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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烘焙坊外的街道寂静无声、不见人车,距离日出还有半个小时,一道道晨光刚刚冒出地平线,我几乎可以相信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是九月,劳动节[1]过后的十天,对于鳕鱼角一带的小镇而言,这代表观光客回家了,波士顿来的那些人将度假屋的门窗用木条封好,准备迎接秋季,街道有一种荒凉的气氛,仿佛骚乱的梦境。

树叶开始变红了,过几个星期颜色便会如同晚霞一般,但通常不会有人来这里观赏。赏红叶的人会跑去佛蒙特、新汉普夏,或是位在本州西部的波克夏山区,那里的橡树与枫树会将整个世界染上艳红与深橘。然而旅游淡季的鳕鱼角非常静谧,白天逐渐缩短,沙茅草转为金黄,加拿大北方南下的候鸟成群停栖,湿地颜色转淡,有如水彩画。我将站在北极星烘焙坊中,由橱窗观赏这所有的美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家祖孙三代经营这家店,虽然我们在海湾旁有栋黄色小平房,但从小我就觉得烘焙坊更像家,而我离婚后不得不又搬回娘家。

离婚,这个词在我耳中不断回荡着,让我又感觉到自己一无是处,同时我努力保持平衡,一脚打开烤箱门、双手各端着一个营业用的大烤盘,上面摆满迷你肉桂派,同时还得分神留意店面。我将派放进烤箱,拿出一盘可颂面包,用臀侧将烤箱门关上,心中再次油然体会到,想要拥有一切只会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以现在的状况而言,确实如此。

为了安妮,我多么希望可以不用离婚。女儿还小,我不希望她像我小时候一样为父母的事情困扰,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可惜天不从人愿。我忙着取下烤盘上层层酥脆、飘着奶油香气的可颂,这时店门上的迎客铃叮咚作响。我瞥一眼二号烤箱的计时器,里面的香草杯子蛋糕再过六十秒就得取出,我没办法立刻出去招呼客人。

“荷普?”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店面喊着,“你在后面吗?”

我松了一口气,至少是我认识的熟客。老实说,游客都离开后,镇上的每个人我几乎都认识。

“麦特,等我一分钟!”我大声说。

我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箱中的香草蛋糕,这双手套是去年我过三十五岁生日时安妮送我的礼物,鲜艳亮蓝,套口绣着一圈杯子蛋糕。我深吸一口气,香甜的气息让我暂时回到童年。北极星烘焙坊已有六十年的历史,第一代老板是我的嬷咪(Mamie),这是法文,意思是外婆,她和外公搬回鳕鱼角,没过几年便开了这家店。

我从小在店里长大,黏在嬷咪身旁学习烘焙,她会不厌其烦地讲解面团如何制作,为什么面包会涨大,如何结合传统与新奇原料来制造出创意糕点,她的产品每年都会获得《波士顿全球报》与《鳕鱼角时报》大肆赞扬。

我将杯子蛋糕放在冷却架上,在空出的烤箱中放入两盘八角茴香饼干,在最下层那一格放入一盘新月酥,先将杏仁膏以橙花水调味后再撒上肉桂粉,外层包覆着酥皮,做成弯弯的形状。

我关上烤箱门,拍掉手上的面粉,做了个深呼吸,设定好数位计时器,然后离开厨房走进店面。无论工作多繁忙,每次一走进店面我仍会忍不住微笑。去年秋天淡季时,我和安妮一起粉刷店面,她选了公主系的粉红色为主色,搭配白色饰边,感觉就像我们住在一个大大的杯子蛋糕里。

麦特·海恩斯坐在面向收银台的位子上,一看到我,他立刻满脸笑容地跳起来。

“嗨,荷普。”他说。

我报以微笑。麦特是我高中时期的男朋友,那已经是大半辈子前的事了。我们在高中毕业时分手,各自进入不同的大学。几年后我大学毕业了,虽然上过法学院,但因半途辍学也毫无用处,我带着新婚丈夫和小宝宝回到故乡,在那之后我和麦特又成为朋友了。我离婚后,他有约过我几次,但我惊讶地发现,长大后的我们不再适合对方,他就像一件心爱的旧毛衣,尺寸不合,穿起来也不好看了。生活让人改变,即使自己没有察觉也一样,逝去的那些岁月再也找不回来,但麦特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嗨,麦特。”我尽可能表现得自然而友善。“来杯咖啡吧?我请客,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我没有等他回答,就直接倒了一杯,我知道麦特喜欢的口味,要两包糖、一个奶球,用外带杯,方便他带去上班。他是“鳕鱼角银行”的地区副总,习惯在开门营业前边喝咖啡边处理文件。因为银行在主街上,距离烘焙坊才两个路口,所以他每星期都会来一两次。

麦特微笑点头,接过我送上的咖啡。

“还要什么吗?”我比了一下玻璃展示柜。我凌晨四点就来店里准备,虽然目前商品还不齐全,但柜里已有很多刚出炉的糕点。我拿起一个外形类似派的小糕点,千层酥皮包裹柠檬口味的杏仁酱,刷上玫瑰水与蜂蜜。“来个杏仁玫瑰塔吧?”我伸手递给他,“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

他只迟疑了一下便接过,他咬了一口,闭上双眼,含在嘴里说:“荷普,你天生就该做这行。”虽然我知道他是好意称赞,但这句话让我大受打击,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做这行。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麦特不晓得,因为外婆生病、母亲过世,导致我别无选择。

我抛开那句话想要假装没事,麦特接着说:“嘿,其实今天早上我来是有事找你,可以坐下聊聊吗?”

我忽然察觉他的笑容有点生硬,不知为何我刚才没有看出来。

“呃……”我回头看看厨房,肉桂派快要烤好了,但应该还要几分钟计时器才会响。时间很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于是我耸肩说:“噢,好,不过先等我一下。”

我帮自己倒了杯咖啡,不加糖和奶精,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的第三杯了,我接着在麦特对面坐下。我往前靠在桌子上,做好心理准备,他八成又要约我出去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年我都把重心放在老公和女儿身上,以前的朋友几乎都不来往了。虽然很自私,但我不想连麦特这个朋友也失去。“什么事?”

他欲言又止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妙,或许是我最近听到太多坏消息了,妈妈罹癌、外婆又失智,而老公决定不想继续当我的老公了。听到麦特说:“安妮好吗?”我吓了一大跳。

我仔细观察他,心跳突然加速,担心他是否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问问而已。”麦特急忙说:“单纯关心、闲聊一下。”

“喔。”我松了口气,幸好他不是来报告坏消息的,现在我就算听到女儿做了什么蠢事,我也不会太惊讶的,像是在商店偷东西、在学校喷漆涂鸦之类的。自从我和她爸爸分开之后她变了很多,暴躁、紧张,又易怒。不止一次,我满怀内疚地进她的房间偷偷翻找,以为会发现香烟或毒品,不过目前无法证明我的安妮变坏了,她唯一的改变只是态度恶劣,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对不起。”我对麦特说,“我老是以为会发生不好的事。”

他转开视线。“今天一起吃晚餐好吗?”他问,“就我们两个,安妮会要去罗伯家吧?”

我点头。我和前夫共同拥有监护权,我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因为我认为这样会让安妮的生活更不稳定。我说:“不知道欸,麦特,我只是觉得——”我努力要寻觅不伤人的说法。“我只是觉得有点太快了,你懂吧?我才刚离婚没多久,安妮还在努力调适,我认为我们最好只做——”

麦特抢着说:“荷普,不过是一顿晚餐而已,我又没有要求婚。”

我的脸颊突然着了火。“当然。”我含糊地说。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别担心,荷普。”我还在犹豫,他浅浅一笑说,“反正你也要吃饭,好吗?”

“嗯,好吧。”我说。这时店门打开,安妮走进来,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虽然天还没亮,但她戴着深色太阳镜,她停下脚步盯着我们看,我立刻猜到她在想什么。我急忙抽回我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真不错啊。”她说。她摘下太阳眼镜,将深金色波浪长发甩到肩膀后面,气呼呼瞪着我们,那双深灰色眼眸比平常更狂风暴雨。“要是我没有进来,那个,你们是不是就要开始亲热了?”

“安妮。”我站起来,“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随便啦。”她嘀咕,这是现在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不准对麦特这么没礼貌。”我说。

“随便啦!”她重复,这次加上翻白眼。“我去后面,那个,你们可以继续做刚才在做的事。”

她冲进通往厨房的双扇门,我只能无力地目送。我听见她把书包扔在梳理台上的声音,重量让堆在台面上的不锈钢搅拌盆哐当作响,我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转头看麦特,他望着安妮离去的方向。

“她真的很难搞。”他说。

我勉强笑笑。“小孩子嘛。”

“老实说,我不懂你怎么有办法容忍。”他说。

我的笑容很紧绷,那是我女儿,我可以嫌她烦,但他不行。“这段时间她过得很不顺,只是这样而已。”我站起来往厨房张望。“父母离婚对她造成很大的打击,而且高一本来就不好过,你应该有印象吧?”

麦特也站起来。“可是你不该让她用那种口气对你说话……”

我感觉到胃里一揪。“不送了,麦特。”我咬牙切齿,用力到下颚都疼了。我不等他回答,就径自转身往厨房走去,希望他会识趣离开。

我推开双扇门走进厨房,对安妮说:“你不能对客人那么没礼貌。”她背对着我,在大碗里搅拌东西,应该是红丝绒杯子蛋糕的面糊。我原本以为她故意不理我,后来才发现她戴着耳机,可恶的iPod。

“喂!”我大声说,依然没有反应,于是我走到她身后,拔掉左边的耳机。她吓了一大跳,转身怒瞪我,仿佛我打了她一耳光。

“老天,妈,你有病吗?”她质问。

她愤怒的神情令我震撼,一时间我动弹不得,因为在我眼中她依然是以前那个贴心的小女孩,会爬到我腿上听我讲嬷咪的童话故事,摔跤膝盖破皮时会来找我呼呼,用培乐多黏土做首饰后还会坚持要我戴着去便利店买东西。那个小女孩依然在,只是躲在冰冷面具之后,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想说的是我爱她、想说的是我不希望这样和她争吵,却听到自己冷冷地说:“安妮,我不是说过上学不准化妆吗?”

她眯起眼睛瞪我并且噘嘴冷笑,睫毛膏涂得太厚、口红颜色太深了。“爸说可以的。”

“哦?那我说不可以。”我毫不让步,“快去洗手间卸掉。”

“不要。”安妮叛逆地双手叉腰瞪我,没发现牛仔裤沾到红丝绒面糊,等她发现一定又会怪我。

“安妮,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说,“快点去,不然等着被禁足。”

听见自己冷酷的语气时,我不由得想起我母亲。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很讨厌,但我依然毫不动摇地用眼神和安妮较劲。

她先转开视线。“随便啦!”她扯下围裙扔在地上。“我根本不该在这里工作!”她大吼,双手往上挥。“我是童工,这样违法!”

我翻白眼,这件事我们已经吵过一万次了。她在这里工作并不是为了赚钱,烘焙坊是我们的家族生意,我希望她帮忙,就像我小时候帮忙我妈,而我妈也帮外婆一样。“安妮,我不想再解释了。”我咬牙说,“不然你想去除草、做家务吗?”

她气冲冲地走掉,应该是走向双扇门另一侧的洗手间。她出去时回头对我大吼着:“我讨厌你!”

虽然我记得以前在安妮这个年纪也对妈妈说过同样的话,但这句话像一把刺进我的心的匕首。

“是喔?”我嘀咕,拿起她扔在梳理台上的那碗面糊和木汤匙。“我早就知道了。”

七点半了,安妮差不多该去上学了,海风高中距离这里四个路口,走路就能到。所有糕点都出炉了,店里坐满熟客,而烤箱里正在烘烤新一批的“萝丝特制酥皮果馅卷”,内馅有苹果、杏仁、葡萄干、糖渍橙皮以及肉桂,整间店面飘散着抚慰人心的香气。有两位八十多岁、住在对街的老寡妇,凯依·苏利文与芭芭拉·昆兹,她们坐在最靠近大门的座位,小口地喝咖啡,望着窗外聊得很开心。坐在隔壁桌的是盖文·基斯,他喝咖啡配闪电泡芙,一边读着《鳕鱼角时报》,夏季时我雇用他帮忙整修妈妈的房子,弄成至少还能住人的状态。德瑞克·沃司住在海滩上,他是丧妻的鳏夫,带着四岁双胞胎女儿洁伊和梅莉来店里,现在虽然是早餐时间,但两个小女孩正忙着舔香草杯子蛋糕上的糖霜。还有五十多岁的看护爱玛·汤马士,我妈重病时多亏有她照顾,她正站在柜台前挑选配茶的糕点。

我正在帮爱玛包装外带的蓝莓马芬时,安妮大步从我身边经过,穿着大衣、一边肩上挂着书包,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说。

“不要。”她看着地上含糊地说。

“安妮!”

“随便啦。”她嘟囔,她抬起头,我看出她重新擦上睫毛膏和那种超丑的口红,她似乎还涂了桃红色腮红,但位置不对,离苹果肌很远。

“安妮,快擦掉。”我说,“立刻擦掉,把化妆品留下。”

“你不能没收我的化妆品。”她顶嘴,“我是用自己的钱买的。”

我看看四周,发现店里一片沉默,只有洁伊和梅莉在角落叽叽喳喳的,盖文一脸关切地看着我,两位老太太只是看好戏。我忽然觉得好丢脸,我知道镇上的人都觉得我很失败,竟然和罗伯离婚了,大家都认为他完美至极,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现在他们一定觉得我连女儿都管教不好。

“安妮。”我咬牙说,“快点擦掉,这次你真的被禁足了,因为不听我的话。”

“接下来几天我要住在爸那里。”她冷笑着反击,“你不能禁足我了,你忘了吗?你已经不住那里了。”

我用力咽一下,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话让我多伤心。“好极了。”我用开朗的语气说,“你一回到我家就立刻开始禁足。”

她低声说了一句脏话,看看四周,似乎终于发现大家都在看她。“随便啦。”她嘀咕着往洗手间走去。

我叹口气转身对爱玛说:“对不起。”准备再次拿起马芬时才发现我的手在抖。

她说:“亲爱的,我也有三个女儿,别担心,慢慢就会好了。”

她付钱后离开,昆兹太太和苏利文太太站起来,各自拄着拐杖蹒跚走出去,六十年前烘焙坊刚开业时她们就开始光顾了。德瑞克和双胞胎也准备要离开,我走出柜台去收盘子,再帮梅莉套上外套,而德瑞克帮洁依拉上拉链。梅莉谢过我的杯子蛋糕,我挥手送他们出去。

一分钟后,安妮由洗手间出来,脸上干干净净的,她拿出睫毛膏、口红及腮红,用力往桌上砸,气呼呼瞪着我问:“拿去,满意了吗?”

“满意得不得了。”我无奈地说。

她站在原处片刻,好像有话要说,我做好迎接带刺酸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只是问:“蕾欧娜到底是谁?”我吃了一惊。

“蕾欧娜?”我搜寻记忆,但毫无印象。“我不知道,怎么了?你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嬷咪,那个,她一直用这个名字叫我。”她说:“而且,那个……她好像很难过。”

我感到非常意外。“你去看嬷咪了?”两年前我妈过世后,我们不得不将外婆送去失智安养中心,她的失智症迅速恶化。

安妮说:“对,怎样?”

“我……我只是不晓得你去过。”

“总得有人去吧。”她回嘴。

我知道自己一定满脸愧疚,因为安妮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安妮,我要忙店里的事。”

“是喔?哼,我就找得到时间去。”她说,“你只要不整天和麦特·海恩斯鬼混,说不定就能多花点时间陪嬷咪。”

“我和麦特之间没什么。”我突然清楚察觉到盖文就坐在几英尺外,感觉脸颊发烫,我不想让整个小镇知道我的感情状况,或者该说“没有感情状况”可言。

“随便啦。”安妮翻白眼,“至少嬷咪爱我,她经常说爱我。”

她对我冷笑,我知道我应该说“女儿,我也爱你”或是“我和你爸都非常爱你”总之这类的话,这不是好妈妈该有的表现吗?但我是个坏妈妈,因为我说出口的话是“喔?我怎么觉得她爱的是那个叫蕾欧娜的人啊。”

安妮张口结舌,呆望着我整整一分钟,我想将她揽进怀中说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但我还没机会道歉,她已经猛转身大步走出去,但我依然捕捉到她眼角的泪光,她没有回头。

我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痛万分,沉重地坐在刚才双胞胎的位子上,双手捧着头。我什么都做不好,和所爱的人之间的交流更是失败透顶。

我没有察觉盖文·基斯来到我身边,直到感觉肩膀被按着,我愕然猛抬起头,发现自己直视着他褪色牛仔裤大腿的部位,那里有个小破洞,那一瞬间我有种莫名的冲动想帮他补裤子,真是荒谬。我用针线的功夫很差,就像我当不了好妈妈,也保不住婚姻一样。我摇头并抬起视线,视线从蓝色法蓝绒格子衬衫移到他脸上,他强壮的下颚有着浓浓的深色胡茬,他浓密的深色头发好像几天没梳理,但他并没因此显得邋遢,反而帅气到让我有些别扭。他对我浅浅微笑,两个酒窝提醒我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八或二十九岁,虽然我只比他大七八岁,但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老,那么年轻是什么感觉?没有真正的责任,没有即将进入青春期而且讨厌你的女儿,不必拯救走下坡路的事业这样吗?

“不要太自责。”他拍拍我的背,接着清清嗓子。“荷普,她爱你,你是好妈妈。”

“嗯,呃,谢谢。”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没错,他来整修房子的那几个月,我们几乎天天见面,烘焙坊下午打烊之后我回到家,经常会和他一起坐在门廊上喝柠檬水,同时尽可能不看他黝黑隆起的二头肌,但他不了解我,他对我只有粗浅的认识,绝对不足以评断我是不是好妈妈。假使他够了解我,就会知道我一无是处。

他再次尴尬地拍拍我,“真的。”他说。

接着他也走了,留下我独自坐在巨大的粉红杯子蛋糕里,忽然感到万分苦涩。

注释

[1]Labor Day,美国劳动节为九月第一个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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