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想跟我玩这套吗?”辛离君环视四周。
她在寺庙中听得一记笑声,只见妖物鳞片上的脸闭上眼勾起一个笑容,随后便来到这了。
此处是一间昏暗的柴房,几个孩子窝在一起瑟瑟发抖。
“对不起,你是为了救我才一起被抓回来的。”一男孩与她靠得极近,低声道歉。
辛离君被哭声扰得厌烦,黑暗中大致看清了男孩轮廓,认出这孩子与她一面之缘。她挣扎几下未果,感觉出绳结位置后当机立断掰了手腕和拇指,使一只手脱臼变形先挣脱出来。
“你!”男孩惊了。
“闭嘴。”辛离君呵斥道。
“仙师,请。上贡给真神的孩子们都在这里了。”门外传来脚步声。
辛离君赶紧躺下装睡,男孩也聪明地未作声,跟着一起躺下。
“不错,数量够了,主上会记得你们孝心。”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辛离君起身接回手腕与拇指,给男孩和附近几个孩子解绑。
“不疼吗?”男孩轻声问道。
辛离君沉默地扫了他一眼,咬破手指在衣服上快速画了三寸小人,想了想,又给它画了一把横开锁钥匙,标明尺寸附上一句话:可开启任何锁。那片衣服无法撕下来,只能从下方门缝塞出去。
几个孩子像是吓破胆子都说不出话,而男孩在一旁紧张看着。
没过一会,门外一阵“哒哒哒……”的细小脚步声,随后门咯吱咯吱响起来,似有什么物件在攀爬。
“那是什么,是其他人来了吗?”男孩此刻已六神无主,只强装镇定不让自己哭出来。
“闭嘴。”辛离君第二声呵斥。
门开了,辛离君走了出去。原本男孩招呼几个孩子一起跟上,没想到辛离君下一刻便再次合上门,用身体顶上门扉再次锁上。
男孩慌了,“你干什么,快带我们一起出去。”
“别的我不清楚,但此刻不是真实环境还是知道的。你既然已死,就该继续凉着安安分分当一具尸体。”辛离君冷声道,后退几步。看到男孩从气窗那探出一双眼睛,阴恻恻盯着她。
“真是心肠冷硬啊,所以才对我父母的死熟视无睹吗?”
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辛离君定在原地不动,慢慢转头朝自己背后看去。
“林弟,若我此生没遇见你,那该多好。”
一蛇形妖物盘踞在寺庙之上,那尊美人头口中叼着一个双眼失去神采的女童,戏弄般咬着她。鳞片上每一张脸都神号鬼哭,声声泣血,被囚禁在永世痛苦中挣脱不得。女童软着四肢,此刻如同经历什么变故般抽搐起来,身上涌现一道道伤口。她无声地张了张嘴,似在说什么。
辛离君低头看向腹部伤口,明明身处幻境中,疼痛却如此真切。她对上徐潜龙那双本该神采飞扬的紫眸,想勾起嘴角笑笑,却笑不出来。
她步履维艰地向拿着刀的徐潜龙走去,一步一步,如此沉重,伸手抱住了他。那本该壮实健康的孩子,在她怀里如此瘦小,脸上少了没心没肺的笑容,整个人沉浸在无尽怨念中透着毛骨悚然的寒意。
“是啊,我从来不是个好人。”她感觉到背上又挨了一刀,疼得很。却心酸起来想起他尸骨不全的模样,忍不住想那一刻他是不是也如此刻这般一点点被剜掉肉。
“我选择不回去,也是因为自私,不想有那可能被差役当作替罪羔羊逮住。两者之间,我选择了自己。”
“你父母待我很好,我却在他们死后连最基本的收尸都做不到,像一个白眼狼坦然自若地躲起来好好地吃好好地睡,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兄长,我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利心怀狷恨的小人,是你眼里太干净,看不到那些罢了。”
“你再等等我,再等等……”
怀里的孩子停下疯狂的举动,他像是认出了她,可下一刻又跟着那不断响起的哀恸哭声放声尖嚎。
辛离君手伸过去慢慢沿着脖子抚上徐潜龙的头,视线错开他的脸,干净利落地扭断了颈骨。没有人看见有一滴泪滑落下辛离君的脸颊,隐没在徐潜龙发间。
“下一世学会聪明点,看见我这样的人一定要离远些,越远越好。”
……
妖物候及来人,恭敬俯首,将辛离君放在地上。
“硃龙,苟延残喘的贺礼可不怎么称心。”
有人捻起地上被血染透的宣纸,可惜宣纸上画了什么已看不出。
“能力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手黑了点。要不是我附在那老儿身上间接给他续了些灵气,你这没轻没重的早让他一命呜呼了。”那玉手摸上辛离君的脸颊,点了点她鼻子,“真是个小调皮。”
话音刚落,一只血手抬起抓住该人,还极为老油条地摸了摸吃了回嫩豆腐。
重伤的辛离君睁开眼,咳出一口血。她赧然笑了笑,“客气客气,也是好奇他生命力强度多捅个捅。”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柔月白袍角,逐目及上乃一戴紫金发冠之人,冠饰是头尾相衔的蛟龙,散两束发于侧肩,样貌狂狷风流眉眼深刻,好一玉树临风的男子。
“怎么是个美人,可惜可惜。”辛离君又摸了摸美男小手,神色缱绻,“我喜美人,对美人一贯怜香惜玉些。可曾立下誓言要将那位好跟人交易的传销贩子打成猪头,这可如何是好啊,真是两难……”
“竹芳殿下,此人如此无礼,杀了便是。”硃龙开了口说道。
辛离君有些委屈,“二对一,还振振有词。我以后可是要娶八房小侍的,死在这里多可惜。”
“冥顽不灵。”薛竹芳叹道,“若不是你误闯鬼市偷入百妖阁拿我东西在先,我断不会留你性命,借交易将你带至此处。你的运道比起那人,也只好在这里。”
辛离君失了笑意,眉间皱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她话说到一半断了,脖子被扼住,整个人脱离地面。
“你以为什么,是那蠢货画下的世界吗?若不是他尾随你入了鬼市,也不会有后面那遭。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躯体回到现世时依照残存记忆将这个世界画了下来哗众取宠。”薛竹芳捂嘴笑道,“也真是愚不可及,这世上哪有什么能轻而易举获得的,自认为摆脱了阴影,殊不知它只是换了种形式陪伴在身边。”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你只需铭记,我可主宰你生死。”薛竹芳将辛离君重重抡在地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身血污的她,“我与你初见时便已说过,你永远逃脱不了因果。因果这两字往往道不明说不清,却万千萦绕纠缠一起,因生缘又可生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