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好月娘。”辛离君扯着琉月袖子撒娇，“你告诉我怎样进入妖界。”
“为了那个鬼东西？呸。”琉月没好气地骂了句，纹丝不动地抹均匀口脂。
“我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惶惶然过了一年颠沛流离的日子，那时候除了你们也就莫胖子在我身边陪伴许久让我开心了。
琉月神色一松心软了，捏捏辛离君的脸，“你要是被妖吃了我可不管你。可你为何觉得那臭胖子是被抓入妖界。”
“我也是猜测有那可能性，因为我曾亲眼目睹过未候及鬼差引路的死魂被一妖怪掳走。这没准就是个可寻的方向。”
“你说的那个，应是有妖为了与吸食死魂修邪道的修士交易，专门捕捉鬼魂。这倒的确是鬼市常做的交易之一。那鬼市是妖界流通贸易之所，有自我意识不定时行走于妖界。像你这身皮肉连带着体内五脏六腑都可被妖骗去交易，一些法力高强的妖甚至知晓如何剥夺生人部分魂魄，引诱他界误入鬼市的凡人变成伪妖。”
“伪妖？”
“说来话长，你万事小心便可。鬼魂买卖通常归在人口贩卖，定是有固定驻点，你去酒馆寻同我一般模样的妖打听口风便可，但……打听到的可能性高不了多少。”
“好，你做些点心等我回来一同享用。”
“没脸没皮。”琉月刮了刮辛离君鼻梁。她掏出一枚梅枝浮印令牌放在辛离君摊开的手心，将自己的手妖化割开一道伤口，妖血滴落在令牌上被梅枝吸收，花苞一朵朵开放。直到梅花全部开放时空气扭曲了一下平白出现一道罗刹鬼门，罗刹手执利器呈左右倒立相对，缓缓开启。
“真是有趣。”辛离君评价道。
“得验令牌，特此迎接。”一阴冷声音从门内传来，有一穿着丧服的白脸小童躬身致礼，手执一盏灯笼。
“这……”小童见是一凡人用了令牌，两坨大红脸庞更僵了。
琉月忙塞一叠纸钱，“望通融，在时限快到之际好好接她回来。”
“诺。”小童头更低了。辛离君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小童不是低头，是脑袋与身体连接不好，动作一大便要掉下来。
跨进罗刹鬼门，便是纤长甬道。墙壁上同是一模一样的罗刹，只是做着怪异舞姿。随着她沿着甬道走动，罗刹舞姿连贯起来让人头晕目眩，只觉得至始至终那双子罗刹的瞳仁永远注视自己，委实口舌发干心跳如鼓。辛离君记得月娘的嘱托强撑意志死死跟着小童，直至鬼市尽现眼前。
不若地府以红黑色调为主，喜建威严大殿。鬼市若不细看，几乎与凡界集市分辨不出。只是此街非彼街，以阶梯状层层上叠。街道上的人非正常百姓，多以部分兽形姿态，更甚者是以千奇百怪模样穿着袍子手提灯笼逛街。
无数店铺层次不齐蜿蜒在街道上，挂着古色古香的木制招牌，经过门口时便可闻一股异香，让人梦回千首醉生死。
小童端立在罗刹门口不动，说道，“请贵客两个时辰内回来，小仆会守在此处带你回凡界。”
“劳您辛苦了。”辛离君突然想起一事，从画箱里掏出宣纸以地为台铺上，在箱内选了几色拿出毛笔画了朵牡丹。她伸进画中摘下那朵牡丹为小童戴上，“我囊中羞涩没有纸钱，这权当谢礼了。”
小童面上顶着两坨大红，看不出表情是不是高兴。他盯着辛离君看了很久，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若是去酒馆，直走数第十四家便是。”
“多谢。”辛离君敛袖致礼。
辛离君径自往小童指的方向走去，无视周围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和肆无忌惮的视线。
酒馆门口有一小二正搬着几坛子酒，一不留神自个毛茸茸的圆球尾巴扫翻一坛酒，惹来了掌柜一顿呵斥，手指啪啪打响算盘，计算损失多少。
“真是笨手笨脚。”小二沮丧极了，摸摸自己的羊角，把自己那双蹄子蜷缩在袍子里，“还没上工一个月，就砸坏不少东西。”
他注意到来了新客，抬头细细看去，愣了。
今日竟然瞧见一凡界书生独自来到这鬼市。
是鬼差遗漏的孤魂吗？
“店家？”辛离君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
“里边坐，需要什么？”
辛离君好奇的环视四周，正巧看见一长了两条腿的鲶鱼精吃相难看地啃着肉腿。她惊叹一声，一脸被打开新世界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开口，“有没有……素食？比方说汤之类。”
可当汤给自己呈上来时又陷入两难。
为何？
辛离君一手端起碗，另一手拿起勺子，对着勺子刚舀起的眼珠子直发愣，脸都青了。
这汤倒是相当地用料实诚，一点都不清汤寡水。
灵犀觉得有趣，特意过去询问道，“是不是端上来的汤哪里有问题？”
辛离君对他摆摆手，一副壮烈表情将汤干了，委实嚼都不敢嚼。她文雅地用帕子拭嘴，“很……呃，很特别的味道。”
此刻灵犀已探过虚实，确认书生并非是孤魂游鬼，是游离在非人非鬼阴阳边缘的特殊存在。此等存在极为罕见，要是有机会，倒希望放在自己收藏品里细细研究。
“店家，可否再上些酒。”
“诺，只是本店的酒后劲足了些，切莫贪杯。”
灵犀端了一壶酒过来，附带一小碟翠叶。他恭敬地立在一旁，为辛离君酙一盅酒，夹了一片翠叶置于酒盅里。
辛离君把玩着酒盅，里面的酒鲜红醇厚，竟半点未洒。她捻起酒盅，以袖遮挡一饮而尽。而那片绿叶刚巧咬于唇间，似疑惑灵犀为何沉默一旁，将视线投向灵犀。
书生的凤眸眼尾上挑，看过来时蕴郁出一种无情甚有情的风流意态，此刻便已引来旁人含带欲望的窥探视线。
到结账时，灵犀想要的机会亲自跳进了他的怀里。
辛离君为难地摸摸手里荷包主动和灵犀沟通，一本正经地说道，“惭愧惭愧，小生误入此地未做准备。想问问你们这里是否支持洗盘子还债？”
灵犀被这书生狗胆震到了，噎得第一次接不上话。
好好一斯文书生，竟钱都未带还进酒馆大大方方喝了整整五坛子酒。吃抹干净完了，半分未觉这吃霸王餐是何等羞愧之事，步子极稳当说话也不心虚。
好生不要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