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过战场的老将军，从胸腔里发出的怒吼自然是让人战栗。
“护国公，我们也不知道啊，您眼睁睁看着的，可别冤枉好人！”
金姨娘一看这个架势，从成思歆的钳制中挣开，不假思索大声喊道，但是语气里的得意还是掩藏不住，她对于这个恶霸一样存在的人，即使是绊倒摔一跤也觉得快意。
成思蕙更是如此，但因着护国公面上的杀冷，原本早就该跳出来大笑三声的性子此时畏缩着，站在林姨娘和成相南身边，死死咬住嘴唇。
护国公扫视一圈，眼神冰冷，透着透射一切的寒意，他回府之前就派人提前通报过，说毓宛的女儿要回来看他们，准备好了来接人，居然让他遇见这样的事，这让他怎么交代。
“那还不找大夫？！”
兰书早在成秋宁被护国公拖起来的一刻就扑上前，握住成秋宁的脉，探了又探。现在蹲在一边，表情迷茫，不知道自家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她看着护国公的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思考时手被成秋宁反手握住，在手心得到了成秋宁“演戏”的指令，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把拉住护国公的胳膊。
“我就是大夫，小姐她，她中毒了。”
“嘶！”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几乎刹那间，所有人都避如蛇蝎似的后退一步，唯恐和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护国公闻言大怒，“怎么会这样！”
“小姐刚才吃了莲子汤，”兰书看着紧张不已的护国公，咕嘟咽下口水道，“中毒了。”
这下言下之意谁还不清楚，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之前的侍女，虽然被护国公府的守卫拎过来但是在随后发生的混乱之中，没人再去关心一个小小的侍者，现下被人推搡着出来，整个人抖如筛糠。
“说！”
手上没了绊着自己的成秋宁，护国公三两步走到小侍女身边，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探究，他抬手一指，“你为什么要给秋宁下毒。”
小侍女大概是新人，从未面对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俯首贴地，不断颤抖的肩胛将她的话震的破碎，零零散散的听不清一个字。
众人又惊又怕的和正厅里最低的小侍女没有什么不同，但其中的分别也很是显眼，成相南一言不开坐在位置上，紧紧抿着唇，看不出到底是震惊还是别的，身旁的金姨娘半个身子在成思歆之前，既想要保护成思歆又按捺不住围观的心思。
此前一直满脸不屑又恨不得将成秋宁大卸八块的成思蕙紧紧的攥着拳头，被人一盯就不安的动了动，朝林姨娘的方向隔空望去，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似的，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
管家自一开始就待在角落里等着吩咐，他活了大半生了，头一次在成秋宁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面前有些露怯，护国公的声音听在耳里，没什么触动。
成秋宁窝在兰书臂弯里，时不时被她动动胳膊换一个方向，眼底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光景，更多的是兰书在她耳边细碎的说话。
“林姨娘，一直盯着那个小侍女。”
划下继续的指示，成秋宁当真闭实了眼睛，一点都不施力的靠着兰书。
“说清楚，将军府的下人都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护国公当真是急了，他眼见着自己的亲外孙女躺在一边一动不动，想起不久之前他们还有说有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成相南，本公把女儿嫁给你，又把外孙女交代给你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一边正襟危坐的成相南还未开口，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响起来，实在是逾矩的事情，但也比不了她所说的话的震撼。
只见女人嘴角带弧，笑意盈盈的走过来，眼神却像淬了毒似的，阴狠无比。
“徐公这话未免过于迁怒将军，那先夫人身子不好，府里上上下下的都知道将军为了给她疗养身子做了多少努力下了多少功夫，谁知道她还不是带着另外的心思，连最后死的时候都念着旁人的名字。”
林姨娘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明明就几步路，偏生走出了十里地一样，一张一合没有停顿的嘴里，说出了一件又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至于她留下的孩子，是不是将军的孩子先不说，她天煞孤星一样的命格任谁也不能照顾的长久，怎么护国公听了这些还要怪罪将军，怪罪将军府吗？”
护国公缓了一会，确认他双耳听到的的确是他所理解的，转向成相南，“这个女人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姨娘已经走到了成秋宁面前，手上的那方帕子像是要做些什么一样，“当初先夫人死的时候，是我替她合的眼睛，就像现在，秋宁郡主喝了心岩一样，脸色泛青，呼吸不畅，很快就能变成一个心硬似顽石的死人。”
兰书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阵阵恶毒在里面翻滚，让人有种背后嗖嗖冷风的感觉，在护国公伸手拉开林姨娘之前，原本该僵硬死去的成秋宁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清明无比。
“是吗，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你这双手下的毒里？”
成秋宁手边的调羹掉下来，倒也没碎，骨碌碌滚了两下，就这么落在地上，成秋宁直直盯着面前距离不过几寸的林姨娘，看着她徐娘半老的脸上猝然冒出的几条皱纹。
“你！我这是怎么了！我……你……”
林姨娘瞪大了眼睛，过分狰狞的目光还没有收起来，只觉得腕上一痛，带着几分困惑，等到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一下子幡然醒悟一样，大叫着往后退，却被扯住，跌倒在地，依旧抬着那只胳膊。
正厅里的气氛诡异，分明是夏日里，艳阳落下后，带着的最后一丝燥热，也在大地散尽，接下来只要不出事，顺着时间静待，就能感受到夏日里难得的清凉，但是此时此刻，背后汗津津的，浸满了因为紧张亦或是担忧挤出来的汗水，至少成将军府的下人们都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