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被空调吹的有点冷,让她想起了一件事,立刻爬起来冲进了郝倩的卧室,打开灯直接跳上床,跪坐在郝倩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摇晃,“醒醒……”费了好大劲也叫不醒。杨雪灵机一动,在她耳边喊道:“出现场啦!”
郝倩闻听此言,后背就像装了弹簧,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扭身就要下床,可脚一沾地又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脸再看杨雪,见她还穿着睡衣稳稳当当地坐在床上,正冲着自己怪笑,这才意识到被戏弄了。她马上绷起脸呵斥道:“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发神经,赶紧滚!”说着又要躺下继续睡。
杨雪一把拉住她,“正事,很重要!我问你,确定死亡时间是不是要考虑现场的温度?”
郝倩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厘头,皱起眉头瞪着杨雪,没好气地说:“成心是吧?这还用问吗?”
杨雪却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温度发生过变化,你能看出来吗?”
郝倩不知所云,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杨雪一边比划一边解释,“我是说,前一段时间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很低,关掉空调后又恢复到正常,对于判断死亡时间有没有影响?”
“当然……”郝倩突然瞪大了眼睛,“空调?”见杨雪点头,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死者死后的第三天,咱们才发现尸体,我当时是按实际温度,42度推算死亡时间的。如果开过空调,并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较低的温度,肯定会减缓尸体腐烂的速度,那么死亡时间就应该提前,至于提前多少,还得看温度多低和保持了多久。”
杨雪提示道:“现场用的是柜式空调,极限温度是16度。”
郝倩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天气虽然很热,但现场门窗紧闭,关掉空调后,至少需要8到10小时才能达到当时的温度,据此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提前20分钟到半个小时。你觉得死亡时间有问题?”
杨雪听后立刻眉开眼笑,解释道:“说实话,之前我根本没怀疑过死亡时间,你给出的结论是8点10分到8点40,报案人又在7点59分跟死者通过话,所以死亡时间应该是准确的。刚才,我觉得有点冷,突然想到空调的作用,它能把室温降的很低,只要一直开着就能保持恒温,而关掉后温度又会马上升高,很快就能恢复到开启之前的状态,所以很难判断是否开过,但这对尸体的影响很大。其实接案当天,李晨从现场回来就提出了一个疑问,天这么热,屋里又是门窗紧闭,按理说空调应该开着才对,虽说反常即是妖,但我一直没找到合理的解释,现在联想到手机卡,一下子就明白了。”
郝倩急切地问:“什么手机卡?”
“今天查看死者的手机时,发生了一件怪事,开机后不断收到垃圾短信,按说手机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既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发短信。后来发现里面装的是张窃听卡,我们只是怀疑凶手把卡给换了,但出于什么目的一直没有头绪。小米提过一句,凶手是为了冒充死者打电话,但当时我还认为死亡时间没问题,而且案发后死者的手机也没有其他通话记录,所以就给忽略了。回头想想,这种可能性很大,通话时间只有十来秒,加上确实是死者的手机号码,只要声音相似,估计再熟悉的人也不会发现异常,很自然的认为通话的就是死者。
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凶手应该是利用了空调,而且冒充死者打电话,让咱们误以为死亡时间在8点以后,如此一来,就算把监控里出现的所有人都查个底掉,也不可能找到凶手,再加上那段诡异的直播,很容易就把一件谋杀案变成了灵异事件。”说到这,杨雪突然跳下床,“我得赶紧叫快嘴刘去现场,查查那台空调。把车钥匙给我!”
郝倩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才2点多,“姑奶奶,你看看几点啦!又不差这几个小时,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太霸道了!”她嘴里抱怨着,却麻利地起床换了衣服。听了杨雪的推理,她觉得自己被凶手摆了一道,这种戏弄令她很不舒服,也想尽快弄清楚真正的死亡时间。
杨雪扒着门框回头说:“等不及啊,不查清楚心里不踏实,你也去?”
凌晨3点,杨雪和郝倩就到了案发现场,不一会儿,快嘴刘也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老大,什么要紧事非得半夜行动?”
杨雪一本正经地说:“抓鬼!”
快嘴刘的脑袋嗡了一声,瞬间就醒了盹,用眼光询问郝倩,见她也郑重其事地点头,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试探着问:“要不我把大齐他们也叫来?”
“不用,你一个人就够了。”杨雪指着空调说:“查一下运行记录!”
“啊?”快嘴刘疑惑地问:“不是抓鬼吗,难道鬼在空调里?”
杨雪催促道:“别废话,赶紧的!”
快嘴刘磨磨蹭蹭地走到空调旁边,蹲下身对着液晶显示器琢磨了一会儿,扭头问:“你怀疑开过?”
郝倩不耐烦地说:“快点吧,查完了还能补个觉。”
“好嘞!”快嘴刘明白了意图,便利落地操作起来,嘴里念叨着:“没用过定时。”
郝倩随口说:“定时最多到0点,时间不够,你赶紧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
“你别急嘛,这种空调可以用手机远程控制,装个app就行了,”快嘴刘突然转回头,“老大,凶手换卡是不是想远程关掉空调呀?”随即他又摇起了头,自言自语道:“不用非得绑定手机号。”
杨雪又催促道:“哎呀,真罗嗦!查最后关闭的时间和设定的温度就行,别的一会儿再说。”
快嘴刘站起身,冲着杨雪说:“老大,先报备一下啊,我得采取点非常手段。”
“什么手段?”
“黑进网站。”
杨雪犹豫了一下,大包大揽地说:“干吧,有事我顶着!”
“好嘞!”快嘴刘得到许可,掏出手机摆弄了好一阵,才说道:“关闭时间是7月19日下午2点,设定的温度是16度。”
杨雪和郝倩目不转睛地盯着快嘴刘,连大气都不敢喘,听到这个结果,同时兴奋地喊道:“耶!”然后互相击掌,抱在了一起。
快嘴刘的好奇心早就按捺不住了,见两个人只顾着自己高兴,赶紧凑到进前,拍拍杨雪的肩膀,问:“到底什么事呀,快点告诉我吧!”
杨雪满脸带笑把已经证实的推论告诉了快嘴刘,快嘴刘也跟着兴奋起来,“这么说死亡时间是8点以前啦,怪不得监控里找不到凶手呢!”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就是说魏德明和陈默离开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了,那他们俩就是凶手。不对,陈默当时喝醉了,哎呀!老大,咱们得赶紧去抓魏德明,别让他跑啦!”
杨雪却笑着说:“不用急,既然他敢主动到公安局去打听消息,肯定对自己的把戏胸有成竹,没有风吹草动是不会跑的,他很清楚如果跑反倒会引起怀疑。”
快嘴刘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拍着胸脯自夸道:“我就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吧,看!真让我说着了!”
“行了,别自吹自擂啦!”杨雪看了下表,现在是24号4点一刻,便说道:“咱们回局里吧,早点我请!”
“得嘞!不行,我现在就给李晨打电话,这么好的事儿得第一时间通知他。”快嘴刘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杨雪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小伎俩,数落道:“你呀!我半夜把你叫起来,心里不舒服是吧,非得有难同当?”
快嘴刘见自己被戳穿,毫无愧疚反倒大义凛然地说:“我这叫有福同享!”不过,电话却没有打。
杨雪见他装傻充愣就笑了起来,可片刻之后,脸上的表情又沉重起来。
郝倩很细心,发现杨雪表情有异,赶紧问道:“你怎么了,凶手都找到了,还有什么烦心的?”
杨雪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证明他有作案时间,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杀了人,从监控上看,陈默已经喝的烂醉,就算当时在场恐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没人证,也没物证,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快嘴刘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当警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啦,明知道凶手是谁,可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碰都不能碰。要是我师父在就好了,没准他能有办法。”
杨雪斜了他一眼,心说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却很硬气,“谁来都没用,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证据,好在嫌疑人已经锁定了。”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想找到证据绝非易事。这个魏德明十分狡猾,警察能想到的他全都想到了,也许只有卫青才能对付他,想到这,她不禁喃喃道:“如果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线当然再好不过了。”
快嘴刘赶紧接话道:“要不你跟我师父联系一下,让他早点回来。”
杨雪没好气地说:“你长点志气好不好,难道离了他,地球就不转啦?咱们得先搞清楚杀人动机。”顿了一下,她又说:“死者经常当众责骂魏德明,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算是很大的羞辱了,快嘴刘,如果你是魏德明会起杀心吗?”
快嘴刘想了想,摇摇头说:“毕竟是堂哥,应该不至于,而且死者人品不好,大家对魏德明都很同情,谈不上丢人。”
郝倩插嘴道:“我估计这个仇由来已久了,说不定真跟死人有关,否则想不到借鬼杀人。”
“借鬼杀人?”杨雪望着郝倩有点出神,脑子里飞快地琢磨这个词,她想起卫青曾经说过,案子计划的越周密,行凶者的心理诉求体现的就越充分,照此分析,确实有可能牵扯到其他的命案,而本案的死者也许就是行凶之人。想到这,她说:“你说的有道理,看来得对死者进行深入调查了。”
回到办公室,杨雪在系统中查了一下魏德辉和魏德明,二人都没有犯罪记录,她想到了“由来已久”,于是又通过户籍信息找到了魏德辉以前的住址,跟小米一起挨家进行了走访。经过多方打听,杨雪了解到一件陈年往事,虽然几个版本略有不同,但情节大体一致。
十年前,二十出头的魏德辉还是个小混混,他看上了一个正在读高三的女孩子,整天死皮赖脸地骚扰人家。女孩的家长不得已就报了警,他被拘留了15天。魏德辉出来以后怀恨在心,趁家长不备把女孩给强奸了。出了这种事,女孩觉得羞愧难当,一直不敢告诉父母,可是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没多久就被母亲发现了。父母问清缘由反倒不敢声张了,怕事情闹大坏了名声,便带着女孩偷偷打掉了孩子,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让女孩继续上学,准备高考。
魏德明见对方没有报警,胆子更大了,于是变本加厉地纠缠女孩,多次逼迫她发生了性关系。女孩不知所措,就告诉了父母,本想寻求帮助的,不料却被辱骂了一番,女孩一时想不开,在高考前夕跳楼自杀了。她父母虽然心有不甘,但为了维护名声依旧守口如瓶,只说孩子因为考试压力大才寻了短见。可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邻居们还是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魏德辉的家人得知此事,就像做了贼一样悄悄地搬了家。刚巧魏德明和这个女孩是同班同学,而且关系非同寻常,据一位大妈说,其实两个人早就偷摸好上了。
获悉此事,杨雪觉得有些可笑,5个专业刑警查了几天都没有头绪,不想却被郝倩无意中道破天机。魏德明很可能是为去世的女友报仇,还真应了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突然想到了林大志,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不禁感叹道:“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去恨一个人,值得吗?”
小米不屑地说:“反正我觉得不值,太累了,简直就是自虐。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年?”
杨雪想了想,“有内因也有外因,内因应该是性格过于内敛,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先忍着,外因可能是某件事或某个人的出现。”她顿了一下,“我觉死者非礼项宇光的女朋友可能就是外因,虽然只是场误会,但公司里的人并不知情,还传的有鼻子有眼,我估计这件事激起了魏德明报复的欲望。”
小米叹了口气,“唉!不知道是当事人的悲哀,还是咱们警察的悲哀。”
杨雪看着开车的小米,无奈地说:“遇到这种强奸案,咱们总是很尴尬,受害者怕坏了名声不愿意报警,可又觉得坏人得不到惩治是因为咱们无能,所以就自己想办法报仇,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说起来不光是法律意识淡漠,也有被道德伦理束缚的原因。”
回到办公室,杨雪见桌上放了封快递,里面只有一个U盘,她感觉有点不对劲,又仔细查看信封,寄件人一栏的字迹十分模糊,联系电话也是空号,十有八九是一封匿名信,她拿着U盘刚要往电脑上插,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