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青丘,藏乙便对千初起了莫名的好奇,好奇此人到底为何如此离经叛道。
千裕话中此人匿声天界已久,却又突然捣乱司命阁必然是让她有一定要来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必是跟温墨脱不了关系。
正想着,飞踏一步回了明清山河脚尖还未沾地,一把利剑急急刺现眼前,“左泉!你果然扔下我,自己回了明清!”
藏乙飞身躲过一剑,才见来人那张清秀可寻的脸庞,“你怎么来了?”
“你居然想把我丢在人界,着实可恨!”不等分刻,瑶光直剑而来。
藏乙这才想起,那日事出突然元乙揪着他就回了明清,又耽误了这些时候没同他说起,算来人间应半月有余了。
藏乙只顾躲过瑶光的剑,“抱歉阿,有点事就忘记了。”
说着抱歉的话,进了瑶光的耳朵却越加的生气了,“我看你就是想赖账了!”
瑶光的剑术实在一般,藏乙轻轻松松避着他划出的剑气跟闹着玩一样,“不赖账,不赖账,我现在真有要紧的事,我答应你的晚点再说。”
仗着藏乙说话时候,瑶光突然幻身出现在藏乙背后,一剑直至脊骨。瑶光的瞬身确实吓到了藏乙,藏乙运灵消失在了瑶光眼前,还没等瑶光反应藏乙便在他的身后,一手反抓了他的左手禁锢在了背后,一手绕过身前紧抓了他持剑的手腕。
瑶光轻易被他前后牵制的动弹不得。
“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藏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便松开了手道,“别闹了。”
瑶光收回配剑,手腕方才被藏乙抓的有些发疼,扭着手腕道,“你根本就是以大欺小。”
“瑶光上仙?”元乙听传打斗,现身在了境前。
“元乙真君。”瑶光拜过玄乙,依旧厥起着嘴。
元乙看向藏乙问,“怎么回事?”
“是他打上门,你问我?”藏乙耸耸肩道。
明清山河从来不与天宫之处有何过节,与无望渊更是从无往来,瑶光现身于此还同藏乙缠斗一番确实让玄乙有了一些诧异。
藏乙挥了挥手,拍着瑶光道,“你先回吧,先养好伤。”
“你别想赶我走,你一天不教我我就一天跟着你。”瑶光牢牢抓住了藏乙的手臂,活赖上他了。
听到这,元乙七七八八的猜到了一些事由,正色看着藏乙不语,欲等藏乙自己开口向他解释一番。
藏乙生怕败露了瑶光灵丹之事笑对着道,“师兄,我先回趟玄游山,他的事晚点我再同你说。”说罢就带着瑶光幻过身影,留下元乙一声叹气,“切勿不要过多牵扯旁事。”藏乙听在耳里,当然明白师兄所指何意。
瑶光跟着藏乙回了玄游山,手里还紧紧的攥着藏乙的手臂,藏乙抽出手臂,“祖宗,闹够了没有,还被我师兄抓个正着。”
瑶光耸拉着脑袋,“谁叫你一声不响的留我一个人在这个破山里,亏我还日日清扫着等你回来。”
这事,实算藏乙理亏可也是事出有因才匆忙走的,揉了揉瑶光的脑袋道,“行了,下次不会了。说起来这两日灵丹没在发躁吧?”
瑶光乖乖摇头,灵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久没再发作过了。双手摸上腹间,这样,离自己的报仇之日便就又近了一点。
人间半月来,温墨同玄女过着再寻常不过的日子,温墨不经觉得这样日子是他从初见曲苏铃开始就萌生在心里的,经过万年之久又早就不再奢望了,却又这样简单的实现了。
玄女见温墨作着画出神,便上前搡道,“给我看看画的怎么样了?”
温墨避开身,让玄女站立画前。
画中人一身青衣道袍,手持拂尘,眼里仿佛藏着一汪泉水。
“怎么样?”温墨从后搂过玄女的腰,下颚轻轻抵上她的肩头。
“只知你怪会抓鱼的,不想画也做的如此好。”不过这整副画未免太过冷清,玄女提起兼毫沾过朱砂,在旁轻点出几支红梅,便又多了一份景致。
温墨接过沾了朱砂的兼毫,掰转过玄女面对自己,抬手在她额间细描出了一朵四瓣落梅。温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觉提起嘴角,“真好看。”
温墨还觉不甘心,拉着玄女面坐铜镜前,“怎么样?”
玄女就如同那画中人,原本一身清冷却因这落梅平添了几分烟火,就连人都显得活泼了许多。玄女淡淡笑起,“好看。”
玄女的一颦一笑落进温墨的眼里,总觉得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笑意正浓,温墨感觉到了屋外的来人,虽然似乎没有恶意却让温墨十分在意。
温墨冲着玄女温笑着说,“在屋里别出来,我出去看一眼。”轻轻揉了一下玄女的肩便出了屋。
“怎么了?”留下玄女一脸迷然。
院口的阶石之上坐着一个曲偻老人家,温墨远远看去此人周身浮着仙气也未刻意遮去,大致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玄女挪步倚门看去,见温墨依坐白发老人身旁,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便只能远远看着。
“你我许久未见了罢?”老人率先开口道。
“自结下灵丹就未再见过您了。”温墨捡起地上的树枝,拿在手里把玩。
“清心观那日是我去接走的铃儿,那日你也在的。”老人顿说,“只是那日我以为你会就此灰飞烟灭,不料再有听闻时小小灵蛇已成一城之王。”
温墨轻叹一声,“您知道的,这不是我本意。”
“何故叹气,虽没有位列仙班,如今却也守护着一方安宁不是吗。”
“只叹护不了我想护之人。”温墨握着树枝戳进土里又拔出。
老人温厚笑道:“这倒不假,细想万年来莲儿因你吃的苦着实不少。”
温墨抬头盯视着老人道,“师尊此来不是特地来挖苦我的罢?”
老人看着温墨,眉眼弯笑着,眼角长长短短的皱纹交叠一起,“既然你说你跟莲儿是要生生世世纠葛的,那我自然是来同你讲讲莲儿的。”
温墨不出声等着老人后面的话。
老人续说,“在明清山河内有一处莲池,是个修性世俗的好地方。那莲池之中的仙莲开的也是是极美,再美终归是件物事不在人神鬼三道之内自然就无法修灵。我便告诉它:天定六道,万物皆得循。可它花开花谢万年,一日我见莲池仙莲枯败,唯有它独独盛开着。我见后,心念着其得灵不易,便允它过轮回,结肉身。”
温墨听后,脸上也并无惊异,“铃儿受我灵丹不死,我便知道她定不是普通修灵之人了。”
“那你可知她险些受不住你的灵丹神形灼散。”
自清心观那日后温墨只以为铃儿已经不在这世间,而他本应也消失世间。
“可她还在,我也还在,这难道不是你常说的命吗?”
老人蔑声笑道:“这就是命,再见时,你是鬼她是神。”
温墨不语,手指紧盘枯枝,任其细枝刺进了皮肉里。
“天训有道,三界不可越。因你的‘命’她自受了七十七道天训鞭,被贬人间。你可想过她是怀着如何心境才会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刑台。”
老人一字一句慢慢吐露着刺进了温墨的心脏里。
铃儿是自愿领的罚?
铃儿那日告别时,不曾留下一字一语,数日之后温墨才得知她在天界受了罚,没想她却是自愿领的罚,她可是心中后悔了?
温墨黯然道:“她可有恨我?”
是了,铃儿定然是恨他的,不然也不会一声不响的悄然就走了。
“这我不知,不过你可待她重回明清时亲自来问过。”老人一番话说的没有起伏,温墨却像被人狠狠按在地上揍过一般,没了心力。
“听闻菩提师尊亲自为铃儿写了命,想来没多久铃儿便能重回天界了罢。”
枯枝在温墨手中不知碎成了几段,老人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道,“不假。”
末了这句飘进了玄女的耳朵,却未让她过多在意。见老人走远,玄女才移步至了温墨身边傍他而坐。才见他脸上已有少许泪痕,玄女不慌不忙伸起衣袖为他拭去泪痕,揽过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今晚不想吃鱼了,我们一同去劈些山笋可好?”
温墨愣愣点过头。
玄女轻笑拂过他的黑发,“不管那位老人家说了什么,即是让你伤心的话,你便忘了去罢。”
温墨摇头。
玄女掰开温墨紧握成拳的双手,仔细将枝段捡了出来。“好了,我们去劈笋罢,再晚就天黑了。”
玄女拉起温墨,对他仰着头咧着嘴露出笑容。温墨说过,见她笑了自己便高兴了。玄女记得,弯着眼角笑看着他,引的温墨一笑,伸手搂过玄女的腰间贴近了自己,低头轻啄了她的笑,“谢谢你。”
玄女退开半步,依旧笑着道,“先洗洗脸罢。”
说着便转身打水,原本笑意盈盈的温墨即收起了笑容,脸上尽是不舍,颠颠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
温墨乖巧坐着任玄女用湿布擦过他的脸,温墨只是直直的看着玄女。随后一把拥过玄女进了怀里,整张脸紧紧的贴在了玄女的腹间。用被闷住的声音呢喃着,“你恨我吗?”
玄女拽开温墨,并没有听清他刚才的呢喃,只问:“什么?”
温墨扬回笑脸,拉起玄女的手,“走吧,劈山笋去。”玄女含笑,温墨一手轻牵玄女,一手提了墙边的木斧,两人又如同寻常那般说笑有声。
竹间,温墨委着身一下下劈过刚冒出地的鲜嫩笋尖,温墨大抵是太高了,弯着身劈笋的样子实在看着累人。
玄女低坐石间,单手托着脸对着温墨道,“想来,甚少见你用术法。”
温墨喘着粗气道,“娘子这说的何话?夫君我不过一介凡人呀,术法?不会的不会的。”说罢还装模作样的摆着手。
惹得玄女噗嗤一笑,难得的玩笑道:“只当我嫁了个什么厉害的夫君,竟不过是一山夫。”板正起脸来,正经嫌弃起来。
温墨放下手中活计,靠坐玄女身边,“那玄儿可要后悔?”他也不管手上还沾着泥草,握起玄女的手,“只这一次给你反悔。”
玄女眼底暖意尽退,“我不反悔,我也不许你反悔。”