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老太太扶着拐,头戴嵌珍珠抹额,身上衣服层层叠叠的棕红。
打扮看上去极正式。
衣裳绣着五福,标准的富贵人家老太太。一个高挑、青色衣衫绣着柳叶,长相明艳的姑娘在侧搀扶。
另一个褐蝶粉衣,走路姿势妖娆,香粉味浓倒是没人留意她的长相。
这做派有人暗暗皱眉有人雀跃欲试,这怎么看不像是良家女子。
身后跟着一个嬷嬷、一个丫鬟。
人群中有人眼睛在美艳的那位小姐身上流转咽了咽口水:“高门大户家的丫鬟都是这样的姿色?”
“呸,美得你”那人定睛瞅一眼会心一笑“瞎你狗眼那扶着高家老太太的是她家孙女。”
“长相不错,不过…”有人忍不住发问“出了这样的事情高家的女儿都还嫁得出去吗?”
这话瞬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有了私奔的女儿、孙女家里未嫁的可不是跟着掉价。
加上高家如今不过从七品中书科中书,京城各方势力云集掉扳砖砸死一个人大小都是官。
议论并不小声高绮罗字字入耳,有人说她貌美她心里雀跃忍不住放慢了步子。
结果没想有人拿着高绮谙的破事说嘴,说她们家的女儿要嫁不出去。心里羞愤高绮罗回头狠狠瞪了孙姨娘。
少女面皮羞红引得有人忍不住吹哨调戏。
“绮罗”老太太声音淡淡“别失了礼数。”
“是”高绮罗垂头,伯父去世后家里全靠父亲撑着日子越发惨淡。
父亲偏爱孙姨娘对高绮谙这个庶出更是爱屋及乌,这一次高绮谙弃了母亲为她选的亲事另攀高枝。
母亲心气高直接气病了,卧床不起了。
这样的庶女,这样的姨娘从前家里鼎盛还没能看出来。败落了才发现人家野心不小。
居然眼巴巴盯着侯府想嫁表哥。
一晚上没把闺女接回去,现在名声坏了又一夜未归这高家人可算是来了。
不过一副铁了心赖定平阳侯府的架势比私奔的那对人儿更讨厌惹人厌恶。
高老太太是嫡妻看不起这样的上位手段是打定主意不要这个败坏门风的孙女。
可偏偏宫里来人她只能舍下老脸走走一趟。
带着议亲的孙女自然是想着一个庶出都能拐走了侯府孙少爷,绮罗长的不差不能攀上侯府也好借势嫁个富贵人家享福。
至于表亲情谊,绮谙有绮罗也有。
……
宣帝动作一滞思来想去又看了看那圆溜溜的狐狸眼:“一个庶出私奔的女子做妾都会影响他的仕途,朕记得他才考中秀才…”
这可不只是成全,这拖累后半生那就不是佳偶是怨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禄荷指尖颤了一下,继而坚定。狗东西!为什么大将军要效忠这种人。
顾平章脸黑如锅底,眼里乌云密布恨不得一道雷劈死宣帝。
狗东西,不做人事还不敢承认。
堂堂皇帝记得一个小秀才,还说搞不清楚把她许给了谁?
徐锦之了然一笑,这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高小姐同人私奔失了名声、闺誉受损,不堪为妻。
臣女私以为薛公子大婚逃走辜负臣女、阳奉阴违敷衍天子、奔走而逃忤逆圣旨……
他不堪为人夫、人子、人臣陛下以为?
“对,也不知道那个秀才是哪抄的…”顾平章忍不住插嘴,脊骨吃痛。
又警告他。
宣帝迟迟不发表意见又拿薛六爷顶。
不过是撤回圣旨赐婚跌了面子,不想被议论乱点鸳鸯谱而且他辜负王妃爬上帝位就能知道是个薄情寡恩的无耻小人。
现在台阶摆好了任他下,有些事都给自己留脸面才好。
考试制度一年年完善,学生作弊、考场舞弊都是要立案的再说顾家大哥自己也考过秀才了。
京中子弟考学少了童生、乡试。又不是考状元算简单些,伯父以为会有人为了考秀才作弊失了永世考试的资格吗?
酝酿的怒火被冲淡了些,宣帝呵斥“……不懂别瞎说,考场作弊、舞弊皆是重罪。
朕设立考试选贤举能,国子监迎天下学子。
可不是能让你张嘴混说的。”
饶是这样多疑的帝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平阳侯突然把孙子送去科举。
侯门世袭的荣耀衰退,那老东西迫不及待的找退路吗?
“传朕旨意,薛家孙儿忤逆圣意侮辱朕的郡主入宫门先打五十丈以儆效尤,那个高家女子待朕见过再掌嘴二十。”
见过再掌是为了对比容貌,宣帝想知道这个高绮谙胜在她何处。
她没闹有些事情大家没撕破脸皮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宣帝不可能不知,只是可能是高氏上辈子只是个小小妾室不配上睹天颜吧。
前尘旧梦一场,徐锦之通通归类到上辈子了。
前世债,今生偿。
郡主?徐锦之眉头微蹙钱和权是不嫌多。
她不想跟皇帝有什么多余的牵扯“陛下?”
宣帝的角度看她睫毛连垂数下很是忐忑,遇上这样的事情心思坏一点也不算恶毒“都说了封郡主,朕一国之君怎能出尔反尔。
交给礼部拟定封号时日久了些,不若锦云二字妙。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这诗宣帝念来惆怅、缠绵似在思念一人想她在远方遥寄书信。
阿萝,我多希望你能给我只字片语而不是每每梦中垂泪。
锦云——郡主,若是带个萝字就把狗东西的脑袋敲掉。顾平章暗暗想到又觉得心酸,宣帝同阿萝想的一样不过这并不是锦儿名字的出处。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这才是魏萝的想法,所谓痴情的宣帝不懂。
锦云,锦云默念这两个字。宣帝越想越觉得是如此“给平阳侯长孙做主娶了那样的女儿家,朕如何交代。
到底是我朝功臣之后,你想些别的吧。”
徐锦之沉默对那个锦云的封号也没什么喜怒该叩首谢恩的她站的笔直。
强塞的补偿,不稀罕、不想谢。宣帝口气随意若是跪了受恩这事不了了之她该如何?
她也是功臣之后,她父兄守卫国土生死置之度外不是为了被人陷害而死。
不是为了给她追封,她什么都知道。她不愿意嫁给害死他们的人。
现在没做以后也会,还要同那种人同一屋檐度日吗?
没有确定的答案,徐锦之有了郡主这个身份更加患得患失。
她的话被采纳了,听却没全听。宣帝真的要把自己的婚事攥在掌心里吗?
“臣女,”徐锦之欲言又止,黑亮的眼睛瞅着宣帝。
像只幼兽一样无助,宣帝抑制不住心软。阿萝说过幼崽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活物就会被认为是母亲。
这个女孩除了长相同阿萝相像,其他并无相似或者是他不愿意去想他只记得阿萝的容貌了。
年龄同他的公主一样,那样的眼神像儒慕之情宣帝想到这心越发像棉花一样柔软:“你的婚事作罢,等你父兄还朝替你则门好的。”
诶?这突然之语徐锦之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
顾平章一膝盖跪在白玉石上“臣替徐大哥谢过陛下。”
“臣女谢陛下。”徐锦之规规矩矩伏在地上行大礼,这是真的感激宣帝松口她的婚事不用嫁给薛柴礼。
不用重蹈覆辙……
“起吧!”宣帝大手一挥,本想着同薛家一道坐下来细谈,看来不能了。
顾平章脸色好看了许多还是忍不住心里唾骂宣帝这个狗东西。
禄荷收回手,立在那静态宛若石刻。威胁顾将军的事不能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早饭还没用有点饿,不过值得。
这样称了心如了意,徐锦之面上透着喜色、眼眶泛酸不至于没形象的大哭大笑却不知不觉露出了小女儿家娇憨的神态。
宣帝神色怔怔,想起雨幕中坐在长廊拿丝织绸扇撩雨水玩,溅湿嵌珠蜀锦绣花鞋拿帕子擦拭不耐烦后随手把帕子扬在风雨中。
她当时才十二岁是个笑起来极其娇憨白嫩的小包子。
阿萝,长在江南身上集齐了江南女子的灵气有一双极会说话的眼睛。
这个徐锦之除了相貌让他心软,不经意间让他想起阿萝。莫不是阿萝转生来陪他的?
徐锦之敛眸垂下头,宣帝那样的视线实在不像看晚辈。是在透过她在看魏皇贵妃?
“陛下,”顾平章时刻注意着眼前两人,直勾勾的视线看着就狗,夜景宣又在打什么主意。
“若陛下无事寻臣,臣便携侄女退下了。”
“等等吧”宣帝转身推开那个囚禁魏萝半生的芷萝宫门“遂朕在这等平阳侯薛家有些事当面说得。”
什么话,他没什么话同那些人说?!他想回家馄饨凉了,夫人等着消息肯定还未进水米……
碍于皇权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是,臣遵命!”
这样气鼓鼓的?伯父是在闹脾气?
等就是了,站在门口徐锦之抬头除了看见象征权利的宝座。
还看见了团簇的绒花、绣着猫儿扑蝶的屏风、银色镂空冒着竹子清雅的香薰球。
视线所到之处铺满了绒绒的地毯,一边空墙上爬着绿植能看见后头粉红的什么被遮挡了。
像是小女儿的闺房在这森严的皇城里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么特立独行。
只是……
徐锦之回头和禄荷面面相觑,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题外话
这个出处可还符合人物?斜眼笑感觉自己棒棒哒就是对话老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