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正准备回家,听见身后有人呼唤,回头一看,正是日思夜想的岳子谦,她没想到会不期而遇,立刻心跳加速,脸上也泛起了潮红。她很紧张,喉咙像是被塞子堵住了,一大堆心里话就是吐不出来,只挤出两个字:“岳队!”
“还没吃饭吧,”看到杨雪点头,岳子谦很高兴,“走,我请,顺便聊聊!”
杨雪大喜过望地“嗯”了一声,便忸怩不安地跟着他走了。
岳子谦开车载着杨雪,刚出市局大门就变了称呼,“我说雪妹妹,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想我了没有?”
他的直接让杨雪毫无准备,刚恢复本色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心想他不会是想对我表白吧,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说:“当然想啦!”
“我就说嘛,我妹妹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其实我在国外也天天想你们,想局里的大门、办公室、我的椅子,跟你说吧,连食堂的饭都天天想,虽然不怎么好吃,可是在外头还就想吃这口,要不是他们下班了,我肯定带你去食堂。”岳子谦的脸上充满了渴望。
杨雪心说:这是在想我吗?难道在他心里,我就跟椅子还有食堂的饭一样!登时有些不悦。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肯定跟自己一样不好意思挑明,也许是故意这么说的,想待会儿给个惊喜。有了期待,她已心猿意马,看见岳子谦还在滔滔不绝,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浮现出一幅浪漫的景象:绿油油的草地上,有一个白色的欧式凉亭,周围布满了争奇斗艳的鲜花,岳子谦牵着她的手穿过草地,走进凉亭,漂亮的餐桌上摆着烛台。烛光中,杨雪看到岳子谦身穿燕尾服像个王子,彬彬有礼地把她带到座位跟前,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入座。她自己也穿上了蓬裙,俨然一位公主。岳子谦坐在她对面,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出了一句话:“傻笑什么?菜都来了,赶快吃啊!”
杨雪低头一看,桌上摆着一大盘红彤彤的麻小,登时就清醒了,哪有什么凉亭鲜花,自己正坐在麻辣小龙虾店里。她抬头看着岳子谦,他已经戴上手套,两只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小龙虾的屁股,就差流口水了。
他抓起一只一边剥壳一边说:“这可是我的最爱呀,我已经连吃3顿了,还没解馋。”刚要把剥好的虾肉往嘴里放,才注意到杨雪还傻呆呆地坐着,就问:“你不也好这口吗,怎么还不动手?”
当杨雪看到小龙虾,就知道岳子谦压根没有表白的意思,浓浓的麻辣味也让她放弃了表白的想法,开始心不在焉的剥虾,又怕自己的异常引来他的追问,就随便找了个话题,“谦儿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有啊!”岳子谦正专注地剥着龙虾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杨雪大为吃惊,随即就咬到了舌头,一阵剧痛,她捂着腮帮子,疑惑地看着他,“我是说真的!”
岳子谦也抬起眼皮望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我也是说真的!”
杨雪立刻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五大三粗的特警队长,竟然会跟那帮起哄的网友一样迷信鬼神,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疑惑,反正觉得不可思议。
岳子谦根本没管杨雪的反应,继续道:“给你讲讲我亲身经历的事吧!”他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这次维和任务去的是非洲,具体是哪就不能告诉你了,你懂的!那里宗教色彩很浓,对鬼神的事深信不疑。
有一次,联合国难民署发放物资,主要是食品,我和几个同伴被派去维持秩序。没过几天,他们的工作人员就发现,一些难民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像尸臭,而且他们动作僵硬,好像身体出了问题,于是请一位无国界医生给他们看病,结果发现这些难民中有一个人,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又检查了几个类似情况的难民,结果都一样,已经是临床死亡状态,医生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就上报了难民署。我们几个和医生还有联合国官员,暗地跟踪那些已经死了的难民,结果发现,原来有一个亡灵巫师在施展法术控制那些死去的尸体,让它们冒领物资。
网上也有报道,不信你可以去搜搜!”岳子谦说的很轻松,一点没耽误吃。
杨雪惊诧不已,马上联想到那段直播,心想难不成世上真有鬼?顿觉毛骨悚然,身体像被冻住了,想打个寒颤都不行。
岳子谦抬眼瞄了她一眼,见她吓得不轻,立刻笑着说:“好了,不吓唬你了。这是你嫂子给我讲的故事。”
杨雪听到嫂子一词,就觉得后背好像重重地挨了一拳,心被震的生疼,还好这一疼让她清醒过来,随口问道:“嫂子?”
“是啊,就是那位无国界医生,等她回来我们就结婚,到时候请你当伴娘,怎么样?她是个特别好的人,你一定喜欢!”岳子谦说着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杨雪的心里可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立刻捂住嘴,勉强地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饭店,她隐约听到岳子谦在身后喊:“外面下雨了,要不我送你!”
杨雪跑出门口才发现下雨了,而且很大,可是她没有丝毫犹豫,顶着豆大的雨滴向郝倩家跑去,也不管路有多远、雨有多大,好像都和她没关系。她不想回家,那个孤独的地方只能让她更加孤独,她也想尽快从岳子谦身边逃开,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自己喜欢了6年的男人要和别人结婚了,她想说他背叛了她,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默默地喜欢他。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的打击!不知跑了多久,疲惫放慢了她的脚步,一股股水流从脸上滑下来,还有两行是热的。
“你这是怎么啦?”郝倩打开门,看到全身湿透的杨雪就吃了一惊。
杨雪见到郝倩没说一个字就抱住了她,委屈地大哭起来。
郝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任由她在自己耳边嚎啕,直到哭声渐小才把她扶到沙发上,拿来毛巾给她擦雨水。
郝倩想不出什么事能让这个女汉子像个女人一样哭天抹泪,“到底出什么事啦?你怎么这副德行!”
杨雪小声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他要结婚了。”
“谁呀?岳子谦?”敏感的郝倩一下子就猜到了,重重地说了声:“该!”她突然想起昨天才对杨雪说‘只要你不哭着来找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语成谶了,她感叹道:“唉!看来老天爷是徒有虚名啊,我谢了他半天,结果你还是上我这哭来了。”接着又训斥道:“谁让你喜欢他的,这就是早晚的事儿。”
杨雪眼中噙泪怒视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太没人性啦!”
“有劲跟我吵架啦,看来伤的还不够狠!”郝倩嘴里说着,手上一直没停,还在给她擦头发,“说你傻吧,你还真傻,破案的那点机灵劲都哪去啦,他对你根本就没那意思?情商低的可以呀!”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也不想想,但凡对你有点意思,他还能等6年,也就是你这样的傻子才能做出这种事儿,这下好了,我也不用为你着急了。你是不知道呀,刚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暴揍你一顿,要不是……”她刚想说‘要不是教授说让你把梦做完,早就告诉你了’,一想还是先别说了,省得她消化不良。
杨雪的呼吸恢复了,脑子也又灵活起来,听出来郝倩话里有话,马上追问道:“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就你这头倔驴,要不让你撞个头破血流肯定不会回头的。”
杨雪诧异地看着郝倩,“怎么我失恋了,你好像还挺高兴?”
郝倩反问道:“你这也叫失恋?我倒想问问,你恋过吗?”
杨雪被她这么一问竟不知怎么回答,心想是啊,我根本就没恋过,何来失恋?可是自己真的用心啦!沉默片刻,她问:“对一个人执着,难道真的没有好结果吗?”
“有没有好结果得看对象是谁了,如果他也爱你,那就是最完美的爱情,要不然肯定是不幸的。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了,也注定是场悲剧,这样的例子还少呀?所以我很高兴你没有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这么说我还应该庆幸啦?”杨雪没法同意郝倩的说法,“我只不过没来得及向他表白,如果我说了,也许他就会接受的。”
郝倩在她的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厉声道:“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不是跟你说了吗,如果他真对你有意思哪用得着你开口,早就反过来追你啦!”
杨雪瞪着郝倩,“你打我干什么,我到你这是来疗伤的,你可倒好,不但不安慰人家,还动手打人,哪像闺蜜呀,简直就是仇人!”
“看什么看,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像你这样的,打死都不多!”郝倩说完扔下手里的毛巾,“去!赶紧洗个澡吧,要不非感冒了不可!”
“先给点酒喝吧!”杨雪觉得失恋了不喝点酒好像就不是失恋了。
“流氓加强盗!你失恋了为什么让我提供酒!”郝倩虽然嘴里这么说,还是拿了瓶红酒,倒好了递到她手上,“给,祖宗!这辈子遇上你,真是倒大霉了。”
杨雪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觉得不够劲,自己又倒了一杯照样喝光,一连干掉5杯,酒精没催出眼泪,倒跟肚子里的小龙虾产生了反应,一股浊气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嗝,胃里舒服了不少,身子一歪躺倒在沙发上。
“真是的,一点淑女样都没有?照你这德行,够呛有男人喜欢你!”郝倩摇着头感叹道。
“别再打击我了,没见我都哭不出来了吗?我看电视上演的,失恋怎么也得哭个一天两天的,我是不是伤心过度了,连哭都不会啦?”杨雪垂着眼皮问。
郝倩摇了摇头,蔑视地说:“我看你呀,压根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岳子谦,”她看着窗外,继续道:“对于你来说,他不过是商店橱窗里的一个漂亮玩偶,你喜欢他,心里装着他,一有机会就跑过去看他,只要能看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就是不买。可一旦有人把他买走了,你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不下手,其实被抢走的只不过是你觉得好的东西,而不是你的东西。就像斯嘉丽因为阿什利要和梅兰妮结婚了才向他表白,她觉得阿什利没有理由不爱光彩夺目的她,而去选择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她断定只要自己一出手,阿什利就会义无反顾的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可是却被拒绝了。从此她就开始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耿耿于怀,其实就是一种占有欲,可她自己却认定是因为爱阿什利才放不下的!”
“什么斯嘉丽?”
“《飘》,没看过啊?那个女主。”
杨雪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说:“哦,看过,那里说的是这个?我只记得那个女主身边有个瑞德船长,对她挺好的!我哪像她呀,人家还有个船长呢,我不就只有你吗!”她说着抬起手想拍郝倩的肩膀,不想醉得判断不出距离,打在了自己的腿上。
郝倩见她这个醉猫像,也在她的大腿上使劲拍了一下,疼的杨雪刚要闭上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还叫出了声:“啊!怎么又打上了,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啦!人家都这样了,还舍得下手。”酒劲好像小了一些,她接着说:“你说的不对,我就是再笨也分得清爱和不爱,肯定是听到他要结婚,伤心过度了。”
“我看见你就来气,明明身边有个喜欢你的人却视而不见,还偏偏追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放,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啊!”
“我是说教授!”
“教授?”杨雪仔细分析着郝倩的话,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他不是在美国吗,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到他,我还一肚子气呢,你说现在这个案子最需要人帮忙了,他可倒好,自己跑到美国躲清闲去了,留下我们在这吃苦受累,太不够意思了。”
“原来你知道他好啊!我还以为你真是傻的不可救药了呢。”
杨雪的酒劲又上来了,无意识地说:“是啊,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完又要闭眼睡去。
郝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摇晃起来,“醒醒,快说说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成你的救命恩人啦?我怎么不知道!”
“啊?”杨雪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拿起郝倩跟前的酒又下了肚,“就是个梦,不是真的!”
“梦?你还梦见他了?”郝倩表示怀疑,“赶紧说说!”
杨雪借着酒劲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她的梦,最后说:“他是救了我,可也把我吓的不轻,大半夜醒来就睡不着了,你看我的黑眼圈!”
郝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没说话伸手又给了杨雪一巴掌,打在她胳膊上,“你呀!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杨雪揉着胳膊不解地看着郝倩,“你今天怎么啦,这么暴力,都打我三下了。”
“我看你睡着比醒着还清醒,心里明明已经喜欢教授了,还不承认。”
“你说什么,我喜欢教授?我?”杨雪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郝倩,“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梦见他就说明喜欢他了,我还梦见过局长呢,难道我也喜欢局长?切!什么逻辑!”
“就知道你不承认,我也不说了,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得啦!洗洗睡吧,要不明天又变国宝啦!”说完,郝倩就走进了卧室,不理杨雪了。
杨雪冲了个澡,头脑清醒不少,躺在客房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晚上的事情,其实她心里清楚郝倩是关心她的,否则自己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到这来寻求安慰,可她为什么非得用这种方式呢?也许真是自己太傻了,追着一份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爱情,还死不悔改。她开始后悔不该把爷爷找的对象都吓跑了,没准真能发现一个可以相处的人呢,可惜后悔也晚了,爷爷都已经放弃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相亲对象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怎么会想到这些,不是应该为失去岳子谦再难过一会儿吗?难道自己对岳子谦的爱根本就是个幻觉,是她为了坚守而坚守的信念?她又想到郝倩的话,喜欢你的人,教授喜欢我?我也喜欢教授?哪跟哪呀,想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竟然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表白,否则人可就丢大了。
想着想着,她觉着有点冷,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心说倩倩真有钱,空调开这么大,太浪费电了,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爬起来就冲进了郝倩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