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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沉沦

吴莜调动工作后,一家人便迁到了这个小县城里。他慢慢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但他和翠翠之间的关系已变得越来越无法调和。

当初老校长让吴莜调动工作,实在是出于对吴莜真诚的爱护和关心。他和许多善意的人们一样有着一个良好的意愿:翠翠在一些感情细节的方面非常敏感,虽然存在一定的心理障碍,但终究是因为她太在乎吴莜,不愿意失去他。改变一下环境,也许会改变翠翠的心态,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到积极的改善,让他们的家庭生活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一些亲友也经常劝慰吴莜:“翠翠一个女人家,心眼小一点。但你是男人,要多忍让一些,好好过日子吧!”

由于翠翠原来过惯了一帆风顺的日子,当失去了原来自己非常满意的工作时,让她觉得以前无限光明的生活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更让她觉得自己在生活中的角色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突然的改变,无形地拉大了她和吴悠之间的差距,联想到她耳闻目睹的一些家庭破裂的原因——男人的地位变得优越后,女人就会无法控制和驾驭他们的情感,最终只会走到婚姻的尽头。这种臆想出来的危机,让翠翠越来越对自己婚姻、家庭缺乏安全感,而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思维定势的形成,又越来越束缚着她理性地去思考问题,进而越来越严重地妨碍着他和吴悠之间进行正常的沟通和交流。

吴莜开始也按着人们的意愿努力着。然而,他却渐渐发现,自己越是迁就,翠翠却愈是报之一种征服者的不健康姿态。唤不起翠翠哪怕丝毫的理解和信任,这实在让吴莜感到莫名的痛苦,时间越长越是难于接受,这在根本上逐渐销蚀着他与翠翠重新回归正常家庭生活的信念。

平日里,吴莜一直竭力地伪装和遮掩着他们家庭生活中的这种不可调和的尴尬局面。让旁人表面看去,他们的婚姻生活和许许多多的正常家庭一样,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就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可只有吴莜自己更清楚,这已不是一条清清的流动着的小河,而是一个了无出路的死水潭,在这近乎死寂的水面已快浮满了绿藻,除偶尔翻起一两个散发出怪味的气泡,早已泛不起一点儿激情的波纹。

吴莜常常觉得这么些年来自己不是在生活,而是被一股惯性推着往前慢慢滑行,滑入了这这个毫无生气的死水潭中——渺无目标、永无尽头。

像绝大多数平静无奇的家庭一样,他们的家庭居然也在这种惯性里又向前维持了这么些年,这多少有些让吴莜感到莫名的惊异!

刻板、单调、痛苦的生活,不知不觉中会渐渐抿灭了人们的意志和激情,使人变得平庸。而平庸生活的本身,又更加一刻不停地啮食着人们的灵魂。它在貌似平静的面纱的遮掩下,贪婪地吞噬着人们短暂的青春和美好的希望。随着岁月的流逝,最终在人们那满脸深深的皱纹里灌满的只剩下面对衰老和死亡的无尽悲哀!

虽说吴悠在本部门的人事科工作,平日里接触的人也不少,但究竟只是些工作上的接触,有很多,甚至过后见了面也不一定还会想起来。很久以来,吴悠尽力回避着去进行一些日常的交际和应酬,他已没有心情去结识更多的朋友,他担心自己的心境会扫了别人的兴致。因而现在,在他自己的周围,真正熟识的人也就只有单位里的一些同事。

吴悠原本就很随和,工作中从不争长论短,他跟谁都和得来,跟谁也都不会发生矛盾,不是很亲近,也不是很疏远。但在他看来,可以真正无话不说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他天天容身于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心里却总是一种无着无落而又空荡荡的感觉,无比的空虚和孤寂!

更没有人知道,这么些年来,魔魇般的神经衰弱症越来越严重地纠缠着吴悠,折磨得他痛苦不堪,他在这巨大的痛苦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法入眠的黑夜。他多么想对别人进行一次淋漓尽致的倾诉,然而会有人倾听吗?说不定,别人也有一大堆的苦恼正等着向外倾倒哪!即便那没有烦恼的,谁又会去自寻烦恼,陪着自己不痛快呢?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真要向别人婆婆妈妈地说起那鸡毛蒜皮般的家庭中琐屑事情,不会笑掉了人家的大牙才怪呐!因而吴悠只有把自己深深地封闭起来,避讳于让人知道自己尴尬的境地。

在孤独和寂寞中,吴悠时时觉得自己只是漂荡在那大海汹涌的波峰浪谷间的一叶孤舟,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的湮灭——不在这纷纷攘攘的尘世间留下一点的痕迹!他急切地渴望着被人拯救,可是没有人去理会他;他努力地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它们死死的拽住了他,直到他已精疲力竭、永远的沉沦。他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呐喊着:我不再想做什么“大男人”,我多想是一个婴儿,一个静静地躺在温柔的臂弯里熟睡的婴儿!

吴攸也不止一次想过,要从这样痛苦的生活中突围出去。但是,当他真正想要迈出这一步时,才发现自己有着太多的顾虑和牵绊。这些顾虑中有着太多的传统道德教育的影响,母亲临终时的叮嘱一直会实时萦绕在他的耳际;母亲临终时眼中滚落出的泪花,更是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久久难以磨逝。在吴莜内心的深处,更有着对翠翠以生命相要挟的担心,这也马上会让他觉得,他的这些想法是他对他与翠翠的感情的背叛,这与他的生活道德原则大相径庭,他对这种对感情的首先背叛有着深深的恐惧——就这样,吴攸一次次地鼓足了勇气,甚至做了好多要真正挑衅的心理准备,最终却又一次次地没有了自信,那些慢慢鼓起的勇气也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莜只得时常用“理智可以让人摆脱痛苦”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是自欺欺人!他时时坚持生活的道德原则、坚守生活的道德底线,却没能让他的生活变得幸福与快乐。可他不知道,也许正是由于他太注重一些传统道德思想的约束、正是由于他的瞻前顾后,更使他在痛苦的深渊中无尽地沉沦,而且越陷越深,以致无力自拔。

吴攸相信,翠翠同样是不快乐的。他们长时间的不能正常的沟通和交流,愈到后来,他们甚至连相互争吵的兴趣也没有了,在那个被他们叫做“家”的地方,他们常常是冷漠的寡言相对,更多的时候却是各自独处一室。除非女儿回家或是偶尔来了客人,他们已很难一起坐到餐桌上吃一顿饭。生活在这样沉重的阴影里,她的内心一定也充满了压抑。在这种长期的压抑里,他们彼此的心态都在日益的扭曲。以致于在他们黯淡的心底,都逐渐地或多或少地潜藏下了对对方的一种怨毒。

他们现在的这种局面,让吴悠时时回想起《安娜.卡列列娜》里面提到的那句话“爱情一结束,仇恨就开始。”只是他们之间的这种仇恨,让吴悠觉得太没来由。当初,他和翠翠结婚前和刚结婚那会儿,他们之间也充满了浓情蜜意,他们情愿为对方做任何自己能做到的事,可这爱现在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踪影,彼此连多看一眼对方的心情都没有了。越来越多的却是彼此对对方心灵的相互折磨。

他的脑海里时时浮现出由赵忠祥解说的《人与自然》中的一组镜头:茂密的雨林中,满是一棵棵参天的大树,其中的一些树上攀援缠绕着一些粗壮硕大的藤萝,当他知道这些树最终会在这些藤萝的绞缠中死去时,他的心里一阵无端的颤栗!自己的生活不也正向这些大树一样在一天天死去吗?

吴莜时不时也会觉得自己的心理已经变得非常的极端。当他看到那一对对挽着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亲蜜恋人或是年轻夫妻,他会莫名其妙地为他们感到悲哀——看来这爱情的童话还在继续欺骗着无数坠入网中的单纯的男女,他甚至为他们快要掉进了那个美丽甜蜜的陷阱而担心着。他常常在心里提醒着他们:哎,悠着点儿吧!当没完没了的重复和刻板使你们感到生活的枯燥乏味时,懊恼将是你们唯一的结果。他竟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赖得住或是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改变那枯燥乏味而又单调的生活,最终都得走向那阴冷的坟墓。

重复,今天就是昨天的重复,明天又是今天的翻版。那看不到尽头的刻板的日子终将会催毁很多人对婚姻生活的美妙幻想。当琐碎的日子让烦恼的困扰奏响生活的主旋律时,无情的岁月便无时不刻地淡化着相互间的吸引,而婚后的激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最终只能犹如一杯被无数次冲淡的红茶。不经意间,生活的主题早已被没完没了的报怨和争吵迫不及待地取而代之——即便这件事非常的微不足道,争吵起来也是欲罢不能,相互间已不能有丝毫的容忍。及至最后,却渐渐连这种争吵的兴趣也丝毫不留、无言以对!

然而,时光不会因此而停留,更不会因此而倒流,相互间的隔漠却会不断地与日俱增着。继而,精神上的裂变开始了,就连身体都引起了连锁反应,相互间没有了兴趣,尽管还处在生命中极其旺盛的时期,却已没有了精神上的饥渴、情感上的饥渴乃至肉体上的饥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吴莜身在这种没有激情的婚姻生活的痛苦中,也对重建家庭失去了信心,他只能痛苦地面对现实,他只希望共同继续维持这个家庭完整的形象。所幸翠翠在这一点上似乎还能作出一点让步,他们虽然早已不睡在一张床上,但仍然坚持在同一个门里出入着,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仍然是一对夫妻。

正如吴悠想到的那样,翠翠也是长期的生活在饱受心灵折磨的痛苦之中。

刚到到县城那阵,缺少了精神寄托的翠翠,已没有了做事的热情,一天只能到茶楼闲散地打发着无聊的时光。倒是慢慢结识了一些同是无聊的姐妹,交流中免不了又会听到很多别人家庭生活不如意的事情来。而特别是原分管纪检的县委王副书记老婆告诉她们的自己的切身经历,更让翠翠以前的想法得到了有力的印证。

那天午后,几个约好的姐妹照例来到河滨茶楼打麻将。原王副书记的夫人看上去心里比较愉快,她说她现在什么都看开了,女人就只能为自己活着,男人很少有靠得住的。她告诉大家,昨天她和已开始服刑的老公办好了离婚手续,结果让她非常满意,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她。接下来,她把令她最伤心的事情讲给了姐妹们听: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县里的“整顿干部工作作风大会”已近尾声,县有线电视台同步向全县现场直播着大会的实况。

县政府礼堂的主席台上,分管纪检的王副书记正在作最后的总结。他很是语重心长地接着往下说道:

“……同志们呀,我们今天在这里开这个会议是很有必要的。时下社会上流传着‘当今的干部上午坐着车子转,中文围着盘子转,下午围着牌桌转,晚上围着裙子转。’同志们,这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决不会是空穴来风,这说明我们已经让人民群众不信任了,我们应该猛然警醒了!”……王副书记握紧的拳头用力地挥舞着。

王副书记的家里,夫人正拿了一台“爱普泰克网e拍”正对着电视屏幕上会议实况的画面兴致勃勃地拍摄着。这台家庭DV还是年初县“滨江大道”改造工程招投标阶段,“宏发”开发公司公关部的主任刘小姐陪着经理吴大发来拜访王副书记时,顺便送给女儿蕾蕾的见面礼。

本在县国税局上班的王夫人,虽离退休的年龄还差得远,那很会体恤她的局领导怕影响她的健康,干脆长期让人替她干了她的那份工作,让她在家长期休养。开始,她也觉得不太好。那位局长反而说她太见外,太生分了。她也就不好再忤了那局长的好意,接受了局长的安排。

可是时间长了,除了成天玩玩麻将或逛街、做美容,王夫人又觉闲得无聊起来。

一天,王夫人突然又有了想法,丈夫自从去年底被任命为县委副书记并主管老城区的改造以来,每天参加的活动比以前更多了,而且大多会作为新闻报道在县电视台播放。干脆就用这台DV把电视上播放的有关丈夫重大活动的新闻都记录下来。说不定等哪天丈夫再要升迁、需要工作业绩方面的总结材料时,也好派上用场啊!王夫人为自己的想法很是兴奋了一番。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王副书记听的时候,王副书记却很不以为然,他说,这哪用你操这份闲心呀!每次活动人家宣传部都将材料存了档的。可王夫人还是一直坚持了下来。因为王夫人用不着去现场,也不必顾忌“版权所有,翻录必究”,每次只在家里对着电视上播放的画面拍摄即可搞定。

电视画面上,王副书记的发言还在继续着:“同志们,现在全国各级都在加大力度整顿和转变干部的工作作风。很多同志可能已经知道,前不久内参上通报的K市对惩治干部包养二奶的办法——一律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触犯刑律的由司法机构追究刑事责任。这将作为试点并逐步全面推行。”

王书记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同志们,我们这次会议出台的《L县机关干部、公务员十不准》也作出了明确的规定:各机关干部、公务员不准吃请喝请吃;不准利用工作之便收受现金或有价证券以及其他贵重礼物;不准公费旅游、不准涉足酒吧、歌舞厅等娱乐场所……总之,下去以后大家要认真学习、深入领会,严格遵照执行。从现在起,我们的各项工作都将真正全面地接受人民群众的广泛监督,我们已经向社会公布了我们的监督举报电话‘0707147’对违反规定的干部一经查实,我们将坚决从严处理,决不姑息纵容,我们要力争在短时间内挽回人民群众对我们的信任!”握紧的拳头更有力地向空中挥舞了几下,——终于结束了总结发言,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那天,因为是周末,在县一中上高二的女儿蕾蕾已从学校回来,这时正和妈妈一起观赏着今天新拍的会议实况。母女俩一边看一边指点着。见王副书记回屋来,王夫人转过头有些兴致勃勃地炫耀道:“老王,我的拍摄技术越来越好了,你看效果还真不错哩!”

王副书记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径自朝卧房走去,一边说:“快帮我收拾一下,我马上要赶到市里去,明天起要在市里学习。

王夫人听了,随便问了问:“今天都周末了,市里还开什么会啊,而且还要现在就要赶过去,明天一早过去也来得及呀!”

王书记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懂什么?别罗嗦了。”

王夫人不再说什么,开始麻利地帮他收拾起一些日常的小用品来。她是一个安于清闲的女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从一个小小的乡水利员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实在不容易,她从不愿意给他添乱,只要家中太平就好。想当初,老王最开始在乡里竞选乡长那会儿,她自己可没少费劲儿,为了给丈夫多拉来几张决定成败的选票,她竟和女伴在手电珠被烧坏的情况下,点着松明火把连夜走完了山区里的差不多半个乡的地盘,去加紧联络那些摇摆不定的选民代表!

捣腾了一阵,王副书记出来了。看得出他精心修饰了一番,刚有些泛青的胡茬已被电动刮刀削得更光,雪白的“阿玛尼”衬衫系上了一条猩红的“Gucci”领带,配上那套笔挺的“Hugo Boss ”西服,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光鲜、精神。

女儿见了打趣道:“妈,看我爸,真像一个新郎倌哩!”

王副书记白了女儿一眼,骂道:“死丫头,怎么说话呢?”

王夫人也嗔道:“你爸都快五十的人了,还什么狗屁的新郎倌呀!”

王副书记不再去搭理她们。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通后,只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已经准备好了,过来接我吧!”

很快,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王副书记提了整理好的旅行袋走下楼去,王夫人和女儿站起来要去送他,被他制止了。

第三天上午。

王夫人在一个服装专卖店里遇到了分管审计的马副县长的老婆孙夫人。马副县长和自己的丈夫一直是竟争对手,工作中长期存在着分歧,因而两位夫人也是彼此不服气对方。而且,最近有几位和王夫人很贴心的姐妹给她透露,孙夫人在时不时地散布王副书记利用职务之便为某些开发公司谋取私利大开方便之门。

王夫人本不想搭理孙夫人的,这回倒是孙夫人主动过来答话了:“哎哟,李姐买衣服呀?挑好了码?要不要我给参谋参谋?”

王夫人见回避不了,只好勉强敷衍道:“我只是随便转转,你也是要买衣服吗?”

“我只是路过。哎,李姐,早上看电视了吗?你们家王书记可又上省台的新闻了哟!是我们老马看见后叫我的,可我只看了一眼画面就过去了。”

王夫人这两天都和女儿按习惯准备好了“爱普泰克”,每到市台播新闻的时段,她们都守在电视前面看着。可有关会议的新闻里边始终没有找到老王的影子。这也难怪,到了市里老王就不再算是什么是重要人物,主席台下那么多的人,那些摄像的记者哪能面面具到?没想到,倒是省台的记者给丈夫面子。她竭力掩饰着心中的得意,淡淡的对孙夫人道:“开个会,记者总是要随便拍拍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呀!”

“好像不是在开会,你们家王书记和一个人在一起,好像是在旅游呢!”表情有些神秘兮兮的,接着又道:“我要走了,反正省台的新闻整点的时候可能还要重播的,你自己去看吧!”说完招了辆出租车自顾走了。

王夫人突然回过神来,觉得孙夫人话里有话:明明老王是去市里学习的,却污他是去旅游。哼,真是别有用心!幸好我有准备,等我拍下来再和你理论。

看看已快12点了。王夫人把手中刚才准备试穿的衣服还给了店老板,气恨恨地回到家里。她打开电视,锁定省台的新闻频道,拿着那台“爱普泰克”坐在沙发上守候着。连小保姆过来叫她吃午饭,她也有些余怒未消地大声道:“先热着,等会再吃。”小保姆只好怔怔地退了出去。

省台重播的新闻一个接一个的播着,可在有关会议的新闻里仍是没有看到王副书记的影子。王夫人暗忖上了孙夫人的当,但还是耐着性子一边看一边对着电视上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拍摄着。

“我省P市S县为了大力开发优质旅游资源,做大做强旅游产业。以P市承办‘秋季阳光之旅发展大会’为契机,招商引资数千万元人民币开发的该县t乡的高级温泉度假村,今天开始投入试营业。由于宣传得力,加上舒适宜人的环境,迎来了它的首批游客……”随着播音员清脆圆润的画外音,电视画面上呈现出度假村豪华辉宏的气派。慢慢地,画面切换到了从度假村大门外走进来的几拨客人的身上。

突然,王夫人的眼睛瞪得溜圆,张大的嘴半天也没能合上——王副书记的身影出现在了电视画面上。“宏发”开发公司那位被女儿称作“刘姐”的公关主任,穿了一身入时的秋装挎着王副书记的胳膊从画面上度假村的大门外款款走来,王副书记替她撑着一把漂亮的花折伞,小刘还冲画面妩媚地招了招手……

新闻过后五分钟的广告快播完了,王夫人才缓过劲来。手中DV上“正在工作”的信号灯,还在不停地闪烁着。王夫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刚拍下的内容进行预览,而是“滴答”一声直接关掉了电源开关,把它扔在了沙发上。

又呆愣了片刻,王夫人起身走到座机旁拨通了王副书记的手机。好一会儿电话里才传来了王书记的话音:“不是给你说过么?会议中是不允许接听电话的!有什么事吗?”听上去好像很不高兴。

“这都中午了你们还没有歇着?你们的会该开完了吧?”王夫人用平静得有些异常的声音问道。

“还没有,也许还要延期呢……”

“还要延期?你还是不要再开那个会了吧!”王夫人打断他,吼道!

“会议有纪律,学习没有完不准逃会的。”

“恐怕等你回来,你就该准备下课喽!”

说完,王夫人径自挂断了电话。王副书记的手机里只留下一阵“嘟、嘟……”的声音。

王副书记还不知道,省台的新闻报道中无意间拍到的画面已经泄露了他的天机。回来的第二天就被“双规”了,直至后来被法院判了刑。

这让翠翠更加坚定了男人不能轻易相信的信念,注定使她只能深深地陷入自己给自己罗织的这个怪圈里,而不愿去调整思维,寻找真正的出路。

实在地说,吴悠非常清楚,到目前他们的家庭没有最后解体,主要还是由于有他们的女儿晶晶的存在。他们似乎都把最后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女儿的身上,也只有在女儿身上,他们还能有一点儿的话题。

以前,闲暇之余吴攸把大部分的时间用来辅导女儿的学习。女儿成了他唯一的感情的寄托,他真心希望女儿以后能有很好的发展。

去年六月,女儿小学毕业,在升学考试中以优异的成绩被县里倾力打造的那所重点中学录取了,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带给了吴攸莫大的安慰。可是新学年开始后,学校采取了全封闭的管理,在校生一律在学校寄宿,只在周末的时候返家。女儿不在家里的日子,吴悠更感到,在这个家里再找不到一点的生气。更让吴悠担忧的是,随着女儿越来越懂事,她已越来越清楚了他和翠翠之间这种掩耳盗铃般的凑合。晶晶已不如以前那么恋家,性格已不如以前活泼。每次周末,都是捱到很晚才回家。在家里,除非你问她,否则她也不主动说话。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和大人呆一会儿。吃完饭,就一个人呆在吴悠书房里的电脑前上网。吴莜尽量寻找着和女儿接触的机会,尽量地寻找着和她交流的话题,但没能得到多大的改观,这让吴莜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痛苦和深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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