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加两个小时的补习，似乎对高暄帮助更大。周六题型训练，周天变式巩固，几周下来，高暄对题型的敏感度大有长进。上次月考，她的数学突破了一百四，虽然地理拖后腿，但总分和李昭阳只差一分。教文科班数学的小朱主任很高兴，冲张断峰一顿猛夸，可怜大山看看总分，又看看地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又到了周考，高暄满脑子都是大山给自己的最后通牒：“这次地理不及格，我就让你们语文老师把图书馆钥匙给收回来，以后自习别躲图书馆了，来我办公室背书！”嘶，交上地理答题卡的那一刻高暄脑子里突然冒出“认命”这两个字，提着书包到了图书馆，整个人还恹恹的。
李昭阳发觉高暄今天似乎有些走神，稍微放慢了讲题的速度，理了两道题的思路就停下了。
他用笔敲了敲高暄的手背，说：“你今天注意力不太集中，生病了吗？你哥去体育馆了，用不用叫他？”
“哦，没有，我没生病。”高暄的注意点跑偏到李昭阳关心的语调上，今天，走暖男路线了？发呆。
“那是今天没考好？是地理吗？”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重新把走神的女孩拉回来。
“你怎么就觉得是地理呢？我数学也不好。”
“那是我辅导你以前。”
“……”他还真是……高暄默默白了他一眼。
李昭阳装作看不到，“但你地理一直都不及格，还没习惯吗？”
“哼，你稍微委婉一点能死啊！”被他一气，说话倒有劲了。
“哦，我尽量改。”李昭阳盯着她，说的一本正经，“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担心地理考砸？”
把大山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本来也不指望这种耿直男孩能说出多好听的安慰自己，但李昭阳听完只“哦”了一声就还是有点让人不舒服了，好歹意思一句嘛。
“去操场散散步吧，今天就别学习了，你也没那心思。”高暄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听到李昭阳这么说，心情突然阴转多云。
“你收拾行吗？我想去趟厕所。”
“行，在一楼大厅等你。”李昭阳没犹豫，一边答应着一边替高暄整理起文具。
高暄终于弯了唇，“我快一点，你慢慢收拾。”一路碎步小跑。
候佩齐来图书馆借书，两人正巧在走廊遇到。
还是那个笑，高暄止不住又是一阵头晕。“高暄，巧啊！”
“真巧！你来借书吗？”高暄努力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噢，不好意思啊，我肚子疼，去趟厕所先！”溜之大吉。
背后，女生脸上闪过一丝痛恨的颜色。
“唉，你们说这次昭阳大神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进不了决赛？”
“谁知道呢！可候佩齐才真的让我意外哦。”
“大家都很意外好吗？真是邪了，她竟然进了决赛！你看她那个白莲的样子！”
“关键还没长一幅白莲的脸，弄巧成拙了。”
“哗——”冲水声一响，外面两人立刻禁了声。高暄不喜欢管这些闲事，本来听见李昭阳的名字就忍不住多听一嘴，谁知这两人后面扯到候佩齐身上，还说的那么过分。虽然没见过几面，但高暄还是决定要出这个头。
“同学，有纸巾吗？”高暄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笑着开口。
“哦，有。”其中一人把纸巾递给高暄，心虚地看向同伴。
高暄心下暗笑，说别人坏话还怕人知道，什么德行！
“你们俩好眼熟啊，十一班的吧？上次你们数学老师请假，小朱主任代课还是我去你们班通知的。”
“啊，是啊！学霸就是不一样，记性也太好了！”其中一人答道，高暄毫无攻击性的笑容让她们以为她没听见刚才的话。
“唉，什么学霸啊，我数学可差了，要说学霸还得你们理科实验班，你们是不是都超好？”高暄一脸崇拜，目光无比真诚。
“没，没有，就还行。”这俩人现在倒不好意思了。
“对了！数学竞赛你们一定都进决赛了吧？”
“啊？不不，我们没参加竞赛。”
“哦，是吗？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们那样说别人，自己会更厉害呢！原来是单纯的酸，那也挺棒的！”话里全是讽刺，这俩人要再听不出来那才傻。
无奈自己理亏，只好悻悻离开，不巧在门口遇到了被酸的主人公。“候佩齐！”两人更慌了，一声低呼后，三十六计走为上，飞速逃离现场。
“你不会都听到了吧？”高暄刚才说了好多话，缺氧加重了她的眩晕感。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高暄第一次看到候佩齐脸上出现微笑以外的表情。图书馆那次，刘海太长，这次又过短了。漏出粗粗的眉毛，眉间连在一起，她今天没戴眼镜，瞳孔里不断迸发出厌恶！厌恶！厌恶！
眩晕感突然消失了，但高暄仍不知作何反应，呆呆地看着候佩齐离开。
下到一楼大厅，李昭阳正背着高暄的粉蓝书包看表，顾不上过路人打量的目光，时间有些久了，他怕她有事。
看到她走下楼梯，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你天天背着砖头上学吗？要锻炼身体的话，不逃操就好了。”李昭阳还是那个李昭阳，但没得到高暄的反应他觉得不太对了。
“去操场吧，聊会儿天，等你哥。”他侧身躲过高暄想要拿回书包的手，担心地看着她，说：“走吧。”
高暄默默跟在他后面，两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还好吗？”李昭阳很担心，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她这么魂不守舍。
“候佩齐进了决赛。”
“是，主任那天和我说了，但你是听谁说的？”李昭阳心里奇怪。
“你想过她会进决赛吗？”
“我和她不熟，但以她在奥赛班的表现来看，她是有实力的。”
“在你之上？”高暄问完又觉得不太好，回答是与不是都挺扎心的，懊悔地低着头不去看他。
偏李昭阳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只是高暄变来变去的脸色让他觉得好笑。“她的数学确实厉害，这个我是服气的。你也不用顾忌那些有的没的，怕我难受。而且，高暄同学，全都告诉我吧，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开心。”
本来高暄不打算多说，可也许是心里实在太委屈，第一次帮人出头，却没换来好结果，看着李昭阳关切的眼神，她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听高暄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李昭阳大概明白了。
“她对那些诋毁她的人无动于衷，为什么突然对我发火？我们才见过两次，何况这次我还在帮她。”高暄竟然后悔了，真不该多管的。
“是你见过她两次，她对你，可未必。”李昭阳早就看出她对高暄的态度有点不一样，“高一的时候，我和她一个班，每次你从走廊上经过，她都能盯着你看半天。”
“她···她不会是心里有什么问题吧？诶？不对，高一的时候你认识我？”高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接通了。
“恩。这个问题我回头再解释，我们先说说候佩齐的问题。”早晚都要告诉她的，本来也不打算藏着，只是被齐雨生传染了爱分析的职业病，忍不住想讨论下去“高暄，问你个问题。”
高暄有点懵了，呆呆点头。
“候佩齐有时和你很像。”又是陈述句。
“啊？好像是吧。”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初见的那个笑脸。
“不过更多的是不像的地方，你们俩的根源，”李昭阳稍微停了一下，观察高暄的脸色，“我是说自卑的根源，”没有皱眉，嘴巴没有绷紧，恩，可以继续。“而且你漂亮，并自知，目前来看利用这一点你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起码表面的人际关系还不错。但她，啧，我对她的相貌没有任何意见，可还是不得不说，她是在东施效颦，结果适得其反，人人都看得出她爱讨好，唯唯诺诺，自然免不了受欺负。至于她对你的态度，我想可能是嫉妒吧，但你也不用太在意。另外，我对你替她出头这件事挺意外的，你向来懂得保护自己。……”
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但高暄的关注点早已不在候佩齐身上了。“李昭阳，我要去找我哥了，你也快回家吧。”拿起书包，利落转身离开。
李昭阳慌了，她生气了！她一定是生气了！现在追上去肯定更惹她心烦，怎么办怎么办？
高兴也觉得妹妹情绪不太对，就离开这么一会儿，李昭阳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危险的想法闪过又被疾速否定，李昭阳心里有分寸，既然真喜欢就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但下午考完试妹妹确实和李昭阳在一起，心里不踏实，高兴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了。
“高兴？”李昭阳也正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怎么道歉的事，看到来电显示，立马接起。
“暄暄怎么了？我看她好像不太开心。”高兴本来想直接问“你把暄暄怎么了？”话在嘴边转了转还是咽下去了。
“高兴，我喜欢你妹。”
“……”可惜隔着手机屏幕李昭阳看不到高兴的表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现在高兴还是十分心痛，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妹夫！
“高兴？你在听么？”
“继续说，这和今天我妹妹不开心有什么关系？你和她告白了？”
“没有，但是……”李昭阳花了半小时把高暄和候佩齐的事，自己说错话的事交代了一遍，高兴已经气得冒烟了。
“你说话不会动动脑子？还说自己观察力一流，难道看不出来暄暄比一般人都敏感吗？你直接捅到她面前她能不难受吗？”
“说的太开心了一时没注意到。”此刻的李昭阳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好不容易关系近了些，这下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还有，你喜欢我妹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高一。”
“高一？！”
“恩。”李昭阳忍不住陷进回忆。“我第一次注意到高暄是在开学典礼上，她迟到了，还慢悠悠地在各个班级队伍里乱逛，果不其然就被教导主任抓住了，没等主任开口，她就一通忏悔，说自己生病了高烧不退脚底没根什么的，装可怜装的恰到好处，我当时就觉得，她挺可爱的。”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高暄的场景，李昭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虽然我妹妹真的很可爱，但你的切入点也是够古怪的。”高兴忍不住吐槽。“所以你对我妹妹是一见钟情？”
“算是吧，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每见她一面，就多喜欢她一分。但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对高暄是认真的，而且现在，我只想和她做朋友就好，其它的，我不急，以免她慌神，影响成绩。”
高兴清楚李昭阳是什么人，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己也没什么气可撒了。而且，自家妹妹他最了解，恐怕对李昭阳也并不是全无感觉。“好吧，多一个人护着她我肯定不会拦着，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不伤害到她，我不会多说什么。”
“恩，好。”
高兴闭着眼，一声叹息，“昭阳，你是我兄弟。”
“放心，我知道。”我会比你更爱她。“不过，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高暄好像生我气了。”
“那就去哄啊！”
“怎么哄？”长这么大，李昭阳还没做过给女生道歉哄人开心的事，高兴张口就来的话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我问你，我妹这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八成李昭阳以后会成为自家人，高兴还是没忍住提点一二。
“好胜心强，睚眦必报，还狡猾。”
高兴一口老血吐在手机屏幕上，“你确定你喜欢我妹吗？”
“我很确定啊！”李昭阳换了只手，时间太长，胳膊都麻了。“你直接说吧，我很急啊！”
“唉，心软，是心软啊！你这几天勤快点儿，多在她眼前晃晃，不等你开口说抱歉，她自己就好了。”
“哦，我懂了。多谢！”李昭阳恍然大悟，对啊，从补习的事就可以看出来，高暄确实很容易心软。
方法有了，接下来就是实战操作了。
临近期末，各科作业成倍地增长，试卷跟不要钱一样每天十几套十几套的印。期末考对高暄来说很重要，因为前三名有奖学金，第一名八百，第二名五百，第三名三百。她希望自己冲一冲拿到第一，这样给高兴的生日礼物就有找落了。
至于李昭阳的事，她暂时不愿意去想。但是李昭阳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老往自己这儿跑。
“高暄，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笔记，给你看吧。”在经历了下雪送伞被拒，送感冒冲剂不小心撒了高暄一身和偷偷帮忙值日被徐赟截胡之后，李昭阳重振旗鼓，决定从学习入手，高暄正忙着提高数学成绩，这次总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你的错题，我看没什么用吧？咱俩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高暄无奈，又来了。
“不是我的错题，是你的，从给你补习的第一天开始，到上个周末，你所有暴露出来的易错点，我都整理下来了，期末前温习几遍，应该会有用。”李昭阳心想这下该消气了吧？刚才语气是不是应该再可怜一点，体现一下辛苦的感觉？
“好，那谢谢你了，我收下了。”高暄不知道李昭阳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只想好好备考，其它的，说逃避也好，说装傻也罢，总之她还需要点时间理一下思路。
看着她接过笔记，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李昭阳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算他观察力再怎么惊人，也看不出高暄现在心里怎么想。怕黏得太紧她会反感，李昭阳只好先离开。
下午正赶上体育课，李昭阳没精打采，帮徐赟进了好几分。中场休息，高兴把毛巾甩了他一脸，“昭阳，你球技是离家出走了吧？”
“唉，我今天不想打球。”李昭阳瘫坐在休息区，满脸写着“我想自闭”。
“行了，不就是受到一点小挫折吗？拿出你怼大海的气势来，别哭丧个脸了。”安抚地碰了碰李昭阳的肩膀，高兴继续说道：“不过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我妹通常生气的表现都是直接不理，而且等她缓过来还要伺机报复，可你看这一个星期，补习照样补，问题照样问，路上还给你打招呼，你送礼物她还给你道谢，这太反常了。”
“冷暴力啊，这才是最高境界的报复！我倒宁愿她整我一顿。”高暄表现得太正常了，李昭阳第一担心她被自己的话伤到又一直憋着，更担心的，是她以后会戴更厚的面具来伪装自己。
“李昭阳，你今天是得了痢疾吗？怎么那么没劲？虽然暄暄一会儿要来看比赛，但就这样赢了，我也很不好意思啊！”徐赟大摇大摆走到李昭阳面前，看了一眼手表，暄暄通常体育课的最后五分钟才会从图书馆回来，还有好长时间呢，照上半场的打法，根本撑不到暄暄回来啊。干脆刺激他一下好了，说他得了痢疾他肯定不服气吧？
徐赟算盘打得叮当响，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下半场李昭阳想吃了兴奋剂，杀气冲冲，比分很快被追平，然后，李昭阳就开始逗小傻子玩儿了。一班要赢的时候，李昭阳就赶紧输个球，二班要追上来的时候，李昭阳就进个球。
一直到高暄回到篮球场，李昭阳递给高兴一个眼神，高兴传球，李昭阳接住，越过徐赟，三步上篮，还空心的。
高暄心想：恩，灵活的胖子。
徐赟心想：不，这不是我要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