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转一边唱歌的柳里娘也看见了李义山,便停止了转动,也不再哼唱听不清始末的歌谣,主动走到李义山身边说:“找令子直?早走了。”
李义山满脸疑惑地说:“走了,跟谁走了?”
“李南纪他们哥俩扶到出租车上,拉走了。”带着些许责备的口吻,柳里娘说道:“喝了多少啊,怎么喝成那样?”
“我也不知道,反正拿来的酒都喝了。”
“那怎么你没事,光把他喝醉了?”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总算开好了发票的牛公子大步流星地来到了跟前,对柳里娘说:“聊什么呢,咱们走吧?”说着,把手搭到了柳里娘肩膀上。
就像是生怕和他产生一丁点瓜田李下的纠葛,柳里娘迅速把自己的身体向牛公子所在位置的另一边挪了半米,使自己的肩膀从他的铁箍之下逃脱出来,那身形快得就像练过功夫。“你走吧,我跟李义山一路,我们打车回就行了。”
牛公子脸色不好看,柳里娘的反应拆穿了他的谎言,不免有些气恼,说话也没了分寸。“说什么呢,这么晚了,我哪能让你一个人回呢?快上车。”
看得出来,柳里娘一直在压抑自己的火气。“都说了我和李义山一起走,不是一个人。你快回吧,别在马路上揪扯了,让人家笑话。”
“那也行,你们俩都上车,我把你们送回去。”牛公子仍旧不肯松口。
“你怎么这么烦?”终于,柳里娘按捺不住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用你送。”说完,不等对方招架,柳里娘拉起李义山的胳膊就走,直走了二百米才停下。她挥了挥衣袖,一辆出租车温顺地停在了距她三米远的地方,他们于是坐上车走了。李义山向餐厅门口望去,只见牛公子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脸上除了写着无辜,还写着不解。
“你怎么这样对待人家啊,”李义山调侃道,“人家可是把你当女朋友呢。”
“谁是他女朋友?吃了顿饭就要作他女朋友,亏不亏啊我?”柳里娘嗔怒道。
“不是吗?听他这么说,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我呸,他也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义山坐在副驾驶位置,柳里娘坐在后排,他只能从反光镜当中打量她。路上空空的,出租车开得很快,夜晚轻柔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车厢,吹动她的刘海,吹动她的裙裾,吹动她顾盼的眼波,吹动她心房的涟漪。这一刻,她不再是“狗男女”组合当中的一个,而重又恢复了梦中情人的本色。
“你别说,你们两个要是结合了,后代肯定既漂亮又聪明。”李义山一边说一边笑,在脑海当中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拉倒吧,说点有的。”柳里娘笑着说,她笑的样子真好看。“我和他没有后代,我可没那个福气。”
“你胆子够大的啊,猎艳猎到单位里来了,不怕牛魔王给你穿小鞋?”
柳里娘委屈地说:“冤枉啊,是他儿子叫我出来的,我是被逼无奈才答应的。你都不知道,真能把人烦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像是希望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不等李义山作答,柳里娘便接着说:“你们今天吃的哪出啊,兴师动众的?”
李义山说:“刘去华回来了你知道不?今天相当于给他接风。”
“原来是这样。他的事我听说了,又回你们那了。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得回到老地方。”像是在说刘去华,又像是在说别的,柳里娘仿佛陷入了沉思。“令子直怎么样,他还好吗?”
李义山以一个朋友能够给予的最为真诚的口吻说:“忙得很。忙着装修,忙着筹备婚礼,忙着采购。”
“是吗?”柳里娘淡淡地说,“恭喜他。”
李义山从镜子里瞅了一眼后排的这个陷入了沉默的姑娘。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你呢,最近有没进展?”
“你知道吗,”柳里娘像是没有听见李义山的话,自顾自地说:“有的时候我会想起当初咱们在一块玩的那段时光——你、我,还有令子直,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李义山无限感慨地说:“是啊,那个时候多好啊。每天无忧无虑的,真希望永远都那样。”
“那个时候他还给我写诗呢。”柳里娘神往地回忆着逝去的青春。“具体内容我忘了,就记得好像有秋千什么的。”想到这里,柳里娘坐直了身体,莫测神秘地笑了。“说,是不是你代笔的?”
“什么,难道令子直不能写诗吗?”李义山辩解道。
“得了吧。”柳里娘胸有成竹地说:“他能写不能写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不拆穿他是给他面子。”说着,柳里娘走下了已经不知于何时停下了的出租车。“走了,拜拜。”
李义山向他挥了挥手。“我当然知道他能写不能写。那句诗是‘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他心里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