？
他不管何莹有什么样的理由成了她的小姐妹，就是这么小，这样清澈透亮的一个小女孩，要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你应该尽量去帮助她渡过难关，而不是教着她怎么入行！
林聿耐着性子：“芥末，上次你跟我说你脱产了，进入管理层了？”
“对啊，”芥末欢快地说，“洗浴中心平稳过渡，我很快就是二把手了。”
“那我应该恭喜你，”林聿冷冷地说，“恭喜你晋升头头！”
“头”三个字一出口，芥末倒没什么，林聿看到何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何莹又在原位坐下了，脸色苍白，低着头，用指甲在茶几上百无聊赖地轻轻划着道道，林聿看得出她其实是在努力控制自己，逼迫自己坚持坐在这里。
她穿着一条超短裙，坐在那里几乎整条腿都露着，她的腿很白，就像笋尖正在生发那样地嫩白，林聿都不忍直视，感觉这样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都会受到污染。
长这么大，芥末从没见过姐夫对自己那副脸色，知道他是生气了，她想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每个人都感到很压抑。
“好了，我要走了。”林聿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要走。
芥末一把拉住他：“姐夫你不是说今天闲着没事吗，干嘛急着走！”
“你这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姐夫，求你个事好吗，你能不能帮帮莹莹？”
林聿又坐下了：“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芥末说，“我看到你开车来的，才突然想到，你能不能拉莹莹回家一趟？”
林聿看着芥末，猜不透她到底什么意思。
“莹莹家里有人住院，申请大病救助，申请表上还差村委公章，我想请你帮忙拉她回家盖章？”
林聿看了一眼何莹，正好她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林聿从这清澈透明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可以参考的信息，既没有乞求，也没有抵触，更没有哀愁和幽怨，这就是平淡到无所求的眼神，她看他只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好吧，”林聿点点头，“反正我也没事，马上就走吗？”
“噢耶，”芥末几乎高兴得跳起来，“莹莹快去换衣服，拿上那些申请表。”
何莹站起来：“姐夫，这样麻烦你，合适吗？”
“没事，”林聿和气地说，“我这人热心肠，就喜欢帮人办事，你别客气。”
“谢谢姐夫！”莹莹说完，进屋换衣服去了。
林聿朝屋里一指，问芥末：“她什么情况，你这装神弄鬼的？”
芥末搂住林聿，额头顶在他的肩头来回蹭蹭：“姐夫，我才发现你好像挺严厉的，刚才你吓着我了你知道吗！”她附在林聿耳边小声说，“这个莹莹太苦命了，比起她来我算幸福的人。”
莹莹家是农村的，一家四口，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她从小上学很聪明，小学时还跳了两级，去年不满十六岁就上高二了，弟弟上三年级。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她弟弟得了白血病，去年就在兴安人民医院住院，家里一直在筹钱想给弟弟做骨髓移植。
为了给弟弟治病，她去年就辍学了，帮父母照看弟弟，父母都是开着一辆农用三轮在家和医院之间奔波。
今年春天父母开着三轮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送到临兴人民医院，到现在是植物状态，她弟弟三个月前也死了。
家里为了给弟弟治病，早就欠下一屁股债，亲戚朋友那里再也借不到一分钱，父母出了车祸那些认识她的人都躲着她，为了给母亲筹措医药费，走投无路的何莹在网上发帖子，出卖自己的初夜。
好容易联系好了一个愿意出十万块钱的人，去旅馆开房的时候，刚进去就被派出所抓了，派出所倒是没难为她，可是那个男人好像被拘留了。
再后来，她就被人介绍到洗浴中心来了，芥末的老铁很有人脉，给她联系了一个大款，大款答应出十五万，等他出国回来就兑现，现在何莹跟着芥末在洗浴中心熟悉环境，等那大款。
听芥末介绍完情况，林聿半天无语。
芥末说得没错，这个莹莹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现在林聿在想，怎么才能恰如其分地给何莹十五万，只要有钱，就能阻止这笔令人发指的交易。
芥末走上这一步的时候自己没在家，现在有一个花季少女走在人生的悬崖边上，自己绝对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女孩坠落下去。
但是林聿很清楚，自己这钱要给得有点技巧，如果冷不丁拿出来，也许她不会接受。
因为芥末说了，何莹家花钱的路还很漫长，这十五万仅仅是卖初夜的钱，从此以后她就上道了。
以后怎么让何莹走一条正道，这才是最关键的！
莹莹收拾好了走出来，那身不属于她的衣服已经换下来，现在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脚上是学生袜和帆布女鞋，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布包，一看就是地摊货，不会超过二十块钱。
知道了她的身世，让林聿看她的眼神里满是爱怜，想到她现在的处境不禁有点心酸，感觉她就像伤了双翅坠落在肮脏尘世的小精灵。
临出门的时候，芥末又把莹莹拉到屋里，“嘁嘁喳喳”地嘱咐了很长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