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无战事,身为边境重地的凉关太平昌盛。
转眼到了次年二月,叶白尘接到圣旨,令他返回紫都,准备参加四月的殿试。他不能抗旨,一番准备后,于三月回到了紫都。
紫都一如往常,他直接来到郑府。
“少爷!”四儿早在大门处等候,看到他,开心的迎上去牵马:“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夫人在前堂里等着呢。”
叶白尘下了马,径直进了府。
大堂门前,叶章贺与郑佩珊正焦急的盼望,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着实松了口气:“尘儿,娘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娘,我很好。”叶白尘发现他们鬓角生出的银发,心生愧疚:“爹娘的身体还好吗?”
“都好。”叶章贺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而后笑着说:“路上累了吧?房间都准备好了,让四儿带你下去休息,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算是为你接风。”
“嗯。”叶白尘点头,在记忆中,全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情景少之又少。
晚饭摆在花厅,郑文柏,叶氏夫妇,叶白尘。满席珍馐美味,郑佩珊频频为叶白尘夹菜,轻微的碗碟碰击之声,越发显得席间过于安静。
叶白尘直觉中感到,他们有话要说,在这种沉静的气氛中,他也猜到了。
放下筷子,他先开了口:“你们想与我说指婚的事吗?”
“尘儿……”郑佩珊看向另外两人。
叶章贺接过话,说:“这件事是锦妃做主,皇上赞成,虽未正式颁旨,但口谕下了。我曾尝试过婉拒,但是没有用。”
郑文柏又接话说:“摆明是锦妃另有居心。且不说我们与她的争端,单是那张家小姐,如何配得上你?这门亲事真是玩笑!”
叶白尘对此事已经听说了,表情很平淡。
见他如此,郑佩珊觉得奇怪:“尘儿,你难道不反对吗?”
叶白尘抿了口酒,说:“谈不上反对赞成,这门亲事的决定权不在我。这件事……就算真要成亲也不会这么快,看看再说吧。再者,张家小姐我也没见过,或许真是个不错的小姐。”
“尘儿?”郑佩珊吃惊的挑眉。
“娘,我说说而已。”叶白尘笑笑。
然而这个笑话却令其他三人笑不出。
翌日,几位同窗好友来邀他出游,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如今是三月中旬,百花盛开的季节。
城外风景秀丽,满山苍翠,粉红的桃花,雪白梨花,星星点点野花成趣。叶白尘与其他三人骑马踏行,沿着河岸欣赏景色,间或吟诗作对,犹如从前一样。眼前的春光烂漫,却令他想起记忆中久远的笑脸。
几人在河岸的柳树边停住,眼前是山峦叠翠,碧波轻漾。
肖君突然说:“对了,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殿试结束之后我要娶亲了。到时候你们都来喝喜酒。”
“是不是那位崔小姐?你可真有福气!那崔小姐我见过一次,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闭月羞花啊!”另两人笑着打趣。
“羡慕吧?”肖君故意做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而后又摆出兄长的姿态:“你们三个可得抓紧啊,别等到我儿子都能喊爹了还不能喝你们的喜酒,特别是风清!”
被点名的叶白尘淡笑:“恭喜你!”
对于他的事,同为好友怎么能不知道,却因另一人身份敏感,不宜谈论。肖君叹息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所有的关怀和劝诫都在眼神之中。
暮晚时分,淅淅沥沥的下了场小雨。
叶白尘站在窗边,看着院中那株盛开的芍药沐浴于烟雨中,正如那个喜欢芍药的人,在宫中也定是备受煎熬。如今的他对于她已无能为力,也不想再去纠缠于过去,或许正是如朋友所言,他习惯了将她护在羽下,混淆了兄妹之情与男女之爱。
或许是吧,事到如今,去探讨那些已没有必要。
两日后,他决定入宫一趟。
经过一番通禀,待他到达景云宫的蔷薇院时,竟意外的撞见了赵珍儿。或者,这并非是一场意外,而是锦妃故意制造。
他发觉在她看见自己时很紧张,甚至有些慌乱,很快便托词离开了。
这种想见的场景,出乎意料之外,他仍觉得有些酸涩,亦或是可笑。自己对于她而言难道是威胁?已经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收敛游思之后,他说出此行的目的,想请锦妃收回赐婚。也是意料之中,锦妃一番话挡了回来,却也使他听出了别样味道。
他再次成为后宫争斗的棋子,这场对他的赐婚,不过是出计策。
离殿试越来越近,叶白尘开始闭门谢客,认真准备。曾经厌恶仕途,可现在他不得不为家人考虑,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者入仕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煎熬。
傍晚,娘前来书房看他,陪着她用了晚饭,而后说起了殿试的事。自然是一番说服,除此外又谈到锦妃,谈到兰儿,总是挣不开这些。现在他习惯了。
爹娘的关系依旧疏离冷淡,尽管娘很想请爹一起吃顿饭,却因怕再次被拒绝而不敢开口,也阻止他去邀请。
从娘的住处出来,他寻路到了爹的院子。
房中灯火明亮,爹正在窗边的桌案上专注绘画,当他随意的扫向画卷,立刻就被惊愣了:“锦妃?!”
他忍不住惊呼出口,再看之下,又觉得与锦妃略有不同。
“尘儿……”爹吃惊的转回身,大约是觉得已没有掩藏的必要,就没有将画卷遮掩。
在他执意的追问下,终于得到了回答,画卷中的人不是锦妃,而是一名叫“云娘”的女子。由此,也得知了十八年前的恩怨纠结,明白了爹娘之间真正的矛盾所在,更得知了令他震惊的事实。锦妃,居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前一刻,娘殷殷切切的嘱咐他多照顾兰儿,因为他是大哥。这一刻,爹恳请般的让他帮帮锦妃,因为那是他的妹妹。兰儿与锦妃,她们也是姐妹,却同样也是后宫中争斗的对手。
听着爹喃喃念道:都是报应,是上天的报应……他表示认同。可他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现今的一切得由他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