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气急败坏地冲到楼上，到了局长办公室直接推门闯了进去，“郭局！”
郭局长正坐在大班台前看文件，抬起眼皮一瞄是杨雪，立马猜到了她的来意，心里却在想，这丫头火急火燎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他冲着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坐！”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文件，故意把杨雪晾在了一边。
杨雪可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双手按在桌子上，俯身喊道：“郭大局长！”
郭局长头也不抬，厉声说：“还有没有规矩啦？”
杨雪心里清楚他是在故意整人，虽然抓狂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可屁股底下好像有个火盆，烤得她多一分钟都熬不下去。再看对面的郭局长，还是不紧不慢地看文件，半天也翻不了一页。杨雪心想，要是底下人都这效率，坐不住的恐怕就是局长你了。她抬起屁股，手肘撑在桌子上，抻长了脖子一看，文件还剩好几页，忍不住说：“要不，我帮你念？”
郭局长微微抬头翻着白眼看了她一眼，“要不你先下去跑十圈？”
杨雪咽了口唾沫悻悻地坐回到椅子上，心里埋怨道：‘不就是个局长吗，用得着这么居高临下吗？赶明你再让我限期破案，我也整份文件磨洋工，看你急不急！’
二十分钟后，郭局长终于把文件看完了，他喝了口茶，又点上一只烟，才问：“说吧，什么事？”
杨雪挪了挪屁股，郑重其事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查那辆车？”没等局长开口她又接了一句，“别拿命令压我，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接着查。”
郭局长叹了口气，教训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大局观？要不是交警那边及时通知我，你非得坏了大事不可！我不让你查，自然有不让你查的道理，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要短平快，有些就得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这点你还不明白？”
“明不明白都没用，我必须先找到坐车的人，确定他是不是凶手。”
“绝对不行，缉毒队那边跟陈国瑞这条线一个多月了，马上就要查到他的上线了，不能因为一件杀人案破坏了全盘计划。再说，他已经在咱们的视线内了，肯定跑不了。”
杨雪冷哼一声，“在视线内了，合着你们为了打掉贩毒网，看见他杀人也当没看见？”
郭局长立刻皱起了眉头，瞪着杨雪厉声道：“这是什么话？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杀人了？”
“我！”杨雪的嘴巴干动了几下竟无言以对，不过随后就耍起了无赖，“就因为没法确认才要去核查呀！”
郭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等等吧，快了！”
“我等不了啦！”杨雪没好气地说。
郭局长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为什么等不了？且不说你还没有证据，就算他真的杀了人现在也不能动，眼下咱们市局的第一要务就是端掉这个贩毒网，其他的案子，只要与此有关一律延后处理！”
杨雪知道这是死命令，也明白郭局长的苦衷，可是她没法容忍看着凶手逍遥法外，登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陈国瑞可能就是杀害我爸爸的凶手！”
郭局长见杨雪这个样子颇感意外，这丫头小时候都没哭过几次，基本上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长大后更是出了名的假小子，这种表达方式似乎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看起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他收回目光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脑子里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画面。他和杨雪的父亲杨卫国自打穿上警服就在一起，毫不夸张地说，是出死入生的战友、兄弟，就连杨卫国去卧底的时候，也是由他负责保护和联络，几乎没有分开过。对于杨卫国的死，他也怀疑过，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个未成年的霍亮亮，指纹、口供，还有目击者的证言，几乎无懈可击。唯一没查清楚的就是杨卫国究竟和谁、因为什么搏斗，而他始终认为那个人应该是个突破口，可惜那个人就像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郭局长坚持调查了一年也没发现任何线索，不得已才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心中的疑团和不甘却一直还在，现在听到杨雪这么说，他也有种冲动，想把陈国瑞抓来问清楚，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因小失大，毕竟端掉贩毒集团更重要，决不能因为个人情感影响大局。
郭局长掐灭手里的烟，“这事儿急不得，你先去找证据，最好是铁证，如果有DNA或者指纹，我马上安排人提取陈国瑞的进行比对，但是你不能直接去找他，行不行？”
杨雪心想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勉强点了头，抹掉眼泪就起身离开了。
杨雪来到技侦科，从邢科长手中接过凶器的鉴定报告，直接翻到了随后一页，当看到可做同一认定的结果时，她的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虽说两个案子同一把凶器的想法是符合逻辑的，但客观的讲，时隔26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现在真的被证实了，她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杨雪十分企盼这样的结果，有了这个证据，父亲的案子才能进入司法程序，否则即便嫌疑人亲口承认自己是真凶，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当然，杀害陈默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也必将被绳之于法，但对杨雪来说却是终生遗憾。她急切地向邢科长再次确认，似乎只有亲耳听到才是真实的，“真是同一把？”
邢科长说：“这件凶器和你提供的那份材料里的，除了大小、形状相同之外，在刀刃的同一位置都有一个细小的缺口，由此可以判断是同一把。另外，这把直出弹簧刀保养的不错，弹簧刚换过不久，我们在驳接座上发现了一小块血迹，应该是上弹簧的时候刮伤了手，正在做DNA。”
杨雪心中一喜，像这种管制刀具通常都由自己保养，如此，这块血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的，“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明天吧！”邢科长又拿起另外一份报告递给杨雪，“死者指甲缝里的棉质纤维经比对，就是普通的白手套。”
从技侦科出来，杨雪几乎是一路小跑返回到局长办公室，向郭局长汇报了最新情况，并请求马上秘密提取陈国瑞的DNA样本进行比对。等他下达完命令，杨雪才放心地离开。
杨雪难掩欣喜，一回到办公室就把鉴定结果告诉了快嘴刘和小米，这俩人听后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问：“真的？”见杨雪点头才露出兴奋的表情，喊着“耶！”互相击掌表示庆祝，快嘴刘还想趁机拥抱小米，不过被机灵的小米一把推开，快嘴刘立刻捂住胸口，借势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喊道：“我的心呐！”逗得杨雪和小米忍俊不禁。
杨雪知道快嘴刘他们是在替自己高兴，不过还是假装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给大齐打了个电话，“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的猜测被证实了！”
“真是同一把？”
“对！”
大齐立刻向李晨传达了这个消息，然后说：“太好了，这下伯父的案子有希望了。”
杨雪嗯了一声，“你们找到那个解放鞋青年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排查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区域，6点之前应该能有结果。”
“行，我让快嘴刘接着查监控，把时间延长到一天，有情况随时联系。”
“OK！”
“另外，”杨雪顿了一下，“你有教授的消息吗？”
“没有，昨天我跟他哥说了，人一醒就通知我，可到现在也没个电话，估计还在昏迷。”
“知道了。”杨雪挂断电话，心里又不安起来。卫青是因为受了刺激才晕倒的，通常情况下早该醒了，从昨天晚上九点到现在，已经快18个小时了，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呢，难道出了意外？想着想着，杨雪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卫青躺在ICU里，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几个医生正在用除颤仪在他的胸口上反复电击，而监护仪中的心跳仍然保持一条直线，只是随着电击偶有起伏。她被自己的想象力吓了一跳，脑门上不知不觉冒出了一层细汗。
快嘴刘看着杨雪凝固的表情和迷离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担心卫青，便在一旁说：“老大，这边的事儿交给我跟小米，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是啊队长，我们也担心教授，你就代表大家去一趟吧。”小米也符合道。
杨雪犹豫了片刻，“好吧，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快嘴刘应道：“放心吧。”
杨雪提着个果篮惴惴不安地来到中心医院，得知卫青已经被送进了普通病房，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她觉得只要不在ICU就说明情况不是很严重。走到1302号病房，杨雪在门上敲了三下，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请进！”她有些迟疑，先往后退了退，仰头看房间号的确是1302，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床上躺的正是卫青，他看上去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手指头上多了一条连接监护仪的导线。杨雪先观察了一下监护仪上的数字，心跳、血压和呼吸等指标都很正常，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坐在床边的女子——卫青的前妻张梓琳。
张梓琳的栗棕色大波浪垂落在一侧，虽然朱唇粉黛却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她探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卫青，修身的宝蓝色连衣裙被撑得满满当当，特别是深V的领口处露出了明显的事业线。她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卫青身上，对进来的人是谁丝毫没有兴趣，甚至懒得看上一眼。
看着张梓琳这个样子，杨雪觉得自己的到来有些唐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把果篮放在桌子上，故作随意地问：“医生怎么说？”
张梓琳依然望着卫青，抱怨道：“他们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这也正常，那也正常，都正常为什么醒不过来？一群庸医！”这时，她才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杨雪，“杨队，坐！”
杨雪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张梓琳有些纳闷，她知道张梓琳对卫青一往情深，即便是离婚以后仍然对他念念不忘，所以才会被连环杀手袁玉衡利用，冒充卫青轻易就把张梓琳骗了出来，要不是那天行动及时，她很可能会遭遇不测。但杨雪也清楚地记得，就在当天，卫青亲口说两个人已经彻底结束了，可看张梓琳的状态，好像还是余情未了。
张梓琳似乎感觉到了杨雪的目光，扭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正式感谢你呢，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杨雪连忙推辞，“不用，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太客气了。”
“是你太客气了，你跟卫青的关系不错，那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吃个饭应该很正常吧，除非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杨雪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句话就能逼你就范，不过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卫青，当下就答应了，“那好吧。”
两个不熟悉的女人一块吃饭，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尤其是杨雪，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小资餐厅，坐在这里只有一种感觉——拘谨，吃饭、说话都必须处处小心翼翼。不过对着张梓琳，她也只得装成淑女小心夹菜、细嚼慢咽，生怕在她面前失了分寸。
坐在对面的张梓琳，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腰板也挺得笔直，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和这优雅的环境相得益彰。但杨雪却感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觉得她就像直起身子随时准备出击的眼镜蛇。
两个人慢吞吞地用着餐，席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但全是由张梓琳提问。而杨雪不管对方问什么都只做简单的应答，她正在琢磨该怎样切入正题，如果太过直接没准会引起对方的猜忌，很难得到客观真实的评价，所以双方都感觉很无趣。饭吃到一半，张梓琳放下筷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像X光一样肆意地在杨雪身上游走。而杨雪立刻就觉察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用利剑般的目光回应张梓琳，“你今天约我吃饭除了感谢，恐怕还有别的事情吧？”
张梓琳的眼光停留在杨雪的胸部，一手托腮，略带失望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地方比我强？说句实话，作为女人，你有点，”她耸耸肩，抱歉地笑了笑，“偏中性。”
杨雪眉头微皱，双肘搭在桌子上，郑重其事地问：“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很女人的女人，是不是特别喜欢对别人品头论足？”
张梓琳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其实这也不奇怪，就跟孕妇效应差不多，自己越重视什么就越关注什么，不过对你不光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张梓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趁杨雪变换姿势的时候冷不丁问道：“你跟卫青交往多久了？”
杨雪很是吃惊，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疑惑地看着张梓琳，“你说什么？”
“我问你跟卫青交往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