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四姨太宋卿骆露挽着芳儿丫头的胳膊来到寂静的戴府大院里，只听深秋的风阵阵吹来，夜空繁星点点，那二姨太秦氏和三姨太张美都在西南各屋里歇着。四姨太宋卿骆露觉得很寂寞，她正准备去西屋找三姨太张美聊天，便拉着芳儿丫头朝西屋走来，正要进西屋小院子的时候，却看见西屋窗棂格上印着三姨太张美坐着的影子，像是也在发怔一动不动。四姨太宋卿骆露心想，这张美姐姐最近好些日子也是闷闷不乐，我此时去岂不打扰了她的清静？上月自打哥哥宋敢来戴府探望自己，也同三姨太聊了好久，她本应该回访我到东屋来的，却是我上门去寻她宽解无聊，是不是这戴府自我当家以来，她就暗生怨闷了呢？恰好此时，芳儿丫头轻声说道：“太太此时夜去访三姨太，我觉得不太妥当。原先大太太潘美当家之时，曾经承应过给各房增派月例，自从太太重新将主管赖妈妈换成了秦妈妈，那秦妈妈除了增派太太您的月例一百两银子外，却减了二姨太和三姨太房里的银子三十两，说是送去给大太太在北邙寺做尼姑的花销，所以两房姨太太都挺不乐意，那三姨太张美常去外面街上买些奢华用品的，这二月也不外出逛街购物了。”芳儿丫头说道。
“那秦总管如此处理，是不是府里的花销有些艰难了呢？”四姨太宋卿骆露同芳儿丫头转回大院的时候，她问道。
“老爷现在朝庭升了俸禄，进帐应当不比从前大太太在时的少，我也私下问过二太太秦氏的内房丫头桐儿，三太太张美内房丫头香兰，她两人都说原先府里的财物藏甚丰，自从我们都去北邙山的时候，戴府空虚，遭受贼人的掠劫以后，就没有了先前的补贴。现在光是靠着戴老爷的朝庭俸禄，也是远远不足以弥补府里上下几百号人开支的。”芳儿丫头说道。
“不是还有乡下百十亩收租的，街面几十号铺子收的租银吗？”
“太太实在不知，当初一遇到饥荒年时，大太太总要赖婆子拿些宝石玉器到街上古董店里变卖些银两回府做了补贴，如今库房里已经失窃，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些沉重些的物件，只恐怕叫了府中的小子大爷搬了去变现，也很难脱手，弄不回几个银子。”芳儿丫头说道。
“原来不当家还真不知道柴米贵呢。过些日子，你带我去府里的几个库房瞧看一下，我也不太相信，凭着老爷做一辈子的两朝命官，就弄不回个金山银山的？单单是前朝那时，腐败成风，老爷又是极其善于看风驶舵之人，要说将崇祯帝的半座朝庭国库的底子都搬到府来，也绝非是一件难事。”四姨太宋卿骆露十分困惑地对芳儿丫头说道。
“太太实在不信，咱们就去库房查一下帐，这十年内进的出的，各房暴殄的花销，吃穿用度，虽然吃不掉半座金山，太太你忘了，光去年为你举办彰勇盛宴，就花出去三几千两银子，平日里，那大太太潘怡的花销，几颗稀罕野山鸡的蛋，就值好几十两银子呢，天天的稀罕补品，才让府里日益空虚，再加上戴府下人众多，几百号仆人小子厨师值更婆子丫头，时时挟带出府些什物，一座座山就光这些也搬空了，因此太太，若您真的要管事，重振戴府经济，可要跟紧了秦妈妈了，我是太太的随贴丫头，又认了太太作了干妈妈，这才有胆说这一二三来，恳望太太恕芳儿胆大直言之罪。”芳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因为她知道，在戴府等级森严阶层里，就有一条是：下人不得直言的规矩。
“芳儿多虑了！你既然认了我做干娘，就算是一家人了，你说的任何事情，都不算越级了，有事说事，规矩也是人定的，我今日既然说了，就允许你的任何越言直述就好了，只是我们得要赶紧去查查库存，不然连本都没了，老爷到时怪罪于我，再教大太太潘怡返府重新收拾料理，看她不作践死你！”四姨太宋卿骆露笑着对芳儿丫头说道。
“太太果然大气，明日我们就去库存查帐，再把府里上下人等梳理一遍，我曾经在三姨太张美房里作过内房丫头，也摸过她私藏的许多珍宝玉器，光是一颗常德妃赐与戴老爷的翡翠珠子，就可以去街上古董铺子变现好几万两白银，足够府里开销好几年了！”芳儿丫头轻声说道。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戴老爷诈死时，大太太潘怡又从三姨太那里索要了那颗珠子，并且将它放入戴老爷的口中去了。如今戴老爷又将那颗珠子拿到那里去了呢？”四姨太宋卿骆露惊讶地问道。
“那颗祖母绿的珠子，恐怕非得要问戴老爷了。因为如今大太太既然呆在尼姑庵里不问俗事，二姨太秦氏必然不肯陷入财物争抢的风口里，三姨太张美倒是有机会向老爷重新索回那颗珠子，不过，我从未听过香兰丫头说起，香兰丫头的脾性我非常了解，她可是藏了一句话都痛得浑身不自在的女孩。”芳儿丫头笑着说道。
“今晚，你伺候我睡下以后，再寻思寻思，侍明日一早，吃过早餐，你就跟我去府里各个库房和地窖查帐，把总管秦婆子也叫上，再叫几个你觉得可靠的粗壮小子，咱们非得把清帐这事给办妥不可。”
芳儿丫头见四姨太宋卿骆露开始认真起来，竟然激动得有些哽咽地答应了。先前她在四姨太宋卿骆露跟前扮乖，也并不是她的性格，就算四姨太宋卿骆露现在接替大太太潘怡的位置，她也高兴不起来，白白地跟着她派不上用场。如今，四姨太宋卿骆露要认真行事了，水涨船高，芳儿丫头要将戴府里的上上下下都传令一遍，让戴府里的众人知道，在这府里，她虽然名为丫头，但她的气性甚高，在四姨太宋卿骆露面前，她是一人之下，是在众人之上的。就连二姨太秦氏和三姨太张美，她也暗自并不放在眼里。这大概也是她的亲娘其实也是当今康熙爷奶妈的缘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