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林的那棵老树的树顶上,君子看到那片中分的蓝光和灰光盛起的时候,便跃下树顶飞驰了过来。
林间的撕咬还未停歇,但附近的大兽已经尽数赶了过来,年轻的仙居山弟子虽然害怕,但实质的致命并不会形成,毕竟都是修行之人,除了难免的受伤,保命的手段总还是有的。
君子丢下林中的混乱,它要和祁磷汇合,继续北上。
祁磷靠在一颗老树林边的小树上,提起衣衫,看了看被柳玉泉法剑削掉一片的前襟,摇了摇头。
林间那道白色的身影闪现,祁磷知道是君子赶过来了,便起身狂奔了起来,几次三番,他和君子已经形成了默契。
北上的路还很长,只有离开了仙居山的范围,才有可能获得相对的安宁。
老树林北边依旧是延绵的群山,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什么道路可以选择了。
君子终于赶了上来,''老树林里估计还会僵持一段时间,柳玉泉只要没有死,我想山里总该收敛一点了吧?''
''你以为一个柳玉泉的失败就会压制住山里?''祁磷知道君子有给自己打气的意思,但如果这座传承数千年的仙居山只是这样简单的话,凭什么屹立不倒?''除非那位山主动了恻隐之心,否则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凶险等着我们呢!''
天色渐渐暗了,一人一狗已经在这群山间穿梭了整整一个下午。
''要是我会御剑飞行就好了,咱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雪原了。''祁磷停下脚步,想稍作歇息。
''御剑飞行?山里能做到御剑飞行的有几个?不要说山里了,这片大陆恐怕都没有几个吧?''君子不屑的嘶吼道。
祁磷没有言声,眯着眼看着远方的天空,他很怀念当初站在鱼竿上的感觉。
入夜的时候,一人一狗终于来到了仙居山的边界,这里他们从未踏足过,但山梁上的那道界碑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终于走出那座山的范围了。
君子问道,''你不是说山里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的吗?怎么没动静了?难道这如你所说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祁磷也有点奇怪,甚至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他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将山里可能派来的强于柳玉泉的人物做了筛选,但选来选去,山里竟然让他的防范落空了。
虽然这种落空本就是祁磷的侥幸所在,可真正来了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太适应,至少山里对自己的重视程度没有预想的那么高,想到这里,祁磷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君子倒是很想得开,见祁磷不言语,安慰道,''没动静最好,总好过被人追赶,现在离了这座山的势力范围,山里就算还要追赶,你我入了北魏,他们也不好这样明目张胆了。''
''我觉得山里不该只有这点动静,怎么说我也是个杀出山门的逆徒。莫不是山里突然有什么比我这件事更大的事发生了,才顾不得我们了?''祁磷嘀咕道。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们是离开山里了。''君子嘶吼道。
''也对,不管那么多了。''祁磷长出了一口气。
山梁上的界碑并不是仙居山的界碑,而是西周与北魏的界碑。
祁磷出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他一直以为仙居山应该位于西周国境内的正中,没想到出了仙居山的范围竟然就已经是北魏的地界了,这让他有点不适应,虽说只是跨过了一道山梁,但毕竟已经不再西周的国土上,感觉还是很有些不同的。
山还是绵延的群山,但毕竟和书上讲的北魏有所不同,真正用脚踩过了北魏的土地,才发现不同的是心境。
一人一狗自从踩到北魏的土地上,心神俱是放松了不少,一路小跑向界碑这边的山下奔驰,直到山脚下才收停了脚步。
山下有一条干涸的河道,逶迤着伸向北方。
不论西周或是北魏,这片群山其实都是荒山,西周好歹还有仙居山坐镇,北魏的这边,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尽然没有丝毫的人间烟火。
这条河道不知道干涸多久了,除了曾经被溪流冲刷过的石头和石头缝中倔强生长的杂草,别无他物。祁磷的脚底不时的被突起的石头硌到,走了没多久,就磨出了水泡。
本不该是这样,祁磷怎么说也算是修行之人,况且有老学究留下的道符点燃后的灵气在体内支撑,怎么会走点坑坑洼洼的路就摸出水泡呢?祁磷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君子也表现出了异样,浑身很是乏力,简直要坚持不住了。
''有点古怪!''祁磷机敏的看了看四周,''我怎么走到这条河道后就觉得自己和普通人一样,甚至还有所不如,你呢?君子,你是不是也有同感?''
君子点点头,无力的卧在了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我好像很累了,也很饿了,奇怪我已经很久没怎么吃东西了都没觉得饿,才到这里就饿的不行了。''
祁磷虽说还远远到不了辟谷的境界,但也和君子差不多,很久都不曾感觉到饥饿了,就在刚才都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这会儿听到君子说很饿,肚子里竟然也叽里呱啦的响了起来。
祁磷尴尬的看看君子,''看来我也饿了。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说罢,祁磷拽出储物袋,伸手进去摸索了起来,不过摸了好久都没有摸到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储物袋里东西是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丁点食物。
君子期待的看着祁磷在储物袋中翻检,有点疑惑的说道,''你的储物袋难道是真正的储物袋?''
祁磷没有听明白。
君子接着道,''我是说你的储物袋难道你没法感应了吗?''
祁磷怔住了,他总觉得别扭,却说不出哪里别扭,君子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在这条干涸的河道中,他失去了对灵气的感应,变得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而君子,她肯定也是变得和一条普通的狗没什么两样了。
当然,除了他们已经掌握了的兽语。
这就是这条河道的古怪。
祁磷马上联想到了一种古怪的阵法,典籍中记载过这种阵法,但祁磷的记忆有点模糊,实在想不起这种阵法的名字了,只是依稀记得,误入此阵后所有的术法灵力都会消失,甚至境界都会跌回原点,除非走出去,否则没有任何解救的办法。
祁磷有点发懵。
君子在等待祁磷回答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眼皮逐渐下垂,祁磷刚想解释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头垂在爪子下面睡着了。
已是夜晚,祁磷看看四下并没有什么危险,边将落空握在手中,拍了拍剑鞘,喃喃道,''我是没办法和你沟通了,你要是能感应到的话,化成一床被褥暖和暖和我们,免得这冬夜将我和君子冻僵。''
剑鞘没动静,祁磷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看君子已经沉沉入睡,祁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在君子身下的大石头边蜷缩了起来,本想想点什么,无奈又累又饿,不一会儿就酣然入睡了。
月升。
北方还在远处。
祁磷没有做梦,也就没有梦到北方。
寒风呼啸了起来,夹杂着雪花,落到了这条干涸的河道中,落到了君子的身上,也落到了祁磷的脸上。
落空被祁磷紧紧的攥在手中,剑鞘依旧悬在祁磷的腰间,只是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它自己动了动。
又动了动。
然后它绽开了,毡子出现在了祁磷和君子的身下,厚实的棉被盖在了这一人一狗蜷缩着的身子上。
熟睡中的祁磷下意识的将被角掖了掖,让寒风不能灌进去。
其实风从呼啸开始就在不断的减弱,而雪花却越来越大,等寒风几乎停了的时候,鹅毛大雪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而蜷缩在被窝中的一人一狗,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睡得很踏实,祁磷甚至响起来了微微的鼾声。他的确累了,身体累,心也累,反倒是在这河道中变回普通人之后,没有了那么多的担心和顾虑,不想着得到什么,也不怕失去什么,睡的很沉,也很香。
这场鹅毛大雪直接将祁磷和君子埋在了河道上,天亮很久了,雪才慢慢的停了。
但酣睡在雪下的人和狗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渐渐有了动静,覆盖在厚棉被上的雪,表面出现了裂纹,随后被子掀起,雪花噗噗索索的飘了起来。
祁磷首先钻了出来,君子也紧跟着蹿出了被窝。
他们都被外面的这一片银白惊呆了。
山河,树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壳,以往的尖利陡峭都没有了棱角。
而这条河道中,大大小小的石头都变成了暄腾的白馒头。
'咕噜'祁磷的肚子应景的叫唤了一声。
祁磷笑了笑,将腰带紧了紧,''君子,赶路,眼睛放亮点,顺路打点猎物填肚子。''
君子点点头,这一夜的酣睡,虽没有解决饿的问题,但至少解决了累的问题,只要不累,忍饥挨饿打点猎物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祁磷意味深长的看着变回原型的剑鞘,对君子说,''我简直太佩服你爹了!''
君子骄傲,仰着头嘶吼了一声,''我们神兽,就这么豪!''
祁磷笑了,这是发自肺腑的笑,神经绷了太久,难得的松弛换来了好的心情,笑一笑也是这种好心情的宣泄。
笑,就是希望。
祁磷想,就算还有艰难,自己至少也该笑着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