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传送阵,一人一鬼拌嘴间已熟门熟路地走到外院。
“偷溜出来怎能不留后手啊,已收买人掐好时间给我留门了,这宵禁时分守侧门的仆人也提前贿赂了。”
可门一推开,原接应的人毫无踪影。
短短几秒内辛离君就猜到大概是什么情况了,倒也淡定得很。
“每每发生些折腾事,总会让人毫不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你。”马荏恰如其分地领着何舍监到场,双眼精亮地等着看好戏。
“我也甚是为难,脸蛋实在太俊引得有才兄心神向往日日追逐不休。”辛离君拱手惭愧,“学生实在罪孽……可这等小事何以劳烦何舍监,让学生着实不解啊。”
饶是此刻这般严肃气氛,也被辛离君随意三言两语的胡话占了先机打散了。在场的三人忍不住被话带过去想象了一番。
“呸,舌头再利索也没用。”马荏在何舍监耳旁附言,“先生你也知晓如笙的话,分明是莫世暄不守规矩私自在宵禁时分溜出书院。”
果然是吴子鹤……辛离君叹气,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性情难合。
莫胖子在一旁气得很,连连喊,“下次晚课后别给那小子下蒙汗药,直接多下点巴豆。”
辛离君拢袖向何舍监再次行了一个大礼,不经意间露出指尖一块成色通透的凤佩,络子上繁杂的同心结细细一看便能知晓是妻子亲手为丈夫编的,喻义同心同德情长绵。她看着行礼端正寻不到一个错处,眸光里却含着狡黠,“先生,你忘了吩咐我的事了?”
马荏也看到了那块玉佩,不知莫世暄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更让他不解的是一旁的何舍监明明在纪律管理上雷厉风行,此刻却跟见鬼般瞪着那块玉佩,汗都飙出来了,往日严厉姿态全无。
“怎么会……怎么会在你这边,分明……”何舍监刚想说出口,立马意识到还有学子在场,把剩下的话吞到肚子里。
“先生,学生可是当了锯嘴葫芦谨遵先生吩咐,平白无故地承了冤枉。”辛离君仍旧保持着行礼姿态,大半脸被挡在宽袖之后,眉眼弯弯如皎月。
马荏看到这笑容就牙疼,顿感不妙想开口,被何舍监挥手制止了。
“马荏,知晓你对同窗的担忧之情,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今日的确是我吩咐莫世暄出门办事。”何舍监话语一顿,寻思着给自己台阶下。不能不表态,可在惩罚上到底还是忌讳了这份软威胁,“不过,办事不利导致过晚回来,就罚抄院规十遍。”
大事化小的目的达到了,辛离君也不咄咄逼人,顺势将手里玉佩递了出去。何舍监收好玉佩咳了一声,“速速回房就寝。”
耽误休憩时分,还讨不到好处。马荏愤恨地扫了辛离君一眼,也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这个马荏处处与我们作对,何等小家子气。”莫胖子说道。
辛离君也觉得一个晚上下来的确折腾不少事,有些乏累。
“但何舍监为何会饶了你?”
“那玉佩本是先生之物,至于如何获得,你忘了我刚从何处归来?”
莫胖子拍手叫好,“妙,这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何舍监畏妻之名?”
“此刻还是回房安寝吧,莫再多言什么。”
外院住房为二人一间,不管出身,更注重同窗友谊。
辛离君心想,许是听闻这等理念才会让莫胖子立志来到此求学吧。不过这世间公平哪里是能随意给得了的。
她进了房,不出意料地再次看见有一束月季花搁在她懒散摊书的床榻上。
而吴子鹤正端坐在几案前挥豪练字,行云流水间自成风骨。
莫胖子已经忘了刚才说要给柳如笙多下点巴豆的事了,踢踏着小胖腿去各寝房看他人睡姿逗个乐子,这已经成了他每晚必定的娱乐项目。
辛离君玩味地瞟了眼花束,这一年四季每日一小束花,饶她再有自知之明,也很难不想歪。
“子鹤兄……”
吴子鹤吹熄了灯,“我不关心你之前去哪,刚才做了什么。下次劳烦你莫扰他人就寝。”
“诺。”
罢了……他这闷性子也必定问不出来什么。辛离君和衣进了被窝,一切事明日再说,至于巴豆,还是折些分量少下点吧。
第二日清晨,吴子鹤早早起身,依照每日习惯去饭堂先寻个清净地方温书。他见辛离君依旧窝在被子里老僧入定地睡觉,摇头叹气,极为晦气般甩袖离去。
辛离君听到吴子鹤的确出门后才坐起身,望着门口眉头微蹙。
莫胖子直至早课时分都未归。
辛离君生疑,莫胖子因出身商户,求学之心甚为恳切。不管是否听得进去,绝不会落下课。因她常偷懒瞌睡之嫌,还用好记性给她背下来。
“世暄,为何你到现在都还未准备好?”有交好的同窗过来寻她一起上早课。
“今日你可否先行去上早课?”
“可是那马荏又过来惹你不喜?”
辛离君只说今日不适,再三坚持让同窗先过去。莫胖子前往书院时未带伴行书童,她只能托那人帮忙带着自己文具过去。
待房内仅余她一人后,她才起身关上房门至书案前铺设宣纸,以红木松鹤镇纸压纸,揽袖开始磨墨。磨墨间隙警惕地注意动静,直至适宜。
她打开手工做的小书箱,里面放着丹砂青雘矿石颜料,因改不了习惯,她还搜集次一等的植物性颜料,用于其他调色。
她拿起硬豪开始勾绘线条,并用羊毫细细渲染,跃然纸上的是与她同等相貌装扮的女子。她打开最后一个小盒子,里面漾出一股血腥气,她用笔在里头沾了沾,用沾了自己血的笔为画中女子点了眼睛,随后放下笔静候一旁。
立时,屋内多了一个人,纯真地看着辛离君伸手想要抱抱。
辛离君看着与她一般模样的画中人,挑剔地转了一圈查看细节。查验无误伸手理了理画中人的衣物,耐心嘱托,“我现在要去花楼寻月娘打听些事。我此行折返需花费甚久时间,你依照我给你指的路线好好上课,夫子若点你问问题,你回答不知便可。”突然想起一事,她忍不住再三嘱托,“倘若,你路上碰见一位眉头紧皱得能压死过路蚊虫之人,千万千万转身就跑。”
辛离君唏嘘不已,想起之前未发现自己的画还能有具化实体功能,引发了一连串的事。
别的不提,吴子鹤到现在还以为偷看他洗澡的是她,每日跟防变态一样防着她。
回过神时,画中人已迈开步子出门,许是还未习惯,出门前绊了一跤。辛离君看着地面上因摔跤被溅到的墨渍,颇为一叶障目地当做恍然未觉,收拾好画具背起小箱子溜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