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刚蒙蒙亮，雨夜停了。司徒青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秦子湛和宋恒：“二位有何贵干？”
“留下她们，你可以走了。”秦子湛开门见山。
司徒青冷哼：“二位是搞错了吧，这都是些死人，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既然结了这趟活，自然是要把人带到，岂有留下他们的道理。”
“不必遮掩了，这些是什么人我们都心知肚明。”宋恒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抓她们有何目的，识相的就留下她们。”
司徒青大笑：“想留下她们，自己动手吧。”
“得罪了！”
宋恒佩剑出鞘，铿然出声。司徒青眼中杀机乍现，右手一用力，拐杖裂开，露出一根银色的杖子，挡下了宋恒的剑。他仔细盯着宋恒的眼睛，嘴里细细念叨着什么。
秦子湛刚想趁机去证实那些白衣人当中有没有温灵溪，忽然发现了司徒青不对劲，大叫：“宋兄小心！”
周围响起了嘶嘶的声音，许多毒蛇吐着信子向他们而来。
信巫教自古以巫术出名，也因为常用着旁门左道的狠毒手法而被江湖其他门派所唾弃，召唤毒蛇可以说是信巫教巫术中最普通的。好在眼下已经是秋天，出没的毒蛇也不是很多。宋恒躲开司徒青的杖子，剑光闪闪，那几条正要攻击他的毒蛇转瞬便被砍作了两段。
秦子湛剑光一扫，收拾了围绕在他周围的毒蛇。他见宋恒还撑得住，也顾不得上前帮忙，转身向那群木然立在原地的白衣人奔去。
“灵溪……”掀开一个白衣人的斗笠，秦子湛的心一沉。
不是温灵溪，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苍白的脸，额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符，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
他接着掀开第二个人的斗笠，第三个人……等到他把十个白衣人的斗笠全掀开，心已然沉到谷底。这些全是死去多时的人，有男有女，唯独没见到那张令他牵肠挂肚的脸。
秦子湛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温灵溪没有在这群已经死去的人当中。
宋恒和司徒青的武功不相上下，他们缠斗着，一时还难以看出谁胜谁负，但是宋恒有所牵挂，到后来招式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凌厉了。当他注意到那些白衣人中并没有温灵溪，和秦子湛一样，也是怔了一怔。司徒青趁势一仗而下，宋恒猛然反应过来，闪身躲开，差一点被打中左肩。
“调虎离山！”宋恒马上明白过来。
秦子湛像是发了狂似的，拔出剑，使出一招“飞龙在天”，剑气贴着司徒青的背闪过。司徒青一边和宋恒打斗，一边又要应付秦子湛，大约过了二十几招，渐渐落在了下风。
“说，是不是那个穿着黑袍的人把温灵溪带走了！”秦子湛的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秦少主既然这么着急，自己去找便是。”司徒青笑着，原本就就很丑陋的脸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她们在哪里，说！”秦子湛剑一偏，削断了司徒青的一撮头发。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此时断的就不是头发，而是司徒青的脖子。
宋恒的剑指着司徒青的心口，一字一句问道：“她们在哪里？说！”
司徒青不语，他一直在笑，皮肉拧成一团，格外狰狞。他嘴巴动了动，眼中的那种神情是得意。
宋恒暗叫不妙，等他想出手把司徒青打晕的时候，司徒青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砰然倒地。
“他吞毒药自杀了。”秦子湛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宋恒说：“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灵溪肯定被之前那个黑袍男人带走了。我们从天阳客栈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走，现在肯定没有走远。我们赶紧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嗯。”
而此时，天籁七音和谢颜等人已经回到了天阳客栈。听谢颜娓娓道来十几年前的一切，温灵溪已经没有半点气力。天已经完全亮了，雨也停了，但对温灵溪来说，这不过是另一场暴风雨的开始。
“灵溪，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碧浅才是。”
如果说之前秦子湛在温灵溪的心上划了一刀伤口，好不容易渐渐开始愈合，谢颜的这句话无疑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原以为爹娘都不在了，她还有疼她的舅舅、姑姑和表姐，她还是江南名门天地门的大小姐，风光无限……就算她什么都不是，好歹她还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她不是个真正被遗弃的孤女。
谁知，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所珍视的一切原来都不是属于她的。什么天地门大小姐，什么微雨山庄表小姐，都是假的。这是谢颜给她制造的一场美丽的误会。
十九年前，还是天地门大小姐的谢颜爱上了落魄书生温泫，两人情投意合，谢颜不惜背弃家里为她定下的婚约，抛开千金小姐的身份和温泫私奔。那时的温泫虽然只是一个穷秀才，却是相貌堂堂，为人正直，为此俘获了不少闺阁小姐的芳心，谢颜也仅仅是其中之一。
谢颜和温泫私奔后不久后，天地门门主谢远大发雷霆，派人四处捉拿他们。为了躲避天地门的人，谢颜和温泫一起在山林隐居，天真的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守着对方过一辈子。他们低估了天地门的实力，也低估了谢远想把女儿嫁进神兵阁的决心。
几天之后，谢颜被贺无极带来的人找到，她以死相抗，最终还是被强行抓走。
温泫放弃了进京赶考的机会，只身前往天地门寻找谢颜。看门的人一早得到了谢远的命令，听说他是温泫，说什么也不肯帮他通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既不能像江湖豪杰一样强行闯入带走心爱的人，亦不能飞檐走壁，另辟蹊径。他能做的只有在大门口一遍一遍喊着谢颜的名字，不论看门人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谢远得知这一事，大发雷霆，于是派了几个家丁把温泫打得遍体鳞伤。
恰好当时信巫教圣女李霜华和师妹楚晴为了复教来到了江南，偶然碰上了在当街昏倒的温泫。楚晴本性善良，她不顾李霜华反对把温泫带回了她们所住的客栈。
一开始李霜华对温泫总是怒目相向，但她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小和师姐路弦乐，师妹楚晴一起被大祭司抚养长大，甚少接触异性。信巫教的男子又都是粗俗不堪之人，和温泫相处久了，李霜华的小女儿心性表露无疑，她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帅气执着的男子，即使她知道温泫是有心上人的。
那一年，信巫教发生了两件震撼人心的大事。一是护法路弦乐假戏真做，爱上了神兵阁少主秦胜，并且不惜背弃信巫教的复交使命，最终死在了秦胜手上。二是圣女李霜华爱上了落魄书生温泫，不顾教众阻挠想要和温泫在一起。
信巫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的隐藏势力。同时蒙受了两次奇耻大辱，信巫教教主下令将李霜华驱逐出教，并派出了一大帮人追杀他们。温泫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追杀自己，他不会武功，只能跟着李霜华四处躲藏。然后在一次醉酒之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谢颜听说温泫被父亲派人人打伤，气愤之余和天地门断绝了关系，她交出了谢远给她的代表天地门继任门主的信物揽云冰丝，带着贴身丫鬟拾翠一起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然而那个时候，一切都变了，她心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但是谢颜不似一般闺阁女子那样软弱，她一怒之下和李霜华大打出手，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打得不可开交。温泫心急如焚，他只能眼睁睁在一边看着，帮不上任何忙。之于他，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他心之所系，一个是他所亏欠并对他有恩的，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李霜华和谢颜缠斗的时候，埋伏在暗处的信巫教教众趁人之危，将她抓了回去。温泫被谢颜所救才得以保住性命。
经历那一次风波，谢颜苦苦挣扎良久，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已经失去一切的她不想再失去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爱情。他们离开了金陵，在苏州过着平凡的日子。一年之后谢颜生下了女儿温碧浅，又收养了弃婴温灵溪，一家五口也算是其乐融融。
然而老天爷似乎见不得他们幸福，碧浅出生不久，李霜华找来了。谢颜原以为李霜华被带回信巫教以后会被严惩，甚至失去性命。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霜华会篡位，摇身一变由阶下囚变成了信巫教的教主。
和温泫一翻云雨之后，李霜华生下了一个女儿。在信巫教，圣女生子是死罪，教主决定赐死李霜华，立她的女儿温夜心为新一任的圣女。李霜华不甘心自己落得这么个下场，身为圣女的她在教中有自己的忠实下属，她纠集势力用不光彩的手段杀死了教主，取而代之。一年后，势力已经稳固的李霜华决定找谢颜报仇，夺回她所爱的人。
（二）
“……我就是被你们收养的那个弃婴吗？”温灵溪的声音轻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问谢颜。
谢颜面带不忍之色：“灵溪，我对不起你。其实当年收养你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李霜华万一侥幸不死，肯定会找我报仇。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要保护我唯一的女儿。”
“所以，你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才是你的女儿，是天地门门主的外甥女，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我成为碧浅的挡箭牌。对吗，娘？”温灵溪心如死灰。
碧浅的脸色和温灵溪一样苍白，她很激动：“不，不是这样的。娘，你快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谢颜坦然承认，“李霜华当上信巫教教主之后修炼了邪门武功，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和阿泫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双双跳下了万丈悬崖。在那之前我让拾翠把你送到天地门，然后带着碧浅离开。因为这样，李霜华的目标就不会是碧浅而是你，我本以为我爹会念及骨肉亲情保你周全，没想到……”
“没想到外公将我拒之门外是吗？幸好姑姑以为我是你们的遗孤，收养了我。而拾翠带着碧浅远离了这场纷争。”
“是的。跳下悬崖后我和阿泫双双被树挡住，我侥幸不死，但阿泫被树枝刺穿了身体……或许是上天可怜我，让我找到了拾翠和碧浅。我不想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没有天地门的庇护，我什么也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李霜华的对手。为了碧浅，我必须活着，哪怕苟延残喘。”
“娘，你怎么能这样！”碧浅像疯了一般，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呀，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而牺牲了灵溪姐姐，为什么啊……”
温灵溪只是流泪，没有说话。
谢颜的心很痛，对于温灵溪她永远是亏欠的。
她拉过她的手：“灵溪，幸亏你还好好地活着，不然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一个身份。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又或者早就饿死荒野……我不怨你，真的。”温灵溪强颜欢笑。
温碧浅泪流满面：“娘，你一定是弄错了，你看我和灵溪姐姐，我们长得这么像，怎么会不是姐妹呢。你一定弄错了……”
“小姐没有弄错，她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妇人站在天阳客栈的门口，面色从容而坚定。
“拾翠？”温碧浅开口。
拾翠点点头，走到了温灵溪面前：“灵溪姑娘，小姐没有骗你，她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碧浅。”
不知为何，温灵溪总觉得拾翠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拾翠似乎极力掩饰着，但她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丝厌恶之情。看来，她的确是个多余的人。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成全碧浅，现在谢颜带着碧浅回来了，那么她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娘，这次回来你是要回天地门吗？”温灵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难过，“如今碧浅回来了，我也不必挂着天地门大小姐的虚名。舅舅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你早些回去吧。我也该走啦……”
“你要去哪里？”谢颜和碧浅同时发问。
温灵溪一愣。是啊，她要去哪里？她又该去哪里呢？
天地门她没有回去的必要，那里本来就不属于她；神兵阁她已经回不去了，她和秦子湛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微雨山庄自是不必说，抛却了温泫女儿的身份，她也和那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天音宫呢，那里有她的师父，有疼爱她的四个长老，有她的姐妹们和她一起……温灵溪自嘲得摇摇头，师父当初肯收她为徒，不过也是看中了她天地门后人的身份。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没有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温灵溪悲凉一笑。
轻音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天音宫吧，你还有我们。”
“对，我们回天音宫。这么久不见你，师尊和四位长老都很想你呢，尤其是小长老，他向来是最疼你的啊。”文音附和。
温灵溪笑，现在除了天音宫，恐怕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谢颜不忍，她说：“灵溪，跟我回去吧，只要你愿意，你还是我的女儿，还是天地门的大小姐。”
“不了，娘，你还是我的娘，碧浅也是我的妹妹。不过，我想我还是回天音宫比较好。我会经常去看你们的。”
“是啊，小姐。灵溪姑娘说得对，现在碧浅回来了，她回去多有不便。”拾翠连声附和。
所有人都看出了拾翠不喜欢温灵溪。她看温灵溪的眼神怪怪的，尽管极力忍住却还是掩饰不了那股憎恶的情绪。
温碧浅大为不悦：“拾翠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是我的姐姐啊……”
“碧浅……”温灵溪打断了她，“拾翠说得对，我们后会有期。这么久没见师父，我也该回去了。”
温灵溪嫣然一笑，起身就要离开。
“哈哈哈……谁都不用走，我大慈大悲，会送你们上路的。”李霜华的声音霎那间充斥着整个天阳客栈，得意而张狂。
大家都是一愣，没料到李霜华居然这么快去而复返。
只有谢颜微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她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妖女，我还没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把所有的帐算一算吧。”
李霜华一出现，谢颜总是微笑以对，毫不担心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温灵溪稍微放宽了心，她就怕信巫教和月灵宫联手，万一颜蕊也来了，她有九子追魂铃在手，想对付她也不容易。
只是有一点温灵溪觉得很奇怪，那就是拾翠的表情，听到李霜华的声音，她眼中有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复杂神情，看得出来她是恨李霜华的，但恨中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或许，她等这一场战争已经等了很久了。
“谢颜，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于我们的女儿，也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李霜华迈着步子缓缓跨过天阳客栈的门槛。
店小二和掌柜看到这一阵势都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往楼上躲去，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些不是一般人。当他们刚踏上第二级楼梯，李霜华手轻轻一挥，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二人便到底不起了。
“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杀他们做什么！”碧浅很气愤。
李霜华瞥了她一眼，不屑道：“无知的小丫头，跟我的夜心比差远了。谢颜，没想到你这么狡猾，我差点真的以为温灵溪是你女儿。原来啊，哈哈……你教出来的女儿果然和你一样，只配当千金小姐，没有庇护就什么都不是。”
听她的话，似乎已经听到了谢颜和温灵溪的对话。
谢颜一点也不意外，笑起来眼中似充满阳光：“我的碧浅当然比不上你女儿狠毒。龙生龙凤生凤，妖女教出来的女儿就只能是小妖女！”
“你——”
李霜华大怒，右手朝着谢颜一挥，谢颜灵巧躲过，她身后墙壁上多了一拍细细的银针。刚才那店小二和掌柜就是中了毒针才毙命的。
“十七年不见，你还是只会这点伎俩？”谢颜话锋一转，“我等了这么久，今天就来算算总账吧！”
“好，十七年前你侥幸活了下来，今天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谢颜一听李霜华提到当年的事，再也掩藏不住心中的悲愤。她抽出佩剑，飞快闪到了李霜华的身边，如灵魂一般没有任何羁绊。李霜华没料到她的武功进步如此之快，差一点被她的剑划伤。
“流水剑法？”李霜华皱眉，“你怎么会传说中的流水剑法？”
“既然你都快要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十七年前我坠崖之后就去了大漠。”
“大漠？你师父是浮云仙子赵雪落？”
谢颜笑而不答，答案已经很显然。当年她和拾翠碧浅一起远走大漠，拜赵雪落为师，为的也是能等到这么一天。
李霜华的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她不得不抛开自己身为教主的矜持，提高声音喊了一句：“阿蕊，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霜华姑姑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就来了吗。”颜蕊娉娉婷婷地从外面进来，一袭黑色的衣裙，和之前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比起来，多了三分邪魅。
轻音脸一沉：“妖女，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手下败将！”颜蕊眼珠子一转，对温灵溪道：“大小姐，上次因为霜华姑姑我饶了你一命，这一次你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妖女，受死吧！”祈音最先沉不住气，眼中戾气一闪，揽云冰丝朝着颜蕊射去。
沉音摇摇头，祈音向来是小孩子心性，容易冲动。她回头向其他人使了个颜色，众人会意，顿时揽云冰丝齐齐出袖，六道银光一齐闪过，紧接着祈音攻向颜蕊。
“你的帮手也不过如此！”谢颜轻蔑一笑，剑光闪动，和李霜华的剑交缠在一起。
看着那么多人打成一团，碧浅有些着急，她讨厌杀戮，但是她不希望看见自己在乎的人陷入危险。她右手一转，剑噌的一声出鞘，那样的光芒刺了她的眼。这把流水剑是赵雪落送给她的，赵雪落曾说，这剑只有在她身上才不会造下杀戮的罪孽。可是今天，她要让赵雪落失望了。
“娘，我来帮你！”
（三）
拾翠一直在旁边看好戏，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温灵溪。她邪邪地笑着，心中的快感呼之欲出。
在谢颜母女的攻击下，李霜华有些招架不住，她隐隐有些着急，司徒青等人要是再不赶来，他和颜蕊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颜蕊功力有限，还不能彻底控制九子追魂铃。
“啊……”李霜华手臂被带出了一条口子。
刚好赶到的司徒青看到了这一幕，心一颤：“教主！”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帮忙！”李霜华对他的迟到大为不悦。
司徒青点头，抽出腰间的竹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那乐曲声时而低沉时而迟缓，如泣如诉，使人听了不禁心中一阵悲凉。
“招魂曲……她吹的是招魂曲！”轻音大叫。
果然，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二十多个僵尸迈着笨重的步伐破墙而入。拾翠大惊，这些全是活死人，眼神浑浊呆滞，可是他们的脸却是紫色的。她在天地门的时候听几位堂主说起过，这种活死人是被巫蛊控制的，不怕死不怕疼，力气大得出奇，即便被砍断手脚也还是能继续听主人的命令行事。看这些僵尸的样子，显然是带着剧毒的。
“小姐，不要被僵尸抓到。”拾翠大声提醒，“有毒。”
僵尸在司徒青笛声的控制下向客栈的大厅走去，把众人围在中间。他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完全是随着笛声行动。大家的心弦紧绷起来，小心翼翼地躲着僵尸的攻击，因而一时无暇顾及对付李霜华她们。
刚才颜蕊被天籁七音围攻，根本找不到机会催动九子追魂铃，而以她的武功更加不是天籁七音的对手，才十几招下来她就已经大汗淋漓，险些支持不住。现在得了空隙，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司徒青能准时赶到。
“今天你们谁也不要想活着走出这间客栈。”颜蕊退到一旁，双手在胸前交叉，十指有节奏地舞动着，九子追魂铃在她的操控下发出尖锐的声音。
“是九子追魂铃！”谢颜的眉头拧成一团。
李霜华见她如此，甚是得意：“谢颜啊谢颜，你武功再厉害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圣女，其他人你要杀要剐随你便，谢颜的命记得留给我。呵，就这样让她死了，太便宜她了！”
温灵溪心中焦急，九子追魂铃的厉害程度她是见识过的，一旦被摄魂便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她望了沉音一眼，二人会意地互相点头。
沉音说：“九子追魂铃，乌木琴……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沉音一个眼神，天籁七音便动作十分利落地散开，揽云冰丝在空中交错，交织成网状。这个动作她们已经在心中想象过千万次，从来没有一次真正用到过。
乌木琴既无木琴，真正的琴就是她们七个人。揽云冰丝为弦，清音咒为谱，七音阵为曲。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人对乌木琴虎视眈眈却始终没有人能得到它的真正原因。
沉音司第一弦，她凌空翻身，越到温灵溪身边，两段揽云冰丝在空中交错，轻轻擦过，发出噌的一声。这微不足道的一声听在颜蕊耳中却像魔咒一般，她手指轻轻一颤，九子追魂铃破了一个音。
碧浅和谢颜原本被九子追魂铃的声音搅得心中慌乱，又要对付围上来的僵尸，疲惫不堪。如今一旦音破，她们马上清醒过来。谢颜下意识想阻止颜蕊，谁知才迈出一步，颜蕊重新操纵九子追魂铃，司徒青趁机加重笛音，僵尸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娘，小心僵尸！”碧浅很着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周围都是僵尸，稍不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天籁七音不断变换位置，揽云冰丝凌空舞动，琴弦发出的声音明明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清晰无比，就像一首美妙的曲子，又像山中涓涓流淌的清泉，摄人心魂。
颜蕊额上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与其说这是音律的较量，其实更像一场真气的比拼。她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天籁七音的对手。转瞬间七个人已经把她围在了中间，揽云冰丝闪动，发出的银光令她眼花缭乱，看不分明身边到底有几个人。
奇怪的是，那些僵尸被司徒青操控，想去破坏七音阵法，可是他们根本进不了天籁七音的身。好似有一赌无形的墙在阻止他们靠近。
司徒青明白天籁七音摆这一阵法的同时肯定用真气护住了她们自己，遂改变目标，驱动所有僵尸围攻谢颜三人。谢颜母女是流水剑法传人，招式灵动利落。颜蕊的摄魂铃声被七音阵压制，因此对她们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僵尸们根本奈何不了她们。但是拾翠只会简单的几个招式，谢颜和碧浅不得不分心护住她。
“小姐，你们不用管我，千万不能被僵尸抓伤。”拾翠提醒她们。
碧浅回头：“拾翠你跟在我们后面不要动！”
一边说着，碧浅一边砍下了一个僵尸的头。这种血腥的场面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流水剑碰到这么脏的血，她总觉得这是一种亵渎。
“不愧是流水剑法的传人，果然有两下子。”
李霜华站在一旁眯着起眼打量碧浅，那双眼睛像极了温泫，碧浅的存在就像在提醒她温泫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实。一想到谢颜从她身边夺走了温泫，心中那口恶气膨胀，她眼中凶光闪过，手中剑光同时闪动，冲着碧浅而去。
此时，谢颜正在帮拾翠对付她身后的两个僵尸，碧浅也一心放在僵尸身上，当她意识到李霜华的剑气向自己逼来，几乎是本能地用剑去挡，一时不慎手臂被僵尸划破了一道口子。那僵尸身上所带的是信巫教奇毒，只消沾上一点便浑身无力。
顿时，碧浅就像被抽去了魂魄，轻飘飘地往边上栽去。李霜华打落她的流水剑，正要刺向她的心口，温灵溪余光瞥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从七音阵中抽身，揽云冰丝唰的耍了过去，缠住了李霜华的剑。
李霜华回头，出乎所有人意料，她从剑柄处抽出一把匕首，冲着温灵溪当胸刺去。
“灵溪——”
一时惊叫声四起。
七音阵少了其一便镇不住颜蕊的九子追魂铃，轻音和温灵溪关系好，见温灵溪如此，她顾不得其他，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将揽云冰丝缠住了其他五个人的。沉音等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先是一惊，然后文音也做了同样的举动，接着是祈音……六条冰丝就像六道光线，缠绕在一起又同时分散开来，然后聚集六个人的所有真气，唰的刺入颜蕊体内。
“啊……”颜蕊浑身刺痛，她狠狠瞪着眼前六个人，眼睛瞬间转为血红色。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孤注一掷，散尽浑身真气将力道沿着揽云冰丝震开来，沉音等人恍如被劈了一掌，重重向后摔去。颜蕊也突出一口鲜血，往后倒去。
这本就是同归于尽的一招，乌木琴和九子追魂铃相抗，等于自相矛盾。外人无法看出，但其实不论是颜蕊还是天籁七音，其实都是在以内力相抗，她们受了很重的内伤。不然温灵溪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李霜华的匕首刺中。
“哈哈哈……”李霜华大笑，“你们也不过如此！司徒护法干得好，看来根本不需要练什么十绝天魔阵，活死人就足以对付她们。”
谢颜抱着碧浅和温灵溪，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她像是疯了一般：“不，为什么会是这样！你们都不能死，听到了吗，不能死！”
“娘，我没事。”碧浅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
拾翠赶紧上前帮忙扶起碧浅：“小姐放心，这是尸毒，只要暂时稳住毒性，并不是无药可解。浮云仙子和医仙谷虚谷子神医曾是旧识，虚谷子的传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谢颜闻言稍微放宽心，她再去看温灵溪。却见温灵溪气息奄奄，心口不住地有鲜血渗出。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冷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灵溪……”
温灵溪想说她没事，可是一张嘴却涌出一口鲜血。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谢颜心中大为难过。
李霜华看着她们倒了一地，心中的快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大声吩咐：“司徒青，快让僵尸把她们全杀了！”
“是，教主。”司徒青吹起了笛子，剩下的六具僵尸又动了起来。
“娘，我来晚了，你没事吧。”一个蓝衣女子带着一帮白衣人人从门外涌进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温灵溪瞳孔瞬间放大，一口鲜血又哇的涌出，“咳咳……映秀……居然是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她说起来却极为吃力。
（四）
“没错，小姐你没想到吧。”映秀仰起头，微笑如阳光般灿烂，却如地狱中透出的寒光一般般冰冷，“不过我不叫映秀，我叫温夜心，是信巫教教主的女儿。”
“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一直在你身边监视你。包括你入天音宫，拜上官麒为师，跟唐珉习武……我都知道。本来我想早点结束掉你的性命的，可是娘说就这么杀死你太便宜你了，留着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娘说的对，要不是你，神兵阁和天地门怎么会反目成仇，我们也就不能坐收渔利了。对了，我还得谢谢你的摄魂铃呢。”
温灵溪的心针扎一般，原来，这就是真相。为什么颜蕊会一早就知道她的底细，为什么她和秦子湛之间会出现种种误会，为什么摄魂铃会变成假的……她最信任的映秀，她当做妹妹一般的映秀，竟然会是李霜华的女儿，她始终不敢相信。
还记得映秀曾信誓旦旦对她说过，要永远和她在一起，照顾她，帮助她。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映秀从小被卖进神兵阁，本就是一个阴谋的开始，为的就是要利用她和天地门的关系，一步步瓦解天地门。
映秀和罗家大少爷相恋，定然也是一场骗局，她的目的根本不是罗家大少爷，而是秦子湛，是神兵阁和摄魂铃。这是一个多么精密的骗局，映秀这颗棋子埋得那么深，若非她自己承认，温灵溪恐怕永远也不会怀疑到她。
李霜华甚是得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为了今天的一切，我的夜心受了太多的委屈，不过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哈哈哈……李霜华，你以为你是最终的赢家吗，你错了！”拾翠的笑声盖过了李霜华，她笑得格外凄厉，“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是最悲哀的人，因为你亲手杀死的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哈哈哈……”
“你说什么？”李霜华面如死灰。
谢颜脸上的悲戚之情一下子不见了，眼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拾翠，你……”
温碧浅，沉音，轻音……颜蕊，就连一直在旁边待命的司徒青都不禁呆了。温灵溪的眼中只有惊恐，仿佛在她眼前的是万丈深渊。不论是之前谢颜告诉她身世的时候还是李霜华的剑刺进她胸口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过。
拾翠疯了似的，边笑边说：“十七年来你视若珍宝的不过是一个弃婴，你一直想置于死地的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没想到吧，哈哈，这就是你的报应啊……”
“不，你说谎，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什么弃婴，不是丫鬟，我是信巫教教主的女儿，是信巫教的圣女！”映秀大叫。
李霜华一把扯过拾翠的衣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还记得十七年前吗，那时候小姐刚生完孩子不久，你带人找上门来，追杀小姐和姑爷，”拾翠的声音冷冰冰的，一字一句能把人冻死，“当时小姐不得已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我，让我带她们离开。”
“我无意中发现你让丫鬟把你女儿温夜心也抱来了，你想把女儿带给姑爷看，想借此让姑爷回心转意，可惜姑爷一点都不爱你！你那丫鬟也真够笨，我略施小记就把她抱着的小孩掉包了。我就是想让你和亲生女儿自相残杀，我要亲眼看着你毁灭！”拾翠的脸已经扭曲了，那已经不是一张用恨意足以形容的脸了，上面有着太多的情绪，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拾翠，其实是爱着温泫的。
映秀跑上前狠狠扇了拾翠一个巴掌：“闭嘴，贱女人，你以为这么说就能离间我和我娘吗——娘，不要相信她，她是骗你的，这是她的阴谋！”
映秀很害怕，她让李霜华不要相信，其实她自己已经相信了。
“闭嘴！”李霜华打断她，问拾翠，“你说得可都是真的？”
“你也可以不信啊，哈哈。你看温灵溪那双眼睛，哦不，是温夜心，那双眼睛多像姑爷啊，和碧浅的一摸一样。哈哈，她们才是姐妹，她们才是姑爷的女儿。那个野丫头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像姑爷的……”
李霜华的手开始颤抖，她不相信，可是却不得不信。温灵溪，也就是温夜心的眼睛，和碧浅很像，她们都像自己的父亲。可是她却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这真的是报应？
“不……”李霜华一掌拍向拾翠的头。
拾翠临死前脸上挂着的还是那种疯狂的笑意，看得李霜华心中极为不安。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李霜华抱着头，她那双原本充满着自信得意光满的眼睛早已黯然失色。
谢颜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她呆呆地盯着拾翠，脸上明明写满很多东西，却看不分明到底那一种是她此刻真实的表情。
李霜华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对温灵溪说：“夜心，乖女儿，娘带你走。娘不会让你死的……跟娘走吧……”
而此时温灵溪脸上完全没有了血色，她微微喘息，其实她很困很困，可她死命挣扎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明白要是她现在睡过去了，也许再也醒不过来。
看着李霜华这样，温灵溪很矛盾，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厌恶的邪教妖女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谢颜那句“妖女生的女儿只能是小妖女”在她脑海里一直徘徊不去。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女。但她明白，什么都可以选择，唯独亲人是命中注定的，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她的心很痛，周遭的一切渐渐变模糊。
“不是这样的！”映秀忽然抽出佩剑砍死了身边的好几个随从，她杀红了眼，剑锋一转，冲着温灵溪而去，“温灵溪，你去死！”
“惜音——”轻音一动真气，血气上涌。
她们六人都受了重伤，无法动弹，看着这一幕却有心无力。然后在所有人震惊之下，她们眼睁睁看着神志不清的李霜华突然眼睛亮了一下，扑过去为温灵溪挡住那一剑，而谢颜的剑插进了映秀的腹中。
“娘……”映秀残喘着，“为……什么，我才是你女……”话未说完，她向后倒了下去，眼睛却是睁着的。
“夜心，夜心……”李霜华向前爬了一步，抓起温灵溪的手。鲜血不停地从她的伤口涌出，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疼。她的眼里只有温灵溪——她迟了十七年才相认的女儿。她渴望在临死前能够听到女儿叫她一声。她说：“夜心，你能叫我一声娘吗，就一声……一声就够了。”
温灵溪凭着最后的意识，她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嘶哑：“娘……”
“你终于肯叫我了，乖女儿……”李霜华慢慢闭上了眼睛，死得很安详。
与此同时，温灵溪的眼睛也终于闭上。
“惜音你不要睡，快醒醒，我们还要一起回去见师尊，长老们都很想你。”文音带着哭腔，“你不要丢下我们。”
客栈里面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谢颜抱着重伤的碧浅，一时不知所措。轻音等人动不了，只能坐在原地调息打坐。颜蕊像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和温灵溪较劲一样，温灵溪一闭眼，她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李霜华一死，信巫教剩下的人都没了主意，他们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司徒青。司徒青眼中寒光闪烁，做了一个杀的动作：“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宋恒站在门口。他四处搜索着温灵溪的身影，客栈里的人几乎都穿着白衣服，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温灵溪。
“灵溪！”宋恒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起，“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司徒青惊讶：“你怎么还没走，我埋伏在外面的人呢？”
“你以为呢，为什么我能轻易进来？为什么月灵宫的人没有赶来支援？”宋恒回头道，“天地门神兵阁还有微雨山庄的人都已经到了，那些月灵宫余孽在半路上就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司徒护法，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一帮人从外面涌了进来，将信巫教余孽团团包围。
宋恒托起温灵溪的脸：“灵溪不要睡，你醒醒。秦子湛和你舅舅在半路上，他们很快就到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他叫了好几声，温灵溪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正当他绝望到要放弃的时候，温灵溪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灵溪，灵溪你醒了？”
一语既出，轻音沉音等人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宋……”温灵溪很吃力地撑开眼皮，“宋恒？”
“对，是我。没事了，我们回家。”
“不……带我走……我……咳咳……我不要再见到他……不要死在他的面前……”话未说完，温灵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灵溪，灵溪你醒醒！”
“灵溪……”
无论大家怎么叫，温灵溪双眼紧闭，再半点无活着的迹象。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回光返照。
宋恒的心咯噔一下，喃喃道：“好，我马上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轻音问：“你要带她去哪？”
“她已经走了，我只想满足她最后的要求，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宋恒面无表情。
他将温灵溪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迈出客栈，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