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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重回故乡

(1)

画廊的营业在高祁的帮助下,渐渐走上正轨,店里雇了一个美院的学生小艾作为兼职店员。

桑泠不在的时候,小艾说有个男孩留下了几副画,希望桑泠能够收购。

桑泠在灯光下看画,颜料是劣质的,成色不佳,构思与笔法却很了得,桑泠一眼就喜欢上了,对小艾说:“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如果我不在,你让他等等我吧。”她想亲自见见这个少年。

最近接的几笔单子是严实介绍的,原本桑泠并不想接受他的安排,但她却想尝试会场艺术布置的新鲜感,仅靠鲜花与气球,太老套了,桑泠有自己的想法。她为了设计稿几乎彻夜未眠。

原来一个人不去尝试真的不会知道自己在另一方面的独特潜能,就像爆发了强大的小宇宙一般。

桑泠在25岁这一年发现了自己在艺术方面的天分并没有被生活磨灭,无论是后现代的发布会,温馨的客户答谢会,她都游刃有余。

“为你的成功,干杯。”

严实看着庆功宴上的桑泠,最近他春风得意,全面接管严氏集团之后,股票价格没有下跌,反而上弹了几个台阶。看来他掌管严氏的确是众望所归,严氏也渐渐走出家族企业的框架,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想要挑战家族企业的脉络。要么辉煌要么死亡,他做到了。

“也为你的成功。”

桑泠举起了杯子,桑泠从前是不喝酒的,现在却觉得酒精微麻的感觉也不错,她的双颊已经泛起了红晕。酒精能让人有少许的麻痹感,是不错的液体。

高祁已经飞回山西,或许是米兰,也可能是其他地方,他是自由人。

当然高祁没有告诉桑泠,他发现茉莉并不是自杀,他不想再增加桑泠的烦恼。

严实送桑泠回家,这一次没有拒绝。

“为什么依旧住在小巷里?”严实指的是他曾经提到让桑泠住到他的江景别墅中,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让她一个人住,除非她允许,他不会出现在她的领域范围内,听起来诱人而且体贴。

但桑泠不需要。

“你在那里,可以有更多的灵感,我的意思是人有时候需要换个环境。”

的确,桑泠在那老房子中住了十几年。

“那里有开阔的视野,适合调节你的心情。”严实像一个喋喋不休而且殷勤到家的售楼先生那样,拼命地游说。

桑泠笑了,她说:“好啊。”她忽然想起了那些让她彻底冰凉的窃听设备,她想,她的生活需要改变,彻底的改变。严实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可是站在阳台上,忽然想起在波西塔诺的那座褐色城堡。只不过那里面队的是无边的、深邃的大海。

严实果然遵守承诺没有出现在房子中。

桑泠坐在阳台上欣赏夜景的时候,严实打电话过来了,“感觉怎么样?对布置还满意吗?”

他果然知道自己的喜好,桑泠这样想,他知道自己喜欢简约风格,连卧室中的墙纸都是素色的,不过却让人觉得清爽。

“恩,很不错,厨房可以用吗?”

厨房的设备很完善,有些用具桑泠也没有见过,连刀具都都分了十几种。

“请便。”

“我该怎样报答你呢?”桑泠半开玩笑地问,没等严实回答,她就自己回答了。“不如,下次合作,给你个大折扣。”

虽然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林曼珠,桑泠悲哀地想,自己也是一个善于欺骗的人,虽然那些是善意的谎言,但一直也在欺骗着吧。

洗热水澡,竟然仅从桑泠发丝间散发的香味知道她喜欢哪个品牌。

严实果然阅人无数,确切地说是阅女无数,但一切与她何干?

花洒的水柱很到位,热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比热水还要滚烫的是眼泪,刚从眼睛中落下,就混进了热水中,没有了踪影,在洗澡的时候哭,是个不错的选择。

松软的大床,柔软的被子,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桑泠把自己整个身体埋进被子,她不再害怕了,这个世界,一切的恐惧来自内心。她现在,无所畏惧。

“桑泠。。。。。。”

睡梦中有人在轻轻地呼唤,仿佛来自内心深处,桑泠轻轻地站起来,赤着双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夜很安静,这是高档别墅社区,夜晚原本就安静地出奇。她绕过楼道,穿过走廊,一步一步地踩在旋转楼梯上。

今晚的月色很亮,虽然不是满月,那光亮却很倔强,月光下的数木、房子、江面泛起了一层白雾。

黑色的身影,推开厨房门,拉出抽屉中十几种刀具,一把一把拿出来,在案板上“咚咚”地切着。番茄的蜜汁沾满了双手,她的双手血红,机械地切着,一片一片,直到把冰箱里所有事物都切成片之后,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离开。

桑泠做梦了,在梦中一直追寻着一个长发飘扬的影子,最后却发现那张脸是自己,她怔在原地,她从来没有过那样的长发。

那样浓密、茂盛、黑色的如急流中舞动的褐色水藻的长发。

她醒了,到楼下倒水的时候看到了厨房的规则排列。

每一种颜色的水果片或是蔬菜片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垒出一个奇怪的形状。这不是母亲信件上的图案吗?难道半盲组织出现了?

桑泠迅速换好衣服,推开门,早晨的阳光柔和地让树叶呈现出鲜嫩的颜色,但她却觉得浑身透凉,她要迎接命运的挑战吗?

车次开始翻山越岭,比山西之行还要陡峭的的山区盘山公路让司机捏了把汗,渐渐地,视野开始开朗。

绿色的田野被纵横交错的乡间小道分割成一片绿色格子。格子之间零星散布着几个茅草棚。这是一片山区小盆地,有着充沛的雨水与阳光。

在8岁之前,这里是桑泠的天堂,她的童年在乡间度过,再久以前的事情,她不太记地清晰,仿佛也有眼前这般美丽的田园风光,但却搜寻不到任何碎片,真的太小了吧。

这里的记忆却是最清晰的。

她一直在寻找母亲的骸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带她回家,带她回到田村。

这里是母亲带着自己离开的地方,应该也是她的家乡,从前这里极度偏僻,连盘身公路都没有,双脚是除了小马车之外唯一的交通工具,所以她的体育成绩一直很好。

或许正是因为乡村的经历才让她有坚韧的性格吧。

一切都不一样了,许多人建起了小洋楼,用鲜艳的瓷砖铺垫外强,仿佛谁家的房子越显眼幸福指数就越高。

这种半欧半中国风的小洋房在乡下很普遍,窗台是雕花铁艺的,屋顶却是龙凤雕像用来保平安。

桑泠在寻找村里的老房子,那座建在池塘边的木板房是她童年快乐的源泉。

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觉得那是超过乡情的好。

村民们对外地人并不陌生,不像从前那样刻意回避,甚至可以说这里在从前简直是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尘世的一切喧嚣,有的只是安宁与详和。

找到在村口晒太阳的一位大爷,记忆有些模糊了。

听到别人叫他村长,她也跟着喊:“村长,你还记得我吗?”

老人抬起头,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颜色。显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张着嘴巴嘟囔着。

“我是池塘边的小泠。”桑泠继续强调,帮助他回忆,村长怎么会不记得他呢?从前赵叔叔与村长都是对她与母亲最好的人。

“啊,小泠啊!”

村长略微浑浊的眼睛忽然模糊了,他想起来了,就是20几天前的那个小泠。老人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桑泠的手。

“真的是小泠啊,你回来了吗?”

是的,那一次她与母亲是不辞而别的,母亲半夜带着她离开,背着她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峰,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再转了汽车,她们到了D城,虽然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但桑泠没吃过苦,尤其是在这里的日子。

“小泠回来了。”

大家表现出的热情让桑泠很意外,几乎是全村的人都来了。他们的眼神充满一种期待。

大家相互推搡着,有的人小声说:“这就是小泠啊?真漂亮啊。”

“是啊,长成大姑娘了。”

村长瞪了人群一眼,人群渐渐散去,桑泠无法明白他们眼神中的期盼是什么,仿佛是想得到什么,都盯着她的包看呢,是想得到礼物吗?

糟糕了,临时决定回田村,忘记了准备礼物,怪不得村民们离开的时候那样失望。

幸运的是过了这么多年,池塘边的小木屋一直没有拆掉,村长带着桑泠去看的时候她几乎要流泪了。

“对了小泠,怎么没有和妈妈一起回来?”

村长问起母亲了。

桑泠小声说:“她死了。”

“哎。”村长不再说话,看着池塘微波涟漪的睡眠,发了呆,他是在搜寻记忆中的母亲吗?

木屋中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张照片,桑泠想要寻找蛛丝马迹的愿望再次破灭了,她关上木屋的门,看着池塘边的桑树。想起那双因为偷吃桑葚而发紫的手,笑了。

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所以才要勇敢地面对将来吧。桑泠被安排在了村长家崭新的房子中。

夜晚,两个影子悄悄地潜伏在窗户下。

“她会不会忘了啊?”

“那包中真的有好东西吗?”

他们灵巧的身体穿过村长家的栅栏,勾住水管,往上爬,渐渐地接近桑泠的窗户。乡间的空气很养肺,让桑泠觉得心都是甜的,她没有关上窗户,而是任由来自田野的清风路过房间。

一道雪亮的光芒照射在水管上的两个人影上,年事已高的村长大声呼喝,“小文!小武,你们在干什么!”

“咳咳!”伴随着一阵咳嗽声。

两个人吓了一大跳,死死地攀住水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们给我下来!”村长再次呼喝,桑泠已经醒了,看见水管上的两个人“哧溜”一下滑落到地上。

“你们丢不丢脸!”

村长显然很生气,为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的莽撞感到羞愧,在他心里,小泠能回家就是这辈子期待到的喜事了。

“老爸老妈说以前都有人过来发钱和其他东西的嘛,不是因为这位桑小姐吗?”

“恩?”

引起了桑泠强烈的兴趣。

村长赶紧打断他们的话,“胡说什么,还不快滚回家?”两个小伙子吐吐舌头,跑进了夜色中。

桑泠却睡不着了,他们的说到的有人来送东西是怎么回事呢?其中一定有蹊跷,原来这里真的有秘密!桑泠决定自己离揭开真相又近了一步,虽然这里山清水秀,却举行一种恐怖的葬礼,叫做蚀骨,用一种当地特产的甲虫吃掉肉体之后把骨头完整地保存起来,因为当地认为腐烂的肉体是禁锢灵魂升天的屏障,玷污了生命的圣洁。

蚀骨曾经是桑泠非常害怕的仪式,现在想想会不会与半盲有关呢?

一切的证据指向母亲与半盲组织密切相关,而且衍生到了这个小山村。

母亲会不会被本组织成员杀害后,骸骨被组织偷走了呢?那么高祁又与半盲有什么关联?

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线索已经越来越多,开始渐渐浮出水面,桑泠仿佛看到了曙光,她决定单独去见一次小文小武。她能从其他村民的脸色中看出刻意的戒备,只有这些孩子,不懂得掩饰真相。

小文显然对桑泠手中的Ipid很感兴趣,但小武却有些犹豫,小文已经舍不得摘掉耳机了,说:“桑姐姐你想知道些什么啊。”

“那个你说的会发钱给你们的人,是谁呢?你们能告诉我吗?”

“这个,我们从来没见过,听爸爸妈妈说的。”桑泠忽然想起来,这两个孩子才十四、五岁,当时太小了,根本不会有印象。

“那他后来还来过吗?”桑泠不死心。

“没有吧。”小武努力回想了一下,说:“不过前段时间有个陌生人来过。”

“陌生人?”桑泠一下子找到了希望,鼓励小武继续回想,她努力提示小武:“那个陌生人是男是女?有多高呢?”

小武皱起眉头,似乎已经在努力搜寻记忆中的所有片段了,末了无奈地说:“只看到背影。”

桑泠原本再问他们有关于蚀骨的细节,但却有一点不忍,她在网上查过。

食肉甲虫啃完一具尸体的肉只需要几个小时,它们是从内部开始战斗的,密密麻麻地钻进那些仍然散发着腥香的凝固血肉,最后只剩下一张皮囊。食肉甲虫对皮肤没有兴趣,吃完后有专人负责将这些甲虫收集好,它们世代住在铁盒子中,繁衍、食肉、死亡、再繁衍。

听起来的确有些倒胃,这就是桑泠出现在田村的原因。

虽然得到的信息并不能让桑泠满意,但至少知道了一个秘密,有人因为他们母女接济这里的村民,母亲,或是桑泠自己,除了与神秘组织的瓜葛,还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呢?

“你怎么不问蚀骨的事啊?”

桑泠原本不想问的,但小武竟然自己先开口了。

他以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桑泠,天真的眼神一览无余,他说:“去年有个陌生人让我带他去蚀骨岩洞,给了我一大笔钱。”

他把这当成了生财不道,不过这也不错。

蚀骨岩洞,一定是举行仪式的地方吧,一般某种被认为是“圣举”的仪式都会有特定的神坛。

小武在夜色中眯起眼睛,忽然木木地说:“还是不要去了。”

他的眼睛中忽然闪烁起悲伤的光芒,他的泪水包含在眼睛里,是一段让人觉得悲伤的往事吧。

(2)

清晨醒来,推开窗户,一层薄薄的似烟雾般的雾气在田野上漂浮着,不远处的山苍翠浓厚,层层叠叠的植物呈现出繁茂的颜色,天空是碧蓝的,空气却很清凉。桑泠张开手臂,使劲地呼吸着。

她已经下定决心去蚀骨岩洞,听小武说那是只有村中的长者才能涉足的禁区,连村长都没有去过。

村中的长者就是整日坐在树下晒太阳的那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吧,看那年纪没有上百也有八九十了。

难道蚀骨岩洞就在身边,只是比较隐秘罢了,不然他们怎么有力气走到,当然这只是桑泠的臆测罢了。

小武说那里面临大海,背靠悬崖,到处是尖利的石头,只有得神的指示的长者才能到达。

桑泠的脑子里却想起悬棺,这个世界的奇妙总是让人痄舌,人类总有非凡的智慧,所以必须要先弄清楚蚀骨岩洞的位置。

她看着环抱着田村的那些陡峭的山峰。那些山峰高低不一,却一如既往地冲向云层,将顶峰隐藏在云雾中。像一柄柄擎天利剑一般冲向天空。云层让山顶忽明忽暗,阴影覆盖着被云层遮挡的山峰。

到底在哪里呢?

“桑姐姐。”

男孩的出现把桑泠吓了一跳,桑泠回过神了,发现是小文。

“蚀骨岩洞就在山里。”

桑泠指着那些山峰问:“知道大致位置吗?”

小文摇头,“但是我知道一个秘密通道。”

“啊?”桑泠立即追问:“能带我去吗?”

小文摇头,“除了长老,进去的人都不会再出来,那是一条吃人通道。”、桑泠轻声问:“小武是因为这个难过吗?”

“恩。”小文点头,“他带陌生人去了,陌生人没有回来,他的姐姐也没有回来?”

“小武有姐姐?”小武之前一直没有提到这事。

“是陌生人把他姐姐带走的。小文的眼神黯淡,小声地说。

桑泠忽然有一种预感,那个陌生人是个男人,而且与小武的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一起进了通道,是小武与姐姐带陌生人去的,小武被叮嘱留在通道外不许进去,或者是他害怕了,一直守在通道门口,可是却没有见到陌生人与姐姐出来。桑泠的眼前闪过一副副画面。

她一定要找到蚀骨岩洞,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秘密。

那些神秘的食肉甲虫听起来比中世纪那些清理尸体的半盲僧侣要利索多了。

无意中桑泠浑身的毛孔却在阵阵发凉,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内忽然窜起一股热流,从肩膀流窜到手指,从腰部贯穿到脚心,好象就是食肉甲虫前进的路线一样,让她浑身酸软。

那条传说中的神秘通道,小文说不一定能找到,他只能碰运气。只要有一丝机会,也要努力去追寻。

桑泠看着远方,就算看不清前面的路,也要努力去找一条路。

路很泥泞,刚刚下过雨,能看到山麓上的彩虹,很奇怪这里的彩虹竟然如此低,就像是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桥梁一般。幸亏穿了坚固的牛皮靴,否则还真应付不了山路上的石块。

穿过一条流淌着清澈流水的河流,拨开一片顺着山谷垂落到地上的藤蔓,枝叶很茂盛,露水打湿了衣裳。

、桑泠用登山杖拨开,行走早黑暗中,看不清楚前面的小文,只听见自己的身体穿梭过树叶的声音。

眼前忽然空了,阳光刺地眼睛睁不开,小文静静地站在前面,看见了小武。

桑泠惊讶了,小武怎么会在这里?

“你真的来了。”小文说,“我早就发现前面有人走过的痕迹,我是顺着你的路来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找到。”

小武回过脸来,满脸阴郁的表情让桑泠吓了一条。

小武冷冷地说:“桑姐姐给了你多少钱?你带她来了?”

小文赶紧摇头,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故意抢小武的生意,他不是不愿意带自己来吗?怎么却先他们一步来到这里。

桑泠走上前安慰两个少年,“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们不吵架好吗?”

眼睛却是看着前面传说中的神秘通道,只是一条很普通的溶洞而已,看不见尽头,洞里隐隐透出一点光芒,那光芒闪烁着,摇摆不定,会是出口吗?

桑泠踏步向前,被小武的手挡住了,他好象早就看穿了桑泠的心思。

“桑姐姐,那不是洞口,是磷火。”在这样潮湿的山洞里会有磷火?那需要多少骨头啊?

倒在这里的人,有很多么?他们的骨头为什么得不到信赖,被遗弃在半途中?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偷偷走进通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怎么会和宝藏扯上关系呢?

桑泠看着那条张着黑色大口的溶洞,试探性地走进一步,一股阴冷的风从肩膀上穿过,掠过脸颊,能感觉到冷风中夹带的潮湿空气,两边的岩石与一般的溶洞没有差别,冰凉的水珠滴到肩膀上,直接渗入皮肤,让人感觉到更加寒冷。

她努力地往前看,因为走得不够深,她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那些亮光不是一团,而是分布在纵横交错的小溶洞中。

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有力地抓住。

“不能再往里面走了。”小武悲哀的眼神,“那年我送姐姐与那个陌生人到这里。”“你知道他是男人?为什么之前没对我说?”

“我……”心的桑泠忽然想起来,这是族人的禁区,小武只是为了保护家人吧。

“所有的人都知道,姐姐是坠崖而死的。”这是一个善的谎言。

“或许,他们没有死呢?”桑泠的确有这样的信念,就像她多年之后因为身边的古怪事件深信母亲没有死去一样。

小武似乎不想再争执,只是拉住她的手,哀求:“别在往里边走了。”

“是啊。”桑泠看着背包里的装备,自嘲地说:“我的装备似乎不够先进,你看这个指南针都没有用了。”

“这里是被诅咒的。”小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坚定地说:“桑姐姐,你再往里走,就是送死。”

“我可以做记号,我的意思是我的腰上可以系一条足够长的绳子,你们在洞口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到了每个分岔路口再用摆放岩石数量记录分洞的顺序,这样就不怕会迷路了。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桑泠一下子觉得自己挺聪明,故意活跃现场有些阴冷的气氛,说:“不错吧,绳子我可是多的是,我还以为是悬在半空中呢。”

她的背包中全是上好的登身绳,慢满的一大捆,一开始她就以为蚀骨岩洞是类似悬棺那样神奇地悬崖的半空中,需要登山的专业设备。“何况我还有这个。”她从包里掏出探路帽,“我这顶帽子在半照明的前提下可以亮8个小时。我还有备用电池,足够几天了,难道走几天还走不到蚀洞吗?”

她显然是个户外菜鸟,这些装备都是户外行动最基础的物品,小武挡住她的手,慢慢地说:“听着桑姐姐,那一天那个陌生人的装备比你先进许多,他有全球定位系统。”

看来自己用一个iPod糊弄小武其实是不对的,他的见识不浅。

“小文,你想让桑姐姐去送死吗?”一直站在洞口的小文在小武士的斥责下也进洞口来劝桑泠。

“好。”桑泠慢慢地往前走,她放弃了,她忽然想到一个最好的办法,为什么不请那些识路的长者带自己去呢?那就不用经历什么生死冒险了。

刚刚还清凉的溶洞忽然吹出一股股刺骨的风,桑泠哆嗦着,小武赶紧拉过桑凌的手一把拽过她的手。

“小文,快,快跑!”虽然只往里面走了十几米,但刚才那股冷风让溶洞出唯一的磷火亮光都熄灭了。

小武蹬在洞口,大口大口喘着气,“那一次,也是这样,这股冷风出现后,姐姐与陌生人就消失在溶洞里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洞口等了很久,最后哭着跑下山。”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溶洞的事,因此愧疚。

“不是你的错。”桑泠轻轻地拥住小武,手掌覆盖住他的脸,他在剧烈地颤抖,他真的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只是为了自己的秘密,不应该牵扯无辜的人。这里,已经知道路线了,不如下一次再过来。

下到山麓的时候,手机有信号了,显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手机短信提示声让人心烦。从山麓上看田村,与其他通了公路的村庄一样,美丽而富饶,肥沃的山野是村民生活的源泉,唯一不同的是古老的蚀骨仪式。

田村依旧像一个世外桃源般,如一颗纯洁的珍珠,镶嵌在缎带般的绿野中,美丽极了。

还没看完那些未接电话。

高祁的电话打过来了,“你搞什么鬼?在哪个没信号的鬼地方?我来接你,有重大发现。”

他一连说了几个鬼字,果然很贴和刚刚走过的溶洞,而每一次他所说的重大发现都是由他的那些私人侦探发现的。

这一次却是例外。

“你还记得那一次你的高中同学挟持你的事件吗?他死得真蹊跷。我让一个法医朋友进行了复查,他发现大胖刘的脖子上有一个微型伤口,肉眼根本看不出。当然他是耶鲁大学高才生,反复检查了五次才发现。”高祁每次有发现的时候都急迫地对桑泠表现,并且是喋喋不休。

手机却快没电了,桑泠只能对着电话喊:“手机马上就没电了,等我回去说吧?”

“对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喂,喂。”手机彻底没电了,真不是时候。

微型伤口就意味着那是一场谋杀,那一次桑泠处在极度的恐惧中,但却是清醒的,整个过程除了她与大胖刘还有后来赶到的那些警察,还有第三者吗?

难道是警察中有人杀人灭口?但是大胖刘有什么秘密值得别人杀人灭口呢?

桑泠再次陷入了迷局,不知道大胖刘算不算她身边的人,她看着前面在走着的两个孩子,一路上不忘摘一些路边的野果,不时回过脸对桑泠笑。完全没有刚才在溶洞前的恐惧,她忽然发现她不该把这些带给孩子,不应该。

“这就准备走了吗?”

村长恋恋不舍地送桑泠到村口,再往前就是通往外面的大路。

“恩,村长,谢谢你。”桑泠的眼中藏着泪水。村长欲言又止,目送着桑泠上了车,他是想告诉自己蚀骨溶洞通道的故事吗?

桑泠看着窗外渐渐消失的田野,这一趟又像波西塔诺一样,带回的只是秘密,没有谜底吗?揭开谜底,只是时间的问题吧,桑泠轻轻地把手交叉放在胸口,抱住自己的双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更多的力量,去驱逐那些恐惧、迷茫、疑惑与回忆。

(3)

高祁一直在看自己,手搁在方向盘上,脸却不时地偏过来看一眼桑泠,在等待红灯的时候,他的右手伸过来,替桑泠整理好耳边凌乱的头发。

“哎,你干嘛。”

他真以为两个人的关系有这么亲密了吗?

高祁猜到了她的心思,“你都与我睡过一张床了,还这么见外?”

桑泠习惯了她的戏谑,不说话。黄灯闪烁的时候,高祁多等了一秒,完全等到绿灯时才踩下油门,这点桑泠倒是很欣赏,这个看似无所谓,其实内心孤独地一塌糊涂的男人至少有颗善良的心。

“恩,让我猜猜你去了哪里?是去与初恋情人约会了吧?”

高祁嘴角带着狡猾的笑,“而且还是登山了。”

“你怎么知道?”桑泠纳闷了,他又找侦探跟踪自己?

“看你的背包啊?小家伙,再看看你的鞋底,看你心情大好,是去约会了吧。”

“恩。你猜对了。”

桑泠想既然他还不知道就不想多解释了,但是高祁的眼中却闪过了失落,低着头的桑泠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转移话题。

“你说大胖刘的死因呢?”

“针,直接刺入后颈颈椎。”桑泠感觉到后颈一阵微麻,接着问:“恩?那有毒吗?”“笨蛋当然没有毒,有毒皮肤还不变色?”这是最简单的常识。

这就奇怪了,是谁用那样准确的手法在大胖刘挟持着她与警方对峙的时候下手的呢?难道是诅咒?

绕了半天,她的思绪还没有离开过田村,那个神秘的死亡溶洞,她一定会再回去的,高祁早就看出她心事重重了,其实他有大把的侦探的资源可以去跟踪桑泠,获得所有信息,但那项任务之限于保护桑泠的安全,他不想让桑泠因为这些跟踪有被偷窥的不安感,他本人也不喜欢桑泠的生活完全没有秘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泠,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

“恩,额……我最近有一些忙。你知道画廊要去寻找画源,好的画很难找。”

其实画廊的事情林曼珠一览无余,她把脸瞥向窗外。

今天的D城无阴天,桑泠是喜欢阴天的,她并不喜欢那种阳光通透的感觉,反倒是阴天与雨天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从前的阴天,她与林曼珠一定会去喝下午茶,除了阿雅甜品屋,还有时代大厦的3楼,靠窗的位子刚刚能看到街上行色匆匆的人。

桑泠与林曼珠会对街上的行人评头论足,也会为掠过窗前的保时捷或是法拉利而感叹。

难道那些幸福都是幻觉吗?

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桑泠疲惫地把脸靠在驾驶座上,忽然觉得很累。

对了,要让高祁送自己去哪里呢?

他并不知道自己接受严实的邀请,住进了他的江景别墅,虽然只是借住而已。

让他送自己去酒店吧。高祁立即打了电话订酒店,打完电话又坏坏地把脸凑过来:“是要感谢我吗?我没你想的那样好啊。”

懒得理这张总是自以为是的脸。

她忽然想起离开田村时村长送的水晶链子,是很纯正的天然水晶,胜过许多大牌,她把水晶手链递给高祁。

“送你。”

水晶的冰凉的,接触到皮肤立即让周围的皮肤降了温度。高祁更感觉到水晶的纯度,但依旧故意说:“不会是地摊上买的旅游纪念品吧?”

这边在揶揄着桑泠,那边已经满意地伸出手腕,等待桑泠把水晶链套进去,茶色水晶能驱除病魔带来健康。

他们双眸对视的那瞬间,桑泠竟然有些慌张。

高祁却满意地说:“还不错。”

“真的不想我留下来吗?”

高祁赖在房间门口不肯走,有些死皮赖脸的。

“想他留下吗?”

其实桑泠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有时候觉得高祁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很远,捉摸不透。

她用力推了一把高祁,“赶紧走吧。”

桑泠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串成明珠的车队,轻轻的叹息,林曼珠有没有发现她的变化呢?下一步她会怎么做,她到底为了什么要监视桑泠?袁裴是她的一颗棋子吗?头忽然猛烈地疼起来。

她还是害怕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

第二天六点,发现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桑泠反扯过被子,那人笑了几声,眼前好象盖下一片阴影,桑泠猛地睁开眼,吓得尖叫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高祁,一脸无辜,“还以为你一醒来就想见到呢。”

“你——你怎么进来的?”桑泠使劲扯过被子,“啊?房间我开的,我可以叫服务员来开门啊。”

“你变态!出去!”

“你忘记今天我们要去看大胖刘的吗?”

确切地说是去看大胖刘的尸体,每次高祁对这种事情总是很热情,他似乎是个业余侦探迷。

“你不出去我怎么穿衣服?”

高祁面露难色:“那我在外面客厅等你,我给你带了早饭哦。”

虽然麻烦,但有时候的确很体贴,桑泠迅速穿好衣服,洗嗽完毕,走到小客厅,果然带了早饭,而且是南翔生煎包,算他有良心吧。

桑泠边吃早饭边问:“大胖刘的还在吗?”

她的意思是他的尸体怎么没有被火化,因为警方已经结案了。

高祁凑进桑泠的脸,悄悄说:“偷梁换柱。”

“你偷了大胖刘的尸体?”桑泠差点呛到,那高祁为这事的确费心了。

“应该说是买的,不过都一样,你不是说要亲自看看那个伤口吗?”

“我有说过吗?我不是恋尸癖!”

“那我是好了吧,臭丫头。”

大胖刘的尸体被保存地私人诊所的冷冻室里,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仍然有些害怕,他的眉毛上结了一层淡淡的霜,嘴唇半张着,就好象那次劫走桑泠时一样,只是这时候的他是僵硬的。

高祁的法医朋友侧翻过尸体,用专制的放大镜,果真有一个细微的伤口。

走出冷冻室后,高祁继续让朋友调出电脑上的分解图,仔细查看那个伤口,和从伤口中取出的一支长达5厘米的细针,没有中毒,这却是致命的伤口。

桑泠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一天大胖刘挟持她的时候,她看见他的后颈不断地冒出汗,浸湿了后背,那时以为他只是紧张,现在看到这支针却觉得有些蹊跷。

她联想到针灸,针灸中有严格的穴位规定,扎浅了没有效果,扎深了却可以致命,人体还有那么多奥妙的穴位,或许这支针扎到的是一个未知的人体穴位。

“我想再看看那个伤口。”桑泠提意,三人再次走进冷冻室。

眼前的一切让三个人都愣住了,无尽的冰冷从头顶上浇下来,不是冷冻室的温度太低,是大胖刘的尸体消失了。

5分钟之前还僵硬地躺在停尸床上的大胖刘在三个人走出冷冻室后彻底消失了,没有一丝痕迹,这是一个全密封的冷冻室。

没有任何窗户与出口,通往电脑分析室的门是唯一的通道。

“刚才你锁门了吗?”高祁颤抖着声音问。

“好象没有,我只是轻轻带上门。”法医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他是用科学手段发现真相的人,怎么会相信诈尸这种事情,但就在三个人的眼皮底下,尸体彻底消失了。地上没有脚印,没有发生声响,没有尸体从他们身边经过,难道尸体回自己穿墙?

法医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到冷冻柜前打开一个个抽屉,没有发现大胖刘,三人对视了一眼,冷冻柜里的那些尸体好象在喀喀作响,他们是不满意这个冰冷的世界吗?那些尸体是不是在蠢蠢欲动,一起策划出逃计划,而大胖刘是第一个?

不敢再想下去了。高祁抓住桑泠的手,忽然门“砰”地一声关掉。

而法医却不在了。

他们瞬间明白了。高祁被出卖了,赔进了桑泠的命。

冷冻室的温度越来越低,桑泠在瑟瑟发抖。

高祁走过来,抱住桑泠,“对不起。”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朋友出卖,既然是要出卖他,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么重要的线索呢?难道线索是假装的?

想不明白,身体却能感觉到冰冷的入侵,浑身上下没有不僵冷的地方,那些冷冻柜中的尸体好象随时会站起来邀请他们一起沉睡一般。他开始感到害怕了,害怕失去抱在怀里同样在颤抖的桑泠。害怕还没有说出口心里的话,就这样死去。

“桑泠,我要告诉你——”他的嘴唇被桑泠的手指挡住了。

“不要向我交代遗言,我不想听。”

“我——”高祁坚持要说,桑泠轻轻地把脸凑进他的胸膛,高祁不再说话了。

死亡在一步步走来,桑泠的眼前忽然没有了那些冰冷的尸体,而是出现了郝楚的身影,他为什么走那么快,郝楚,为什么不放慢脚步等我?

桑泠在心里轻轻呼唤着。

看见郝楚转过身,捧住她的脸说:“小笨蛋,不要再自责了,那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桑泠发抖着,发现自己的被高祁的衣服裹起来,裹得紧紧的,他在用每寸肌肤的温度为桑泠争取最后的温度,不由自住地把身体靠得更近。两人几乎是要镶嵌到一起。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泠,不要睡觉。”

郝楚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她不知道,每一次濒临绝望的时候,郝楚都会出现,这是她的初恋啊,从16岁到到25岁的初恋,她不再是小丫头了,甚至差一点就成为剩女,那些在大街小巷中的牵手温暖了她将近10年,能有多少10年呢?

这个女人,有奇怪的魔力,即使对于高祁来说,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偏偏这一个不对他献媚,对他不屈服,甚至能抵挡他的浪漫之旅,她倔强的嘴唇总是带着那么强烈的诱惑,想要立即得到却慢慢享受过程的乐趣。这就是猎人天生的本性吧。

他以为得到桑泠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姿势拥抱。

对了,还没有亲吻,为什么不亲吻她的嘴唇呢?他的脸慢慢地靠进桑泠渐渐开始发紫的脸,用脸贴住她的脸,嘴唇慢慢地靠近。

他忽然发现,她已经没有意识了。

高祁圈过桑泠的手,用宽大的手掌揉搓着,他知道每一次他的奋力揉搓都能为桑泠带来几分温暖,而因为运动他自己的体能在渐渐消失,体温在急速下降,他已经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渐渐凝固,停止了流动,只是本能地抱紧桑泠。

那就是天堂吗?

高祁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少女,用惊诧、愤怒、悲伤、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他一低头,看见了手掌上的鲜血,血不断地从他的手指上冒出来,他被一片粘稠的血腥包围着,很热。

福尔马林与混合药水的味道。

呛入鼻子,桑泠猛烈地咳嗽了几下,裹紧衣服,到现在仍然在发抖。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来?”桑泠焦急地问医生。

重护房中的高祁插着氧气管,仪器上的生命线在平稳地波着。“他比你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医生叹了一声气。

其实根本不用问医生,桑泠也知道他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裹住了在怀里的桑泠,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些逼人的寒气。可是她梦见的却一直是郝楚。

桑泠站在病房前,泪流不止,多年前的景象再一次涌现眼前,她忽然觉得要像失去郝楚一样失去高祁了,那种绝望的窒息感让她很难受。

她的身后站着林曼珠。

是林曼珠救他们出来的,林曼珠不是要监视她么,为什么要救她们,难道在她的身体里也安装了跟踪器,冷冻房里是有信号干扰的。只不过林曼珠到现在还在掩饰。

“我刚好看见高祁的车……”

桑泠轻轻地抱住林曼珠,“谢谢你,曼珠。”

她能感觉到林曼珠剧烈跳动的心脏,林曼珠已经习惯对自己撒谎了,怎么还会因为撒谎而心跳?不管怎样她总归是救了自己与高祁的命。

“高祁,快醒来吧。”

桑泠把脸贴进玻璃,他为了自己进了两次医院,一次是倒在血泊中,这一次是差点变成一个大冰棍。

“是我带着他这样厄运吗?”桑泠的心沉到了谷底。

桑泠刚一转身就遇见严实的目光,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桑泠,他走过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显然严实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重护病房中的高祁,对桑泠说:“你很在乎他。不要欺骗自己的感觉。”桑泠抬起脸,满脸泪水,是的,很在乎他。

应该面对现实了,郝楚已经远离她,就算再怀念他都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像从前那样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她的身边只有高祁了,虽然他一样充满了秘密,但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完整、真实的桑泠。

只有在高祁面前她才能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桑泠回到自己的病房,疲倦地把自己卷进被子,看着窗外的天空。

D城的夜色很美丽,但天空中从来看不见星星,这是一座璀璨的不夜城,但是光芒的阴影下却隐藏着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桑泠忽然觉得累了,很想好好睡一觉,想起生死未卜的高祁,她躺下看着天花板,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很陌生。

(4)

阳光开始变得不再晃眼,风吹到脸上也是轻柔的。

这是桑泠最喜欢的季节,抬起头看树叶中缝隙里的阳光,能感觉到折射后的七彩光芒。

可是高祁依旧没有醒来,他靠着输液维持着生命。

每天打理好画廊的生意后去医院看高祁。桑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与高祁在同样的温度中度过煎熬相差的却这样大。

如果可以她宁愿躺在那里的是自己,但没有如果,直到这时桑泠才发现没有了高祁,前面的路一片渺茫。

蚀骨、溶洞、失踪的尸体,一切的未知在渐渐展开,线索越来越明显的时候,高祁却倒下了。

尽管如此,依旧要选择勇敢地走下去。

那个法医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折磨她与高祁呢?桑泠始终想不明白。

她看着窗台上的那些花草,在小艾的照顾下,这些花草已经长得很茂盛,兰花的叶子已经长长地伸展开,开始吐出白色的花苞了。

小艾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在桑泠不在的时候,把画廊打理地井井有条,就连严实公司展会的布置,她都能娴熟地搞定。

桑泠看见林曼珠在楼下,拎着阿雅甜品屋的外卖盒,自从发现花盘中的窃听装备后,她与林曼珠再没有去过阿雅甜品屋。

香味已经从楼下飘上来了,楼下是小艾快乐的声音:“谢谢曼姐。”

是蛋塔吧,的确有些饿了。

林曼珠的脚步在一点点靠近,桑泠下了决定。

她走到桑泠面前,像从前任何一次那样,轻松地坐在窗前的藤条椅上,虽然有一阵时间没回画廊了,但小艾让这里一尘不染,玻璃圆桌是透亮的,反射着两个人的倒影。

盒子放在圆桌上,散发出沁人的香味,味蕾在迅速地分泌唾液。

桑泠打开盒子,轻轻地咬了一口,冒出热气,甜味钻进牙齿缝,味道与从前一样,只是心情不一样了。

“泠,我想告诉你。”

林曼珠似乎是有话要说,桑泠抬起眼睑,咽下嘴中的蛋塔,安静地听着,她想听林曼珠还会对她撒什么谎,虽然她救了她与高祁。但是依旧抹不去被伤害的痛苦。

“我想问你们去那个冷冻室干什么?”林曼珠终于开口了,她反倒先发制人了么?

桑泠悲哀地想,那个隐秘的冷冻室,怎么能那样巧合发现高祁的车呢?

林曼珠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没有报警,以后也不要报警好吗?”

桑泠不解,她什么这样在意,是心中有鬼吧。林曼珠好象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那间私人诊所,袁裴有份参加。”

原来如此,桑泠感到背后阵阵发凉,那原来是袁裴的参股的私人诊所,他违反了医生道德,对他的好感忽然一下子消失了。拥有一个私人诊所,却没有钱治病,这是怎样的逻辑?

“事实上,袁裴也不想的,但是他有把柄落在那些人手中。”

看来袁裴也有秘密。而且是关乎到生死的秘密,不然不会被人如此要挟。

“那个法医袁裴认识吗?”桑泠问。

林曼珠想了想问:“哪个法医?”她是不明白事情的经过还是故意在装?

但看她的表情却是认真的,桑泠将那天的经历说了。

一边偷偷地观察林曼珠,她听得很认真,或者说是演技很高明,完全一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听完之后她惊讶地说:“我替给问问袁裴,泠,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他出事。”她眼睛里流露的那种恐惧让桑泠疑惑,那是真的,眼睛里闪烁着爱一个人的光芒。

桑泠觉得胸口闷着一股气,很难受,那股气息冲撞着肋骨,要生生把人撕裂。

她猛地站起来,拎起旁边的一个花盘,摔在地上,她什么都不顾了,要让林曼珠看看她送给桑泠的花盘中,隐藏了怎样的伤害。

花盆迸裂开,泥土死溅,露出植物的根须,里面什么都没有,而林曼珠却吓坏了,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桑泠。

小艾咚咚地跑上楼,看见地上四分五裂的花盆后赶紧去拿了畚箕,一边跑一边说:“桑姐姐你千万不要用手去拣啊,要割到手的。”

那些泥土与根须在地上嘲笑着自己,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桑泠不知道是谁移走了那些让人心碎的仪器,除了林曼珠还会有谁呢?

她难道已经发现桑泠知道她监视的秘密了?

“泠,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高祁一定会醒来的。”

桑泠一面听着一面接电话,她听着电话,手机“砰”地摔到地板上,高祁失踪了。尽管听到这个事实,但桑泠依旧发疯似地跑到医院,重护病床上空无一人,她不停地问身边的人他去了哪里。

他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随时有死去的危险,但他却失踪了。

桑泠昏厥了,瘫在地上不省人世,多年前目母亲也是这样消失的吧。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世界很安静。她在黑暗中伸出自己的手指,在眼前晃动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做着机械的动作。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从接到茉莉喜帖的那一刻起,世界变了。

从前她们三人只是普通的学生,过着与大多数大学生一样的平凡生活,考证、找工作、恋爱、结婚,但茉莉为了亿万家产迷失了自己,把自己陷入迷圈,最终牺牲了自己,成全了那个所谓爱他的男人。林曼珠也变了,桑泠开始看不清她的脸,好象那是一具面具,而自己呢?

现在的桑泠已经完全不是当初公司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小文员了。她莫名其妙有了一百万美圆的遗产,有了自己的画廊,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喜欢的人。

直到这时桑泠才发现高祁在慢慢替代郝楚的位置,或者说不是替代,郝楚在她的心里永不磨灭,那是一种深刻在心底的怀念。

而对高祁却是牵挂,无止尽的牵挂。

明天在哪里呢?

桑泠开始看不见明天了。

黑暗中的仪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桑泠掀开被子,翻着下床,拖着疲惫的身影到窗前。

每次迷茫的时候她就喜欢站在窗户前,好象窗外的世界给了自己辽阔的力量一样。她看到了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还有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在慢慢地逼近。

桑泠悄悄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在黑夜中清晰地问:“你是谁?”

黑影还在走近。

她似乎知道桑泠想做什么,轻声说:“放下手中的杯子。”

终于她停止脚步了,站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安静地站着,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桑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个人是来杀她的吗?

就像那个据说是高祁的朋友一样把他们扔进冰冷的冷冻室。

“不要害怕,你会慢慢喜欢上我的,一定。”黑暗中的影子渐渐逼近,一半的身体出现在窗前的亮光下。

桑泠后退了几步,身体靠到了窗户再无法后退。

眼前的人,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连笑容都是一样。

她矫捷的身躯越上窗台,跳到阳台上,对着桑泠微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不是孤独的,亲爱的桑泠,你不是一个人,我不会让你感觉到孤独。”

说完她跳下阳台,这可是三楼的阳台,桑泠快走几步,推开阳台门,跑到阳台上寻找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站在阳台上扶着栏杆,用左手使劲掐自己的手臂,想要证明自己在做梦,那个女人真的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就像在照镜子一样。桑泠的身体顺着阳台上的栏杆轻轻地滑落,她不认识自己了,如果那个女人是桑泠,那自己又是谁?

桑泠看着远处黑暗中的房子,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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