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老赵开口了:“仙山上失窃的自然不是俗物,敢去偷窃的人也非凡人。失窃的是一颗仙草,老朽听闻此灵草能够起死人肉白骨,有往生之效,十分珍贵。赤海宗已告知祁天盟,祁天盟马上派出大量仙人追回此物,在宋国部下天罗地网。但可惜,如今仍未有此物消息。”
“客官们别误会,不是祁天盟的仙人抓人不卖力,而是偷仙草的此人身份属实特殊,实力高强。这人在三更半夜偷偷潜入山上的藏宝阁,凭借着身份令牌,没有触发仙人们布下的半个灵阵!”
“赤海宗的仙人们发现失窃后,第一时间也从未想到盗贼竟是老宗主的儿子,实属家门不幸!”
“老赵听闻,此人名为吴延海,如今年龄比老朽还大,已经八十岁有余。此人从出生开始,即在赤海宗生长,在同辈里实力出类拔萃,为执牛耳者。近些年,他已在赤海宗身居高位,宗主之位有大可能直接传给他。但他却在此关头,偷窃仙草叛出赤海宗!诸位客官可知为何?”
底下的食客都等不及了,起哄道:“你快说啊,我们知道需要你干啥?”
“哈哈,看来老朽还是有存在价值的。的确按道理来说,此人无理由叛出赤海宗。地位已至云层,何须冒险探头出云外?可是大家都遗忘了一点,男女情爱之事。”
“吴延海此人在天命之年寻至了伴侣。仙人的年龄之长不是我们凡人能想象的,所以六十载岁月对其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两人本感情和睦,但五年不到,吴延海的伴侣突然暴毙!”
“这件事似乎令吴延海悲痛欲绝,导致其在赤海宗闭门修炼多年。他的感情失去了寄托,如同丢了魂。而最近他听闻本宗的藏宝阁有一株能够起死回生的仙草,而他向藏宝阁讨要又受挫。复活爱人无望,他的反应是什么,不就只剩了抢吗?”
老赵说完这一大串,食客们纷纷恍然大悟,夸赞老赵见识广,陈凌和谢欣绫也对此事若有所思。
“这件事还不止这么些就完了呢!大家伙知道为何宗主的儿子向藏宝阁讨要仙药遭拒吗?这也是一段孽缘啊。”老赵边摇头边说。
“吴延海的这名伴侣生前可是个标准的美人,赤海宗内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而追求者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老宗主的儿子吴延海,和如今掌管藏宝阁的齐长老……”
老赵说的眉飞色舞,口水从他那一口黄牙中喷出。
但下一秒,异象惊生!
口水仍飞在半空,但老赵的头颅消失了,完整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他头颅以下身体仍是完好的,手中的折扇还在空中比划着,但几秒之后,整个身体便向前倾,倒在了说书台前,瞬间便将说书台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使台前的观众能够纵向了解老赵的内在,一时间尖叫声四起!
“凶手不简单……”陈凌皱了皱眉,他也是之前专注听老赵说书的一员,完整目睹了老赵的非自然死亡。
陈凌作为一名初上路的修行者,自然能看清简单灵力流动的轨迹。他看到了老赵附近的灵力突然剧烈聚合,将其的头颅碾得粉碎,所以看似消失。
这种手法极为简单,只要能控制灵力的人便可做到。陈凌也能进行简单的灵力聚合,但陈凌如今只能碾碎雪花,而施凶者可以简单碾碎老赵坚硬的头骨。
陈凌依次判断,此人应已至灵丹境或以上,这样才方有可能对灵力有这等控制能力。
在这等强者面前,陈凌作为一个刚刚步入灵识境的菜鸟只有逃跑的分。
这也怨不得陈凌不努力修行,陈凌今年方才十六。
这个世界的人丹田都在十六岁的时候才能进行开辟,有点类似男女性状二次发育,不能揠苗助长。往来自然有人尝试在此之前开辟丹田,但无一成功,每个人的丹田内部龟裂,偷鸡不成蚀把米,修行路就这么断了。所以说,过早的开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陈凌也是最近才开辟丹田,能够简单操纵灵力。但陈凌并不了解谢欣绫处于何种境界,观她与自己年龄相仿,陈凌猜测她的实力也不会与自己有太大差距吧。
陈凌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正如他所料,随着说书先生的倒地,酒楼开始骚乱起来,食客们大多都两股战战,打算拔腿就跑,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陈凌也打算离去,却发现谢欣绫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留下。
陈凌暗叹一句娘们就是喜欢看热闹,便随着谢欣绫一起坐下了。
大不了等下直接跑,灵丹境面前我逃生还是没问题的,陈凌心想。
陈凌此时也发现了几人没有溜走的动向,更是有一黑斗篷男子笔直站在原地,一双凌厉的双眼正着瞪楼上一个方位。
“吾儿,你怎么能直接把这位先生杀了呢,那我们不就是暴露的吗?”一道男声从楼上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声音虽然不大,但通过灵力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句凶手的发言。
“父亲,这位先生侮辱了我的母亲。就像一只路边乱叫的野狗,我自然要拧碎他的狗头。”
又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其也带着一丝笑意。
“路边的野狗成千上万,你杀一条有什么用,楼下喝彩的野狗就不用杀了吗?吾儿还是不懂屠狗之道啊。等我对付完下面这位宁立雪先生,为父再教授你屠狗之道!”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自然好好学习。”
本来父慈子孝的一幕,放下这血溅五步的杀人现场,实在有些变味。
食客们听到后,更打算赶快逃离了。陈凌听后也是一惊,不管如何也要走了。
这是正主来抓包啊!吴延海父子两人亲临现场指导说书,我再不走便也成为一条和老赵陪葬的野狗了。
这时,那名站立不动的黑衣男子开口了,吐出了令人绝望的话语:“你们就算逃了也白费功夫,你们作为目击者,早就中了他下的剧毒,若是逃了,毒性即刻爆发,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最好的出路便是呆在原地不动,等我捉拿他后获得解药。”
在楼上的吴延海听后不紧不慢地称赞道:“宁立雪先生好见识,不愧是祁天盟四捕将之一。为何不脱了这黑衣灵甲,更深刻体会体会此毒的魅力?”
此毒宁立雪早有耳闻,其名为天下红。天下红在修行界是一道禁忌,无人敢触及此物。天下红的故事甚至比天下红本身更为出名,其充满血腥与暴力。天下红出现可以说是一种修行界发展的孽果,是一道修行者们命中注定的因果。宁立雪没想到天下红在多年后出现在赤海宗,甚至被吴延海与仙药一起带走。
所以宁立雪决定追捕吴延海后,这祖传的黑衣灵甲便一直寸不离身。这黑衣灵甲有特殊的灵阵,可挡百毒入侵。可是并不意味着这能和天下红正面硬碰硬,天下红那猛烈的毒性会将这灵甲直接腐蚀。
宁立雪本是与一名前辈相约,共同抓捕吴延海。但他在酒楼没等到那位前辈,却等来了吴延海本人。
宁立雪有些愤怒地说:“吴延海,你偷窃灵药,私取毒药,叛出赤海宗,杀害同门,罪大恶极!我实在不明白,魔教是否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以至于你一朝之间背叛你一生所在的宗门?”
“何为魔教,何为正教,在我面前这些概念都如白纸一般脆弱。我便是说了我未打算入魔教,宁先生又可能放弃追捕我吗?多说无益,开始吧。”
吴延海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巨大的爆裂声,一间房间炸开了,大量木渣猛烈飞溅,像宣泄直出的瀑布一样洒落。随后,吴延海和其儿子暴露在众人面前。
吴延海头发仍是墨色,面上白净,并无皱纹,宛如青年,但其的声音却是十分苍老。他的眼睛十分狭长,眼白基本见不着,只能看见一条漆黑的缝。他此时正笑着望向楼下的宁立雪,像一条仍未张开獠牙的狼。
他的儿子却是个光头,年龄大约二十出头,一副和尚装扮。他长相浓眉大眼,头圆圆的,像个刚出锅的茶叶蛋。他此时也看着楼下傻笑着。
“好,那我们上去吧。”宁立雪也不想与其有更多交谈,示意天上打斗。
我必须要拖住他,等到那位前辈前来,才有方法制服他!宁立雪暗下决心。
两人脚下灵力极速流动,一会儿便突破酒楼的楼顶,飞至天空。
宁立雪踏空在酒楼之上,他的身体在阳光下逐渐虚化,空荡荡的衣服从半空中掉落,随后又在途中消失,似是落入了储物袋。
随即,一抹白色在宁立雪消失处绽放,随即化为一头顶两角的银色狮子,他的毛发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吴延海也同时消失了,其原地出现了一只红足白毛的巨猿,正眈眈地看着那只奇异的银色狮子。
“这两位,已踏入了化灵境。宁立雪所化为的灵兽白泽,吴延海所化为的是灵兽朱厌。或许我们早些走,便可逃离这场争端。”见陈凌二丈摸不着头脑,谢欣绫小嘴微张,解释道。她脸色并不太好,有些苍白,显然对之前不走的决定有些后悔了。
“此两种灵兽我都在《灵兽谱》中已有了解。可为何这二人能直接化为灵兽呢?”陈凌扭过头,疑惑地问谢欣绫道。
谢欣绫耐心地解释着:“若想修行至化灵境,自然要对灵力有更加通彻的理解,而不是简单的操纵。灵兽作为先天灵力所化,对灵力的理解较于人类,早已登峰造极。所以,学习、领悟灵兽之道便成为了修行者路上的一门必修课。”
“世间如今记载有108种灵兽,它们早已绝迹于人间。但人类通过特殊手段复刻了大多数灵兽的一切,就如同正主一般供修行者来领悟灵兽之道。领悟之后,修行者便踏入了化灵境,他便能理解飘渺的灵力的本质,理解何为灵力之主,而不是如稚童一般戏水。化灵境强者可通过灵力化为其所顿悟的灵兽,甚至可以使用一些灵兽的绝技,可谓玄妙至极。”
陈凌点了点头,在生命最后关头学到了有用的知识。
在谢欣绫解释的时间里,两人所化的白泽与朱厌已交手数回,灵力在他们的手中化为实物,白红两色的灵力在空中激烈碰撞。
“他们灵力化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这取决于他们的精神状态。如今应是吴延海所为的朱厌占上风,虽然两人看起来对位的有来有回,但白泽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这是灵力化解除前的征兆。”谢欣绫说完,咬着嘴唇紧盯着上空。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两人分开大约数尺,他们停手了。
幸亏灵力化期间免疫此毒,要不我也拖不了他这么久,不过我也快到极限了,宁立雪喘着气想到。
“宁先生,你知道你奈何不了我。要不我们做个交易,我交出此毒解药,你放我一马如何?”朱厌看着快要消失的白泽,说道。
“我并不擅长缠斗,我只擅长追寻你那难闻的恶臭味。如今留给你的时间已不多了,后续的追兵即将赶到,你在劫难逃。”宁立雪所化的白泽说道,他并未回应吴延海提出的交易,只是冷漠地申明着。
之前吴延海一直隐匿气息,导致白泽一直无法追踪成功,只能知道吴延海大致的行进方向。但这下吴延海露头了,白泽会直接记录下吴延海真实的灵力波动,吴延海之后再怎么逃也是枉然,白泽会追捕他至天涯海角!
宁立雪决定必须要将这个危险的毒气弹直接干掉,如果吴延海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下面这些凡人,便听天由命吧。宁立雪心想。
宁立雪对吴延海宣告死刑的同时,也为地上中毒的食客预订了孟婆汤。
凭凡人的听力是无法听到这些对话的,食客们仍在为这名正义的祁天盟仙人默默祈祷着胜利。但陈凌却听到了这些,顿时心凉了大半。
也许他之前的好心忠告,只是为了不在城中散布恐慌吧。若是一个个中毒的食客各个逃回家,几日之后方才身亡,恐惧会有如水流一般流进每个食客身边的人的内心。这些恐惧会让凡人感到不安,甚至导致谣言和异乱。
而全体整整齐齐地在此处死亡便好安抚多了,恐惧只会在瞬间爆发后消失,成为少数人泛黄的回忆。死的人多,人命只是数字,对大部分城里的居民只是对此事有个概念罢了。
陈凌深叹一口气,想给这残酷的现实吐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