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磨练（1）
夜，漫长。
该去哪儿呢？走出任家，袁心仪倘佯在大街上，去旅馆，不是办法，一晚上可得好几十块钱，可不去旅馆又得去哪儿呢？没地方栖身，总不能在这马路上就这样溜达一夜呀……
她将手伸进裤袋，触摸到了一串钥匙。钥匙？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谁？阮小花呀。临别前，她不是将她大门的钥匙留给自己了吗？对了，没地方去，可以去她那儿凑合一宿呀。想罢，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阮小花的住处，她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客厅内一片昏暗，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灯光。她竟然在家，真是难得，一般这个时候她都在美容院上班的。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然后猛得将门一推。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使她惊呆了，阮小花与一个男人正在床上干着那种事。她一阵害臊，捂着脸匆忙扭过头去。
床上的两个人正处于最激情的状态，冷不防他人的闯入，吓的脸都白了。两个人再没心思干那种事了，纷纷套上衣服，走下床来，只听得阮小花说。
“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今天这钱你就不用付了。”
那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往她面前一扔，然后匆匆地走了。
阮小花整整衣裳，由卧室里走了出来。
“哟，好长时间不见，现在还好吗？”
袁心仪没有回答，皱着眉头看了她两眼，说。
“小花，你怎么在家里也干起这种事来了？”
阮小花嘿嘿笑了笑，说。
“这有什么，在哪儿干还不都是一样。”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在店里面做，所得收入还要与老板娘分成，在家里面做，给多少我就赚多少。”
瞧她那德行，袁心仪看了都想吐，如此作贱，纯粹自己糟蹋自己。
紧接着，阮小花又从身边掏出一支烟来，娴熟地点燃，悠然地抽着。
“怎么？你现在也学会抽烟了，我可从来没你抽过烟呐？”大半年不见，她的恶习倒是增长了不少。
“感情寄托呗！”阮小花懒洋洋地回答，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接连吐出四五个烟圈，“那些臭男人玩我们的身子，我们花的就是他们的钱。”
袁心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花，你能不能换个工作？”半晌，她说，“凭你的聪明与资质，完全可以找个正儿八经的好工作呀。”
“我看还是算了吧。”阮小花似乎对她的话不感兴趣，唏嘘着，“我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呀，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什么样的工作不适合我，我这心里很清楚，再说了，我现在生活很快乐，干吗要去换工作？干我们这一行虽然下贱，但钱来的又轻松又快，何乐而不为呢……”
她的话相当于迎头浇了袁心仪一盆冷水。
“唉——”袁心仪蓦地叹了声气，看来她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本来，她还想在这儿过上一宿的，许久不见，也好叙叙这姐妹之情，可现在，她连半分钟的时间都不想呆下去，就算去睡马路，她也不愿呆在这个龌龊的地方，尤其是她一张床，更加污秽不堪，也不知有多少男人躺过了。
她提起行囊转身向外走去，阮小花也没有留她。出门还未步下楼梯，后面阮小花便忽地将门给关上了，连最简单的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
人情冷落，有时候真的比水还要淡。袁心仪内心一阵凄凉，心神不灵地走在大街上，但不知怎么的，她却为这个无情之人也感到悲哀起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惹出祸端来的……
袁心仪走后，阮小花回到卧室，慵懒地往床上一躺，她的突然造访搅得她心情十分不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差点儿坏了她的好事。
躺在床上，一个人又非常的无聊，东望望西望望，也不知干些什么好，打开电视，连调几个台，可又没有一个节目是自己想看的，“唉！没劲。”她一声叹息，索性将电视给关了。
“嘀嘀嘀，嘀嘀嘀……”恰在此时，床头柜上的传呼机响了，一看号码与留言就知道是自己的一位老相好了。
“喂，现在在哪儿呢？”她回过去电话，嗲声嗲气地说，“这么晚了，call我有事吗？是不是一个人睡不着，想老娘我了……”
“你说呢？”对方说，听声音就知道不是好人“这么晚没事call你当然是想你啦！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时间？”
“时间？当然有啦，就怕你不方便。”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出来就不怕你夫人知道吗？”
“怕那个老娘们做啥，再说了，我现在还在外面呢。”
“是吗？”阮小花呵呵而笑，“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怎么？等不及了，是不是那个地方痒痒，等我来替你挠呀……”
“死鬼，一天到晚没正经的。”阮小花娇嗔，“要来快点来，迟了老娘我可要睡觉了。”
“行，我马上坐火箭过去，你千万可等着哟。”
通完电话，阮小花哼着小曲整理着床铺，等待着客人的光临。而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阮小花不由得一愣，这才几分钟呀，怎么这么快，难道真的是坐火箭过来的？带着疑惑打开门，嗬！哪里是他呀，原来是袁心仪。
“你怎么还没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语调也十分的呛人。
“你放心，我不会赖在你这儿不走的。”袁心仪白了她一眼，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这是你的钥匙，还给你，我想以后我也用不着了。”一伸手，将钥匙往她手里一放，转身就走。
原来她是回来还钥匙的，阮小花这种女人，从此以后她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一丝瓜葛。
她找了间小旅店住下。
夜深月高，虽然有些困，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当然，她并不为明天的生活与着落点而担忧，一路上的坎坷与曲折已磨炼出了她的意志。明月千里寄相思！面对明月，她所牵挂的是那贫寒家中病恹恹的母亲和那几个瘦弱伶仃的弟妹，几个月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一直未曾与家中有书信来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了？尤其是母亲，她那病是否比以前有所好转？还有，弟妹几个调皮，静仪她一个人是否能照应的过来……
说实在的，以她目前的想法，她根本就不想在这大都市中呆下去。大都市外表是美，是很诱人，但美的背后呢？却是处处充满险恶。想想一路上所受的艰辛困苦，她不知哭了多少回，不过，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不会被困难所吓倒，面对困苦，她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
“袁心仪呀袁心仪，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翌日，她来到市郊的一个小村庄，找了间小屋先租住了下来，落脚点有了，工作可以慢慢去寻。
租住在这一带的大多数来自于异地他乡，有做小买卖的，有帮人家看店的，有在外面收受破烂和捡废品的，往往都是早出晚归，勉强度个生计。
与袁心仪对门的一户租户就是做小买卖的，夫妇俩带个小孩。男的每天早上去批发市场拿货，午饭过后便开始出摊，女的呢？则在家浆浆洗洗，带带小孩。别看日子过得清贫，到也其乐融融。
袁心仪从中受到了启发，别人能做，自己同样能做，他一家三口全靠他一人，自己不过孤家寡人一个，难道还不如他吗？去为别人打工，还得看人家的眼色，受人家的言语，还不如自己单干呢，虽然不起眼，但最起码也是一个老板呀。
做生意需要本钱，这个她有，不过她没有经验，不敢贸然行事。三两天后，她与对门男人混熟了，说明来意，对门男人也不推脱，乐呵呵让她跟在后面看是如何的出摊。
出摊也需要技巧，要摆对市口，因为市口好的地方人流量大，比那些市口不好的摊主们生意要做的多些，换言之也就是钱赚的多些，还有这要价也很有学问，现在人都喜欢还价，要低了，赚不到钱，要高了，人家又不会买你的，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货比三家不吃亏。
实训了几天，袁心仪决定上马，为此，她添置了一辆三轮车，在对门男人的帮助下进了些针线包、鞋垫、袜子、发卡等之类的东西。
第一次做生意，她心里既高兴又紧张。来到闹市口，邻居男人帮她占了一个好位置，然后自己到另一边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摆摊的人越来越多，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终于，开张了，第一个来买东西的是个小姑娘，她看中了袁心仪摊上的一只蝴蝶形发卡。
这只发卡批发价是四元，袁心仪要价十块，虽然她还想再要高一点，但良心却不容她这么做，再说十块也已经蛮多了，一倍都拐弯了。果然不假，那女子嫌贵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八块成交。
交易完毕，袁心仪喜滋滋地将钱装入口袋，就算是八块，还赚它四块呢！
第一笔生意的成功不由得增加了她的信心与士气。
可还未等第二笔生意到来，麻烦找到了她。另一个摆摊的摊主来到她面前，吆喝着让她滚开，说这个地盘是他的。
他的地盘？好笑！地方是公共的，凭什么他说他的就是他的。袁心仪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那人见她不动，冲到她面前，伸手要去掀她的摊子。袁心仪也火了，往他面前一拦，嚷道。
“你干吗？”
“干吗？让你滚蛋。”那人气势汹汹，“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好几遍了，你******听到吗？”说出来的话句句带“脏”。
“你的地盘？”袁心仪并不畏慑他那凶恶的样子，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地盘？路是公共的，谁先来就是谁的。”
“你个小丫头，竟敢顶你大爷的嘴，******不想混了。”那人见她竟敢顶撞自己，更凶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我是谁？老子我天天在这儿摆摊，从没人敢与我抢过位置，你一个丫头片子，竟然不识好歹，让你滚蛋还不滚蛋，不是找抽吗……”边说边用脚踢她的摊子。
袁心仪见他踢自己的摊子，急了，冲上去一把将他推出好远，吼道。
“你******给我滚，马路这么大，你******不会摆呀，不要以为我一个小姑娘就好欺负，告诉你，姑奶奶我不是好惹的……”来了个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哗”的一下围上来了许多人。
那人众人面前丢了脸，是脸红脖子粗，抡起拳头要打她，但身旁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却使他高举的拳头不由得又垂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是这样议论的：
“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这也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有力气是不是，他以为他是谁呀？一个穷摆摊子的，逞什么能呀……”
“就是，让他打，打出事情来就好办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只要他一动手，就是有理又怎么样……”
“男人打女人，简直******禽兽一个……”
“人家摆摊，他也摆摊，谁先来就谁的，谁规定说是他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我看他就是******孬种一个，不敢欺负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
你说，面对众人的指责与谩骂，他一个大男人还下得手去吗？
这时，旁边的一个人悄悄拉了拉他。
“大哥，我看算了，还是到别处去吧，搞不好，还会把警察招来，到那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想也是，于是那人在众人的一片嘲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行人当中大部分是上班一族，他们趁下班这个机会到街市上来逛一逛，一是为了缓解一天工作中紧张的心情，二来也顺便买一些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物品。说白了正是有着这样一类消费群体才构造出路边上小摊小贩这么一类商人。
这一天，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多才收摊，袁心仪点了点钞票，还不错，刨去本钱，赚了四十多块。她挥了挥额上的汗珠，脸上不禁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这路边摆摊虽然累一点苦一点，但与之前给人家做保姆相比起来要强多了，最起码的一点，不用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回归途中，对门男人忽然翘着拇指以钦佩的语气对她说。
“姑娘，你可真行。”
“哪里，一般吧。”袁心仪呵呵而笑，不知道他指自己真行是哪方面。
“怎么是一般呢，你今天可算是为我们这些摆小地摊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了。”对门男人说，“不瞒你说，今天掀你摊子的那个男人可是我们这儿摆摊中最凶悍的一个，平常仗着自己块头大、有些力气，总欺负我们这些弱小善良，可以说一条街没有哪个没吃过他的亏……”
呵，原来说的是这档子事，袁心仪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令她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既然此人如此蛮横，那为何没有人反抗呢？
“对了，大叔，那个人如此横行霸道，你们怎么不联袂起来把他赶走呢？”
“人心齐，泰山移，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关键时刻就畏首畏尾了，你想想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的，谁想在外面惹事生非呀，能忍则忍呗，因此就没人去惹他了。或许，正因为如此，更助长了他的气势，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到你这儿踢踢他那儿踹踹的。”
“照你这么说，那他岂不是一个恶霸？”
“都知道他是恶霸，可谁敢去说呀，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你们就这样任人欺凌？”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对门男人说着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顿了顿，又说，“不过，今天吃了你的下马威，相信以后不会再那么嚣张了。”
“他呀，这叫活该。”想想与那恶霸较量的场景，袁心仪忍不住“噗噗”直笑，其实这是因为初来乍到，不了解状况，才有如此胆量，如果了解的话，借她十个胆，恐怕她都不敢。
在欢声笑语中回到了家，卸下家伙，然后洗脸洗脚休息，可躺在床上，她却毫无一丝眠意，第一天的收获让她对前程有了很大的改观与看法。她为自己算了一下，就算每天按四十元的收入来计算，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一千二，除去一些不可抗因素外，一个月按一千块计算好了，吃住去掉两百，那么一个月还有八百块的收入呢，一年下来不就是九千六吗？一年九千六，两年一万九千二，回家盖房造屋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越想越开心，她不由得带着甜美的笑容进入了梦乡。梦里，她见自己那低矮的茅草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又高又大的小洋楼，屋内金碧辉煌，自己与母亲及弟妹们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她很聪慧，心眼也好，很会做生意，对门男人不止一次说她将来一定会当大老板。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与顾客的交道中，她进一步认识了社会，也进一步了解了人的心里。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是常有的事，但袁心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童叟无欺，一样的物品，她绝对不会卖两个价。或许，正是这种信誉，她的生意比一般人都要好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