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徐徐,阳光正好。
从衾洺京绫镇各处而来的听客慢慢涌入一处并不显眼的茶馆。
茶馆小到只能容下几十人,桌凳的漆红色老旧得让人心安。
不多会儿,小徒站在门口,张望大堂里零散的几个空凳,满意的点了点今天的账目。
说书老头照常拍下案板。
“蒲萤居有人族,兽族,翎人三族,各族划地为界,人丁兴盛,千工百业不计其数,相比之下,隐藏在蒲萤暗处的那些鬼灵精怪,似是不值一提···”
听书人吃着茶水点心,沉浸在说书人口中世界,或悲或喜,或忧或愁。
“可惜身死命消,不过尔尔。”
一世浮沉,众人皆摇头叹惋,可惜一灵澈女子,竟这般执着,陨了性命。
“唉,世人嗟叹,精灵一族性情高傲,对黑白是非执拗不堪,若晓得圆滑变通,也不至于难存世间。”
说书人此话一出,毫不意外的发现座下人的表情皆是赞同之意。
他哀婉神情中的讥诮,转瞬即逝,忽地话音一转。
“可人多冷漠,人性本恶的不在少数,亦是不过尔尔,灵颜若在,必是不屑一声,嗤笑。”
“啪”的一声,案板惊然拍下。
众人一愣,恍然有所悟。
“故事讲完了,诸位哎,欲听下回,明天请早!”
说书老头讲完,便放下手中案板,漾起眼角的涟漪,静候众人摇头叹息又若有所思地散去,回归红尘俗世,嬉笑怒骂。
几乎同时,小徒后间走出,捧出一碗清茶。
说书老头接过小徒刚泡好的热茶,呷下一口,润润了嗓子,想起今日那小厮似乎又不见了踪影。
“邵离,何去?”
小徒名唤长根,着一深褐色长衣,模样清俊,听先生问起邵离,面上不由地闪过一抹急色。
长根从十几岁起,便被父母丢在这里学徒,几年来,只有他一人,甚是寂寞,三个月前,多了邵离这个陪伴,先生向来严格,长根甚怕邵离被赶走,急忙替他解释。
“绍离去林中打猎了,想来我们晚上的伙食会不错。”
衾洺兽族由山间野兽通智晓灵进化而来,他们继承了祖先血脉,捕杀是不变的天性,秋天闲暇时打猎,已是惯例。
、、、
悠悠笑语,穿过微风,透过枝叶,轻易漫出。
曼妙身姿,翩跹起舞,若隐若现。
指尖抚过轻蝶,发丝拂过清风。
花寂飘上那棵古树,寻到那支树枝躺好,虚无的双脚,一点一点,划过微小的弧度,缥缈的纱裙随之舞出一个又一个的花环。
阴凉静谧的森林,甚是惬意,结束掉每日早课的花寂如是想。
耳畔的鸟语虫鸣被一破空声打断。
“嗖!”
树下那只小兔停止跳动,身下土地被染了红红的一角。
箭矢的主人上前查看自己的猎物。
花寂无意看了那人一眼,脚尖停止晃动,轻轻一点,起身追逐那即将消失的残魂。
“花寂,快,朝祭要开始了。”
另一个缥缈女子的身影出现,抓住那精致幻影的手腕,飘向了别处。
之后,两人在灵境的祭祀处现身。
几十只缥缈精灵早已聚集在一颗万年古树下,等待着什么。
见所有人已到,为首的年轻男性精灵便开口喊到。
“众精灵已全部聚齐,恭请灵长。”
在众精灵等待中,一群缥缈的老者慢慢的从万年古树中飘出。
每日的吟唱就此开始。
颂词神秘古怪,声音悠扬轻灵。
缥缈的身姿围绕那古树上下翻飞,仪态优美,伴着幽幽的灵光洒落。
祭灵仪式,是精灵将修行而得的灵力,反过来涵养灵境的一种方式。
仪式结束后,其中一老妪模样的半隐躯体飘到花寂面前,似是有许多嘱托,但抿了抿唇,终是一句简单的话。
“花寂,你已出生七载,是时候出去了。”
一个精灵消亡,就会有一个精灵重生,每轮七载,精灵可出灵境,化实形,历人世。
花寂慢慢屈膝,向几个老者行了一礼。
“花寂谢灵长和各位长老的抚养之恩。”
尘世繁华,诱惑万千,凡离境的精灵十之八九的都不知所踪。
“花寂,定会回来的。”
一老头上前语气颇为沉重。
“花寂,你是知道的,我们生存的这片灵域,灵气随你们的离去渐失,为了止损,众长老商议决定,以后每位精灵离境,十年后,若不能回境,体内的灵气将会被强行剥离回境。”
体内灵气被剥离,意味着寿元将飞速流逝。
“所以,你可想好了。”
花寂低头颔首。
“花寂想好了。”
老者和众长老相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
“去尘世历练,要多加小心,人心狡诈,若有余力,去探寻下那些出境未归的姐姐,兄长,毕竟同出于灵境。”
“是,灵长,花寂会留意的。”
诅咒已下,老妪慈爱地点了点头,和众长老原地消失。
“我们等你。”
为首的精灵郑重起誓,众人皆坚定地期待花祭的回归。
…
第二天,花寂踢踏着落叶,从灵境步出,熹微的晨光正透过枝叶撒下。
聪敏的猎手,很快就发现领地内的不速之客。
它沉默,观察,最终决定猎取那带有奇怪气息的女子。
猎物被扑倒,尖牙对准女子修长的脖颈。
老练的猎手暗自得意。
脖颈被黑豹的齿牙洞穿,流出淡淡的血迹,淡淡的,甜甜的,像是山间的泉水。
花寂躺在地上看着咬住她脖子的那只黑豹,不明的眨眼,伸手触摸黑豹的皮毛,果然跟看起来的一样,软软的,暖暖的,她好喜欢。
口中的血肉消融,化作涩苦的草叶。
脊背正被某人轻抚的猎豹惊慌逃窜。
花寂再次眨动那懵懂的眸子,脖间的异样恢复如常。
无所谓的站起,理了理有些脏乱的衣摆,再次踢踏起林中落叶,朝着那灿烂光芒而去。
林中来了生人,各类鸟雀尽职地迅速将消息撒播出去,灰兔棕鼠听闻,迅速逃窜,保持安全距离。
良久,正午的日光无遮拦的撒下,花寂慢慢抬头,张开双臂,深吸了口气,任由整个人都被光彩占拒。
她遥望远方的小小城镇,脸上天真无邪,声音清脆无忧。
“再往前就是兽人的聚集地了。”
花寂利落启程,告别初生之地,奔赴人间烦忧。
…
新奇的建筑风格,精美的饰品设计,各种工具,多样食物,花寂看的眼花缭乱,不禁开口赞叹。
“人世果然繁华。”
可她一个异乡客,在这陌生的小镇就如浮萍,无处安稳啊。
街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划过—那个射兔子的小厮。
对某人猎杀动物的行为丝毫不觉残忍,甚至,对某人精准箭术还有那么一丢丢肯定的花寂,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曾记得灵长说过,尘世的家人之间,是彼此最安全的依靠。
花寂眨眨眼睛,尾随那背影,进入一方茶馆。
老头的故事很精彩,花寂默默地找了一空位,听完了整个故事。
案板惊起,所有人离去,花寂呆愣在原地,这才想起她好像把来此的目的已忘得一干二净。
彷徨的眸子充满无措的环顾,那熟悉的身影,早被她弄丢了。
、、
“邵离。”
长根眼神示意邵离去沏茶。
“昨儿,老头可注意到你了啊,今儿个可不能再偷懒了。”
“师兄放心,我不会被赶走的。”
邵离嬉皮笑脸的沏好茶,往外端去。
长根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邵离不靠谱呢。
、、、
半晌后,花寂的眸子里突然布满惊喜,开口的声音清脆兴奋。
“哥哥。”
二十几岁的邵离着一身以黑色调为主的休闲装,长相平凡,邻家小子的感觉。
邵离将热茶从后面捧出,递给那说书老头,并没理会花祭。
作为族中唯一的一只胎生九尾妖狐,他并无任何兄弟姐妹。
“哥哥。”
花寂径直向邵离走来,伸手就要拽他的袖子。
邵离不明的避开。
“姑娘,认错人了吧。”
“哥哥。”
花寂不做解释,依旧唤他哥哥。
“怎么回事?”
说书老头开口询问,邵离迷惑的摇头。
“您可是知道的,我一直是孤身一人。”
“哥哥。”
花寂瞪着眼睛,期待着看着邵离。
“赶出去。”
说书老头发了话,邵离立刻上前,就要动作。
花寂见势,立刻哭了起来,一颗颗的泪珠滴落,好不凄惨。
“哥哥,欺负我。”
她哽咽着,纯澈的眼睛盯着邵离,一刻不离。
“哥哥,”
“哥哥,欺负我。”
邵离为难的去看那老头,老头皱眉,在狄烟和花寂之间来回打量。
狡黠的眸子微顿,邵离面上忧虑,忽地恍然大悟。
“师父,邵离并不同于镇上普通兽族繁衍而来,乃是是山中精怪所化,可能她就是我的妹妹。”
说书老头狐疑的询问花寂。
“你的本体是什么。”
花寂眨眨眼睛,含泪的眸子怯生生地偷看了一眼邵离,呐呐的开口。
“狐。”
邵离闻言眼底幽深一片,猜忌心起。
为了掩饰本体,他确实幻化了一层三尾妖狐的表象。
可她是否只是看到了三尾妖狐的表象,还是直接洞察了他的九尾本体。
“师父,她可能是我的族亲,也是刚刚化形,所以不通世故。”
山中精怪化形,百年难得一见,如今他这这小小的茶馆突然就来了两只,说书老头面色有些阴沉。
“那你赶紧将带她回去吧,好生看待。”
“是,多谢师父。”
花寂惊喜的扯过邵离的衣袖,笑呵呵的蹦来蹦去。
“跟我来。”
邵离无奈的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带她拐过几个巷子,喧闹的人声,在此处一干二净。
邵离推开僻静宅院的门,终于开了口。
“姑娘,松手吧。”
花寂拽着他的衣袖没有放手的意思。
“妹妹。”
花寂开口纠正邵离对她的称呼。
“无家可归还是故意行骗。”
邵离盯着她那单纯澄静的眸子,实在不想去猜测她是否有什么阴谋。
“有家可归,哥哥。”
花寂执拗的盯着狄烟,那声哥哥叫的理所当然。
邵离无奈的不再追究这一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花寂的眼睛笑了,一直笑着,可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告诉我,你的名字,做哥哥的总不能不知自己妹妹叫什么吧。”
叮,目的达成。
“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花寂笑眼盯着邵离,丝毫不在意连他名字都不知就认他做哥哥的怪异。
“绍离。”
“花寂。”
就这样,邵离,在离群索居后一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狐族的族长,狄烟,在出逃后一年,莫名得了一妹妹,乖巧可爱,出尘清绝…除了…脑袋有些傻…胆子有些小。
镇中紫阳街上有一酒楼,店家招牌上写的是紫气东来,听起来像是极其高档的那种。
楼外搭了一简陋的茶棚,茶棚旁边,时常会瘫坐一小乞丐。
花寂去酒楼吃饭的次数多了,渐渐就留意到了他。
小乞丐总是着一身破烂的灰白色,细看却是干干净净的,从他身旁走过,不会闻到任何难闻的气味。
今天天气不错,小乞丐瘫坐在地上,头靠在支撑茶棚的柱子上,光照亮瘦弱并不白皙的小脸,他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破碗中偶尔响起的叮当声,更让他的心情有了微妙的起伏。
“小哥,我这儿还剩了些茶点,你要吗。”
茶棚的主人弯腰将剩下的茶点递给他,小乞丐道过谢,接过茶棚主人手中的茶水和点心,吃的优雅。
奇怪。
举手投足间像是修养极好,却是个乞丐。
花寂第五次见到这个乞丐,终于忍不住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你真的是乞丐?”
小乞丐似是没想到有人会问的这么直接,眼前姑娘,出绝清尘的气质,似是让他想到了什么,怔愣了几秒才开口,“不然呢。”
花寂眨眨眼睛,丝毫不理会乞丐神情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你是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为何是乞丐。”
小乞丐笑了声,接着正色道,“我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乞丐。”
花寂听出了他言下的嘲讽之意甚浓。
叮,街边乞丐成功成为花寂的观察对象。
…
“哥,哥,快,救我。”
花寂脸色苍白,本是僵硬的表情更是因恐惧扭曲了几分,眸子里的泪珠是即将崩溃的趋势。
慌张四顾,还好,邵离的身影及时出现,她急忙的逃窜进邵离怀里,花寂啜泣着指责身后的那只朝她狂吠的凶狠猎犬。
“哥哥,我怕。”
“隔壁的大黄一直想咬我。”
邵离不着痕迹的轻皱了下眉,但他并没有将花祭推开,耐心的摸了摸花寂的头发,朝那黄犬恶狠狠地瞪了眼。
“不过就是条狗,胆子怎么这么小。”
黄犬低吠了声,扭头逃窜。
“放心,它不敢咬你的。”
想起那黄犬刚刚凶恶的样子,花寂不住的摇头。
“不,它会咬我的,它会的。”
“哥哥,你一走,它就会回来咬我的。”
“好,我不走,我们一起回家。”
邵离低声诱哄着被吓坏的妹妹,一起回家。
花寂的危机解除,此时自是要瞧瞧的她的观察对象有啥新的动静。
霞光晕染西边的天际,小乞丐起身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破碗中的十几个铜币,他只留下了一枚,其余的都悄悄留给了茶棚老板。
“哥哥,你瞧,这小乞丐果然不是个缺钱的。”
花寂通过一面普通镜子,正巧捕捉到这一幕。
而邵离看着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施展空间镜像术法的某人,镜中呈现的映像清晰,说明她已将空间镜像修炼到了较高的水平。
空间镜像,作为令无数修士眼红的稀有术法,就这么轻易的展示在他这个被认了没几天的便宜哥哥面前,真的好吗?
沉浸在为花祭的智商担忧中的某人,根本没心思回她。
“他很可能是假扮的,难道,当乞丐好玩吗?”
她要不要也去玩一玩,智商堪忧的花祭低头沉思中。
相处多天,邵离自是知道她此刻的愚蠢想法。
“六日后的春日游宴,你可想去?”
“春日游宴,好玩吗?”
果然,转移注意力成功,邵离略得意的挑眉。
“自然有趣,美景怡人,美食香甜。”
“那花寂自要与哥哥同去。”
、、
六日后,花祭和绍离走在明显比日前热闹许多的集市上。
邵离抬手理了理花寂有些散乱的的头发。
“花寂今日想玩什么?”
春日游宴难道不是赏春吗?
“为何这么问,哥哥不是和花寂约好,今日一同去春日游宴的嘛。”
邵离笑着点头。
“可到底要去那个宴会,还得由花寂决定。”
在花寂疑惑眼神的注视下,邵离继续说道。
“镇子的西边,有一处山林,野兽不少,喜欢狩猎的人,白日结伴去打猎,晚上野营烧烤。”
哦,西边,就是她来时穿过的那片林子,花寂眨眨眼睛,表示已知。
“镇子南边是一片平原,又恰好有一条小溪流过,风景甚好,文人墨客,聚在那里,煮酒吟诗,咏春颂花,丝竹管弦亦是不绝于耳,怎样,这地方你可喜欢?”
花寂点点头,并不急着做决定,“那哥哥,镇北和镇东是何人在?”
“镇东是富商聚集之地,各种珍馐美食,奇珍异宝。”
听到宝物,花寂瞬时眼睛一亮。
“镇北有一处花圃,各色花草万千,争奇斗艳,聚集的基本上都是各家女子,她们携带与人分享的糕点也是用此处的花草做成,那些糕点,尝起来,清香中含有淡淡的苦意,令人回味无穷。”
花寂抬头望望初升的太阳,狡黠一笑。
“现在时间尚早,那我们先去镇北赏花,再去镇东赏宝,之后去镇南赏诗,晚上篝火烧烤,好不好。”
邵离宠溺地敲了下花寂的脑袋。
“就你聪明,你可知这一圈逛完有多累。”
“不累,不累,哥哥,走,我们现在去镇北。”
为了避免邵离反悔,花寂立即笑呵呵地拉扯着不情愿的邵离向镇北而去。
眺望着一片一片的繁花,很远就听到了姑娘们的笑语,走近,便见原来是几个小生,折花送美人,惹姑娘们不停地娇笑打趣。
“哥哥,那个姐姐好看,你快去。”
花寂随手折下一支花,快速递到邵离手中,推搡着他向那姑娘而去。
邵离没有防备,竟被花寂推到了那姑娘面前,那姑娘娇羞地低下头,等待邵离将花递到她手中。
邵离瞪了瞪花寂,恭敬地对那姑娘行了一礼。
“舍妹性子顽劣,在下不防,被她推搡前来,实在无意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那姑娘抬头诧异的看了两兄妹一眼,了然一笑。
“无妨,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这样冒失了。”
“当然,多谢姑娘谅解。”
花寂接过邵离手中的花,一脸不解。
“哥哥觉得那姐姐不好看吗?”
“与尔共度半生之人,岂能只看相貌。”
花寂瞬时明白了这送花的含义。
“呵呵。”
花寂傻笑两声。
“哥哥我不知道,我要知道,这花我肯定不会让你去送的。”
“不是我送,是你送啊。”
绍离本想噎她一句,花祭却点点头,从绍离手里拿回那支花,然后又递到绍离手中。
“对啊。”
“哥哥,拿着,我们去吃糕点。”
那支花握在绍离手里,怔愣了好久。
日已西斜,花寂和邵离,从镇北,镇东逛到了镇南,邵离感觉自己的脚力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开始和花寂打商量。
“花寂,我们回去吧,烤肉其实很脏的。”
花寂盯着一脸疲态的邵离,和他商量道。
“要不,哥哥,我带你过去吧,你不用动的。”
“别逗了,你难道还会什么妖法不成。”
不管花寂接近他的目的是何,邵离此言本想借机让她收敛一些,没想到,花寂眼睛一亮。
“对啊,哥哥,不过不是妖法,是灵术。”
花寂拉过邵离的手,甜甜一笑,眨眼间,两人从镇南直接到了镇西。
邵离呆滞了,瞬移,据他所知只有破天境的幽蓝才能做到!
花寂以为绍离被这突然的场景变换给吓到了。
“哥哥,你没事吧。”
“哎,那边的,过来帮忙。”
猎人见来了闲人,忙想招呼过来帮忙,可不能光吃不干呐。
邵离摇去那些震惊的想法。
“没事,走,我们过去吧。”
一堆堆的篝火慢慢架了起来,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锦瑟没有去镇东应付那些假笑恭维,本想一个人来这凑凑热闹,沾沾烟火,却还是摆不脱这些势利小人。
七年了,这样的日子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花寂盯着被人群簇拥的锦瑟,目不转睛,面上表情也极其古怪。
邵离停下手中处理猎物的刀,朝那人望去,华裳玉冠,言笑晏晏,一身贵气。
“你认识锦瑟公子?”
“哥,他是那个乞丐啊。”
乞丐?
定睛一看,那锦瑟和花寂日日偷窥的乞丐,确实有几分相像,但一个是城里来的大商户,一个是街边乞讨的臭乞丐,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四五分像而已。”
花寂没有反驳邵离,凡人在精心伪装下的表象下,确实难以分辨真相。
锦瑟,你和精灵族到底有何关系,为何你的灵魂一半纯净似甘泉,一半污浊似淤泥。
有趣。
若趁机不探查些什么,岂不浪费了这次机会。
绍离处理好猎物,准备烤制时,花祭跑去找那猎人要调料,返回时,看似不经意的从锦瑟身前经过。
“哎,公子,走路怎这般不小心。”
说活间,花祭指尖的忧丝顺着锦瑟臂膀,不着痕迹的游走到他的脑中,锦瑟记忆中的烙痕在花祭眼中清晰可见。
被棕色渲染的玻璃球,倒映着干净无瑕的假象;
借助防御弱点折射出的冷光影,产生热量的错觉;
黑海深处匿于狭小洞窟中,浅薄无名的鱼仙见之不忘;
心火不安的躁动,携起唯爱的锦瑟扑向毁灭之旅;
越靠近越不安,星辰破碎,弦断命陨;
翌日,东升霞光。
锦瑟借鱼仙之残魂,修身成灵。
忧丝返回花祭指尖,她暗自唏嘘。
鱼仙被男色所骗,受制于人,便自毁精元,将数百年的修为封印于锦瑟琴内,锦瑟伴鱼仙修行数百年,本应纯粹通透,可灌养他成灵的却是鱼仙的血液和不甘,尘世几遭浮沉,能保持一半的清醒,已是难得。
看着被自己撞撒的调料,锦瑟诚心道歉。
“是在下莽撞了。”
“既然不喜那些假意结交之人,何不直接当个乞丐,逍遥四方。”
锦瑟闻言一愣。
鱼仙冷视着那妄图抢夺她修为的凡人尸体,抚摸着未断的琴弦,阳光下,苍白的面孔扬起,轻轻的,暖暖的,被当作了珍品溺爱,眼角流出不明液体,瞳孔里聚焦了光泽,却没了映像。
‘锦瑟,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看这凡间山水。’
鲜血滚烫,烫伤了它的皮肤,灼热了它的心,血一滴滴的掉落,缓缓溅在琴弦之上,它在想等鱼仙的血流干的时候,身体就会冷却下来,琴鸣就终止了吧。
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往事,这姑娘锦瑟是有印象的,少有会的搭理乞丐的人。
“你认出我了。”
花祭挑眉,不置可否。
“我留在京绫镇自有我的原因。”
“是因为这儿离鱼仙的故乡很近吗?”
鱼仙非鱼,乃是被鱼所救的精灵,为报恩成为守护黑海的鱼仙。
锦瑟大惊,但花祭给他的感觉,清灵无暇,不像是有图谋的,反倒像。
“你莫不是。”灵境的精灵。
花祭坦言道。
“在此处待了这么久,你也该知道会等到什么。”
“明日巳时,紫气东来,找花祭。”
交代完锦瑟,不管他听明白没有,花祭亲昵地蹭回绍离身边。
“哥哥,给。”
绍离将调料均匀地撒到猎物上,架到火上烤制。
“你同锦瑟说了什么?”
花祭的眼睛一眨忽然道。
“哥,我们搬家吧。”
观察对象的故事已经明确,花祭打算明天将锦瑟送入灵境,找寻鱼仙的转世。
如此,京绫镇便再没有什么值得花祭好奇的东西了。
虚落独去某地一年整,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听闻精灵族掌握神奇的忧丝,或许能帮上些什么,京绫镇曾有精灵现世的传说,但狄烟在此待了一年,没有半点踪迹,正打算回狐族,看看情况,可花祭来历不明,到底要不要带她回去,狄烟有些迟疑。
“花祭,你到底是何人。”
出乎意料的,花祭这次没有搪塞过去。
“如果我说了,哥哥会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我会考虑的。”
“那明天晚上,哥哥等我回来。”
、、
第二日巳时,紫气东来。
“锦瑟公子,我可以帮你进入灵境,去寻找鱼仙的转世。”
锦瑟审视着花祭波澜不惊的脸。
第一,锦瑟并非精灵,只是鱼仙从灵境中携带出的一件乐器,没有回境的资格。
第二,即使是精灵回境也要经过多重核查,一旦出现问题,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花祭此言不禁让锦瑟猜测她是灵境的叛徒,洞穿锦瑟想法的花祭如常地笑了笑。
“作为交换,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替我照看灵境,确保没有一人懈怠修炼,若这十年间,发生什么大难,将这朵枉生花烧了。”
黑暗瑰丽的花朵漂浮于花祭的手心,蛊惑着锦瑟的神智。
枉生花!
轰隆一声!锦瑟脑中似有惊雷而过,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不可能。
“你、、、”
枉生花的图腾,刻在灵境内的每颗万年古树上,锦瑟见过多次,不会认错的,他小心翼翼与锦瑟对视一眼,那是万年的空寂,身体早于意识撤出坐席,欲行叩拜大礼。
“琴灵锦瑟拜见老、、、”祖。
腰弯到一半,锦瑟就无法动弹了,不明地望向花祭,她却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怎么,答应这个交换吗。”
锦瑟的声音惶恐地颤抖。
“当然。”
“以防泄密,这谶言印,你就暂且受了吧。”
、、
“百灵族?”
绍离从没听过这一族的存在。
“没错,百灵一族乃山间清气所化,哥哥身上的味道不似那些凡人般浓厚压抑,反而清爽怡人,我很喜欢呐。”
绍离从没在自己身上闻到过什么特殊的味道,可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他只能笑笑。
“真的,哥哥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花祭还欲说些什么继续掩盖自己的身份,但绍离没了耐心。
“我累了,明天还要赶路,休息了。”
“哥哥什么意思。”
花祭有些急了。
“是不打算带我一起了吗?”
绍离在楼梯前停步,没了以前花祭耳中的宠溺。
“姑娘,我们非亲非友,容你在我家住了数日,已是尽了极大的善意,你还想如何。”
自与花祭初见之日起,她便装疯卖傻,绍离心软把她当作了妹妹爱护,可事实就是事实,假面下的真实面孔,就像一枚毒药,随时有致命的危险,绍离现在还不能冒险,他还要把虚落从那方时空带回来。
“等等。”
花祭娇嗔的语气全无,利剑一般刺穿了绍离的一切伪装。
“狄烟,你在怕什么,你觉得我会害你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