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领着黑袍人走进了卫兵总部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确认四周无人,将手伸进了旁边岩砖的缺口里。
“咔——”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楼梯入口,深处为一片漆黑。
“这里原本是干什么的?”黑袍人发问。
小贩摘下了自己的平头毡帽,挥了挥手。“这里原本是用来审问重刑犯的地牢,分教主买通了这里的令官,这里就变成了我们的据点。”
从旁边木柴堆抽出一根木柴,在地上用力摩擦了几下,随后吹了口气,木柴一端便熊熊燃烧起来。
“进去吧。”黑袍人接过火把,身子刚低于地面,地牢入口便合上了。
这楼梯很长,阴森黑暗,空气里有股刺骨的寒风,越往深处,火焰越小,在踏下最后一节楼梯时,火把恰好熄灭。
“唰——”
从黑暗中响起几道寒声,两把刀刃对准了黑袍人的胸口和脖子。
黑袍人不紧不慢地掏出一节没有刀刃的刀柄,刀柄在黑暗中浮现出隐隐暗紫色的微光。
“失礼了,左护法大人。”
刀刃迅速移开,随后光芒照亮了周围。
两名身着红色斗篷的人低着头,手都上拿着一块闪着光芒的石头,他们的衣服右肩都有一朵黑色的莲花标志。
“西北的泽石?哪来的?”
将那块石头递给黑袍人,俯下身子将手放在胸口,恭敬道:“前些天这里来了个马车队,据说是在凤阳城卖不出去泽石,于是便由我们拿下了。”
“看来无相寺那帮老家伙是有麻烦了啊......”黑袍人把玩着石头,自言道。
“教主大人在这条道的尽头,请。”
黑袍人攥着石头,往深处走去。
石头照亮了道路两旁的监牢,发霉的木栅栏上还扭动着着蛆虫,脚底旁时不时就钻过几只老鼠或蟑螂。
“啧.....”黑袍人注意到了一个监牢里有一对死尸,生了虫的遗体互相还拥抱在一起。
黑袍人冷哼了一声,扭过头捂住脸,加快了步伐。
终于走到了尽头,这里像是官兵的休息室,周围的架子上摆满了蜘蛛网交织的酒坛子,四周零落的桌子椅子也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天青门里的内密说,青鸿并没有死。”
黑袍人转身一看,一个穿着跟渔夫一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上的筷子悬停在空中,桌子上的烤鱼散发着热气,似乎是刚做好的。
“属下有罪,请教主责罚。”黑袍人立刻抱拳单膝下跪。
“嗯......咱们血莲教也不是什么不讲情义的宗派......说说你为什么失手了吧。”
“遇到了个计划之外的人.....”
“等等,你受伤了?”男人手中的筷子指向了黑袍人的脖子。
黑袍人立刻将衣领扯了上来,遮住了那道血痂。
“一点小伤,不值教主担心。”
“行了,说说你为什么失败吧。”扯下一块鱼肉送进了嘴里,发出了满足的哼声。
“属下本以为可以借那山贼之手除掉青鸿,可没想到有个跟天青一众同行的年轻人,他武艺超群,几剑便破开了我的招式,现在看来,怕是连那血佛刀都奈何不了他。”
“有他的详细情况吗。”男人放下筷子,饮了口酒。
“没有,这人完全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此前一直没有收到这人的一丝风声。”
“有趣......行吧,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养好伤立刻去和景峰会和,一起追缴雪山余孽。”
“领命。”
...............
“那家伙哪去了.....这大热天的...”张天凤一手遮住太阳,细眯着眼睛走在街道上。她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她此刻兴庆自己没有青鸿喜欢化妆的毛病,否则胭脂粉在烈日底下能让她晕过去。
“唉算了先回店里等他吧....”张天凤擦了把汗就准备往回走。
这时几道人影从她身旁的房屋顶上掠过,几道反射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当她缓过神来,那几道人影已经不知去向。
“莫名其妙...”张天凤本来不准备放在心上,刚准备往回走,安思明就出现在她眼前。
“你哪去了啊,亏我还在这大热天的找你。”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叉着腰抱怨道。
安思明无力地提着剑,头发有点乱,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尘,正缓步向她走来。
“问你话呢喂。”
“今天下午,我可以请个假吗...”安思明斜过头道。
“什么...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觉得很累,想休息...”
“这才几天啊.....”张天凤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安思明原本给人一种凌冽的气场,可现在他有点怂拉着脑袋,全身散发着颓废。
“好吧...准假...回来记得到东门的客栈找我。”
“谢小姐。”安思明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张天凤目送着安思明远去的背影,眉毛上生出一股疑惑劲,她现在也开始怀疑,安思明,这个看不透的青年,到底从何而来。
凤阳城边有一座小山,沿着山路可以到达一个小亭子。
安思明仰头饮了一口酒,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红晕。
“我怕是有五年没喝酒了吧...”
在安思明小时候,他的师傅就强迫他喝酒,每次不喝完一小坛就不让他吃饭,一开始安思明无法接受酒的那股冲劲,甚至有次喝完还大病一场,可病好后他师傅仍然强迫他喝,久而久之,稍微长大了点,安思明终于能接受酒的味道了。
安思明苦笑一声,看着手中的酒壶,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讽刺自己的过往。
安思明平时都是剑不离身,可他此刻却把剑挂在了离自己数尺的一颗树上。
安思明又灌了一口,酒水的冲劲再一次冲红了他的脸颊。
将酒壶放下,他扭头靠在柱子上,闭上了眼。
落日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山亭中的青年也再次被时间的长河卷走。
..........
春天的竹林看起来是那么的清脆可人。
“小子,我看你也到年龄了,该学一门武艺了,刀枪棍棒你想学什么。”一名光着膀子的白胡子老汉坐在竹椅上,笑看身上缠着带有血迹的白布,年龄还小的安思明,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看起来面容慈善,穿着华丽的瘦小老头。
安思明一脸冷漠道:“我....想学刀剑之类的...”
“好好好...”那位瘦小的老头拍着手叫好起来,随后将手一举一挥,身后的竹林里走出几个奴仆,每个奴仆手上都托着一个玉盒。
“这是我收藏的传世名剑,来来来,选几柄,或者全送给你都行。”
但安思明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走到奴仆的周围,用手抚摸了下盒子里那几把做工华丽的剑身,沉默了会,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不喜欢?”
安思明点了点头。
“那....要不我把京城最好的铁匠师傅给你请来....”
安思明揉了揉拳头,拉扯了下衣服,扭过头看向瘦小老头。“能...帮我把我遗落在申城宅子里的一把铁剑找回来吗....”
同年深秋,一把生了锈的剑送到了安思明手上。
次年寒冬,竹林里只剩下安思明一人,以及一屋子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